砂尘的伪证

　　林砂和父母的关系，普通人不太一样。

　　毕竟身体已经不算健全了，二老也很难把太多生活目标压过来。

　　但性向这个问题，许芝华还真的没想过。

　　——

　　等到客厅就剩母子两人，林砂才强制冷静，淡声说：“ 抱歉。”

　　“为什么要说抱歉，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只是……”许芝华皱眉：“早就不让你接触娱乐公司，这不是被带歪了吗？那些明星什么的——”

　　林砂苦笑着打断她：“妈，既然你看到我也不隐瞒，我的确喜欢男人，而且是从小就喜欢，跟吴晨没什么关系，方才……他只不过是闹着玩的。”

　　许芝华拎着围裙呆呆坐到沙发上：“这到底是怎么了……你为什么没说过？”

　　林砂问：“妈，谁愿意跟我过一辈子？男人或是女人没有不同，我不奢望耽误任何人。”

　　没有哪个母亲听到这话会不心痛，许芝华的眼底积起泪水。

　　林砂低下头：“我不说，是不想让你和爸爸失望罢了。”

　　“我们没有对你失望过！”许芝华哽咽：“妈不太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一直以来，都只希望有个人能照顾你，毕竟我和你爸没办法永远陪着你啊。”

　　林砂什么都明白，但这道无解的题他不会做。

　　许芝华拿围裙擦眼泪。

　　林砂为难地扭开头，转着轮椅回去了房间。

　　——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啊啊啊！

　　吴晨回到酒店躺到床上发了半天呆，心总是安静不下来，七上八下，辗转反侧的像犯了精神病。

　　他终于鼓起勇气再给林砂打电话，对方却关机。

　　吴晨蹙眉。

　　此时宁旭拿着房卡小心进入：“晨哥，你东西收拾好了吗，还有三个小时就要飞了。”

　　被自己搅乱一团春水的吴晨这才回神，想起自己还要去美国客串偶像剧的，不由地啧了声：“以后认真挑下剧本，没意思的就别接了。”

　　宁旭说：“男女主演都是一线前辈，机会挺好的呀。”

　　吴晨从床上跳下来，胡乱把东西往箱子里丢：“但我也需要有点人生。”

　　宁旭摸头：“啥人生？经历很多事，去很多地方见很多人不就是阅历吗？”

　　吴晨直起身子暗示：“但却没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啊，比如写写歌、打打篮球，比如——谈谈恋爱。”

　　“晨哥！三年之内你可不能搞对象，合同上写的清清楚楚！”宁旭大惊失色。

　　吴晨哼笑一声，显然并没把条款放在心上。

　　此刻能叫他牵挂又忐忑的，除了林砂的状况外，实在顾不得其他了。

　　——

　　四天失联。

　　就是关于那个吻的所有后续。

　　林砂送走父母的，本以为莽莽撞撞的吴晨会再出现解释点什么。

　　没想到那家伙却彻底消失，就连《倩女幽魂》都没登录过。

　　这叫什么事啊？

　　自己把自己为难到够呛的林砂只想苦笑。

　　——

　　某日他正泡在浴缸里听音乐，完全忘记在生病时曾说出过门锁密码，故而也没发现风尘仆仆进到客厅的不速之客。

　　吴晨本想来个惊喜，结果站在空荡荡房间也很懵逼，抬声叫道：“林老师？”

　　带着降噪耳机的林砂根本没听到。

　　诶……不会没在吧？

　　吴晨摸摸头，四处转了两圈，逛了圈厨房又无脑打开浴室门，毫无防备地透过朦胧水汽望见林砂光裸的背影，顿时惊到：“对不起对不起！”

　　林砂只因冷空气才回头。

　　不回则已，忽然看到吴晨傻傻地站在那，想当然心脏差点跳出来。

　　“我不知道老师在洗澡，大中午的！”吴晨红着脸摆手解释。

　　林砂在水中很难动弹，恼怒道：“那你还不出去？！”

　　“哦哦。”吴晨这才听话照做，瞬间消失。

　　——

　　难得的休闲被破坏了，十多分钟后，林砂才勉强套着浴袍坐在轮椅上出现，头发自然湿润凌乱，脸上的小水珠也不晓得是不是累出来的汗。

　　吴晨十分沮丧：“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吓到你了吧？”

　　林砂一言不发地到门口改密码。

　　吴晨也不敢反抗，只能贼眉鼠眼跟在旁边偷看。

　　林砂压住崩溃的情绪：”你去哪儿了？又干嘛来？”

　　吴晨立刻道：“你想我了啊？那天下午就飞了美国，一直在剧组赶着拍，因为国外拍戏成本高不能耽误时间，所以也没时间联系老师，毕竟……我都没想清楚说什么才好。”

　　林砂改好密码才气道：“你没想清楚的事多了。”

　　吴晨心虚：“阿姨有没有为难你？我可以跟她解释。”

　　“她是我亲妈，有什么好为难我的？”林砂自己的心情也是团浆糊，微微皱眉：“你有事吗？”

　　吴晨这才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摸出个小盒子：“送你个宠物。”

　　盒里一只金色的小乌龟，正颤颤悠悠地爬动。

　　林砂：“……？？？”

　　吴晨：“我想着老师经常一个人会很无聊，有小动物陪着应该好些吧？小猫小狗太难照顾了，所以选了这个，而且，我也可以借口探望它来看老师啊。”

　　林砂从来没想过他会朝自己献殷勤，混乱又不安地拒绝：“别装傻卖萌的好吗？你二十一了，又不是一岁。”

　　“哦，这么了解我啊。”吴晨竟然厚颜无耻地笑了：“不会连我星座血型都知道吧？”

　　林砂没勇气对视，低头皱眉：“想为上次的事道歉就不必了，带着你的龟走吧。”

　　“我没有要道歉啊，为什么道歉？”吴晨说：“不就是亲了你吗？”

　　林砂错愕抬头。

　　吴晨望着他湿漉漉的脸和湿漉漉的眼睛，又开始胡言乱语：“因为忍不住才亲的，老师讨厌的话可以拒绝，不拒绝，我就当是对我有好感了。”

　　林砂终于发现他比张亦风还难对付：“这是开玩笑的事吗？”

　　“当然不是开玩笑的事，是喜欢的事。”吴晨明明特别虚，却故意装的理直气壮，又觉得林砂脸都气的涨红了很有趣，竟然壮起狗胆又一次附身亲上他的额头。

　　这回林砂的耳光直接抽来，质问道：“这算拒绝了吗？”

　　吴晨委屈捂住脸，倔强回答：“不算，又不痛，如果真的拒绝会很用力吧？”

　　向来理智林砂彻底放弃冷静，抬手想要再揍他。

　　早有防备的吴晨一下子就溜了，把乌龟盒子放到窗台上说：“这里不错，你就在这儿安家吧。”

　　林砂欲言又止。

　　吴晨回头笑：“两天没好好休息过，快晕倒了，我能借老师的沙发休息下吗？保证不出声。”

　　他虽然这样讲，却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转瞬自来熟地脱了外套，趴到沙发上闭了眼睛。

　　林砂挪动到旁边拽他：“喂。”

　　伸出去的手瞬间被吴晨握住，他闭着眼睛轻声说：“别吵。”

　　话音落下，好似真的昏迷了似的，再也没了其他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