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刹那惊鸿,成全我一世明媚

作者:浅浅茉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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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感觉身体被掏空,最近天天加班简直累成狗。”
      “Echo那个老女人最近又怎么折磨你了?”

      “唉……一言难尽。我已经连续两个月业绩垫底了,月初的例会上Echo已经特别点名提醒我了。要是这个月业绩再垫底,年终考核她肯定给我差评。到时候年终奖、明年的调薪全都没指望了。神啊……救救我吧,赐给我一个大单冲冲业绩吧。”

      “三季度欧美很多老外都会休假,淡季想拿个大单确实不容易,看来你只能求神拜佛了。”

      “不是说苦心人天不负吗?希望老天保佑我这个月不要再垫底了,倒数第二也是好的。你不知道,我现在每天都不敢看Echo那张冷脸。”

      “她就是一副面瘫样,对谁都冷冷的。你业绩好她也是那副脸色。一个三十岁还没嫁出去的老女人,心理多少有点问题。”

      “我一直奇怪Echo长得也不丑怎么就剩下了,仔细想想她确实有点变态。她简直是个工作狂,像个机器人一样常年加班。我才加了半个月的班就觉得有些吃不消了。”

      “她那是把工作当男人填补她的寂寞空虚冷。你可别学她,趁年轻赶紧找个好男人嫁了。我们部门的Carol和她是同一年进公司的。虽说Carol职位比夏茉低一级,但人家结婚生子一样都没耽误,嫁了个有房有车有钱的好老公,住高档小区开宝马上班。再看看Echo,租房住、公共交通上班,她就是再怎么疯狂加班也赶不上Carol。”

      “快到上班时间了,你妆补好没有,快点啦……”
      “好啦好啦,别催。还不是顾着跟你说话耽搁的。”

      洗手间里终于安静下来,夏茉依旧坐在马桶盖上发呆。她三十岁了,依旧单身,已经习惯了别人在背后嘲讽她老女人、剩女,甚至还有一些更肮脏的揣测。

      人们骂人的时候通常都是找准对方的缺陷攻击,聋子、瞎子、瘸子、傻子、疯子……世人眼中,大龄未婚于女子而言是一种缺陷。

      她也许是在青春年华里没有遇到那个对的人,她也许是在等待青春年华里错过的那个人,她也许是曾经沧海后再不能爱上别的人,她也许只是想一个人独自安静生活,保护自己,不伤他人,怀念曾经,了此余生。

      但世俗不肯宽恕一个女子不屈从于结婚生子的命运,流言蜚语、人言可畏。

      夏茉推开厕所隔间的门走到洗手台前,看着镜中短发清瘦的女子。她有一双深眸,目光冷清,大约是看过太多冷漠与炎凉。胶原蛋白随着时间流失,皮肤有些微松弛比从前也黯淡了些,除此之外她的外表再没有什么变化。

      她常常会想,袁潇是否会记得她的样子。如果某天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他能不能认出她?十二年了,他如今会是什么模样?很多记忆已经被岁月模糊,夏茉脑中的袁潇还是八音盒里藏的那张照片的样子。

      下午六点多一点夏茉就关电脑下班,难得没有加班。夏茉订的明天七点多的机票去Z市参加江璐的婚礼。这是毕业后寝室四人第三次相聚,第一次是刘梦云的婚礼,第二次是关雨萌的婚礼,这一次是江璐。

      走出办公室看到中午在厕所抱怨加班的Fiona还在,她听到夏茉走近的脚步声匆忙关掉网页打开邮箱看邮件。

      夏茉看到了她刚关掉的网购页面并没有揭穿,经过她座位时给了她一张名片:“这是我上周去德国参展认识的一个客户,我跟他有过几次邮件来往。他们公司目前在国内有固定供应商,我跟他沟通过程中了解到他们对目前的供应商有些不满,主要是价格和交货期方面。他们应该有换供应商的计划,你跟进一下这个客户吧。”

      “谢谢Echo,我一定好好跟进这个客户。德国那边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多,我马上打电话过去联系一下。”
      “这个客户是澳大利亚的。今天周五早些下班吧。”

      Fiona仔细看了名片上电话区号+61,尴尬的说:“刚没看清楚。我今天先发封邮件去,下周一早上再电话联系他们。”

      其实夏茉知道Fiona每天加班的时候多半是在上网或在线聊天。她业绩不好,做个勤奋的样子给夏茉看,以证明不是她不努力只是暂时运气不好。而且在业绩垫底的情况下,领导没下班她也没底气先走。

      从拥挤的地铁站出来,地面街道也是人影绰绰。在熙攘的人群里,夏茉有时会觉得落寞——这世间有那么多人,从地下到地面全部都是人,她却没有一个家人。

      爸爸在夏茉工作的第一年患癌死去,他走之前度过了一段痛苦的时间,三四个月的时间整个人都瘦脱形。夏茉看到他的遗体才真切知道什么是皮包骨头,像是一具骷髅外搭着一副泄了气的皮囊。当时夏茉心里并没有太多悲伤的心情,爸爸最后的结局不比妈妈好多少,他也许是遭到报应了。

      夏茉想,也许她骨子里的凉薄是随了爸爸,她将来可能也会遭报应。

      工作的第三个年头,她见到了妹妹。妹妹的名字不是茉莉的莉,她叫贺琳。

      与夏茉合租的室友搬了出去,夏茉在网站上登了招合租的信息,将两室一厅的另一间房租出去。贺琳看到租房信息打了电话来,那年她刚毕业从别的城市来S市工作。电话中她们了解到彼此是老乡,所以一拍即合。

      她们一起合租生活了一年多,相处还算融洽。贺琳不怎会做家务,夏茉闲下来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收拾整理。所以生活上夏茉对她照顾颇多,她会嘴甜的喊夏茉茉姐。

      贺琳的妈妈经常在电话里感谢夏茉对她的照顾,偶尔会寄送一些小物件聊表心意,比如冬天她给贺琳织的手套、围脖会多织一件给夏茉。

      她时常会寄一些自己做的腊肠、腊鱼之类的干货来,然后打电话告诉夏茉怎样做才美味。夏茉知道那是贺琳喜欢的口味。

      每次听完她的电话,夏茉心里都会难受一阵子。妈妈和外婆都不在了,这世上再没有人挂念她是不是吃饱穿暖。

      直到贺琳的妈妈来S市看她,夏茉才知道,跟她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一年多的是她的亲妹妹。夏茉认出了当年那个烫着时髦蓬松卷发的女人。

      她告诉夏茉,当年妈妈是为了贺琳才被小流氓打死的。她还说:“夏茉,琳琳从吃奶起就是我们家养大的,你不能认她。我们现在在H市安家了,周围没有人知道她是抱养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如果你要跟她相认,别人知道她亲妈是个疯子,以后会影响她结婚嫁人的。”

      后来贺琳听从家里安排,回S市在一个小学当老师。贺琳走的那天夏茉帮她收拾东西,送她去车站,看着她拖着箱子过检票口,最后淹没在人流里。她孤单一个人出站后,蹲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双臂抱着膝盖哭了很久。

      因为是周末,常去吃饭的那家餐厅外很多拿号排队的人。夏茉穿过马路走了一站路后进了一家咖啡馆,因为这家店人相对较少,她喜欢清静的地方。选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点了一杯冰咖啡和一份甜点。

      刚走在路上看时间的时候,手机屏幕上显示有多条微信信息,她不习惯边走路边看手机。在咖啡馆坐下点完单后才打开手机,看到寝室四人的聊天群里,江璐与关雨桐你来我往发着语音聊天。

      江璐兴奋的讲她待嫁的心情,问关雨桐当初结婚前是怎样的心情,又问几个室友的航班时间。关雨桐说了些赞美祝福的话,说她当初结婚时没什么特别的心情,大概是恋爱的时间长了早就认定了彼此。她发信息的时候正和张若钧在机场候机,群里已经安静了半个多小时,估计她该是已经登机了。

      夏茉看玩所有信息后放下手机,没有在群里回信息。这时候江璐在享受最后的单身之夜,关雨桐在飞机上,刘梦云应该在陪她儿子,她想安静的等自己的咖啡和甜点。

      张若钧毕业后在S市工作,关雨桐在W市读了三年硕士毕业后也来了S市。三年的异地恋他们依旧相爱如初,关雨桐毕业那年他们结婚了。

      夏茉在他们婚礼上哭的不能自已,她为关雨桐高兴,也为自己和袁潇浅薄的缘分伤心。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与袁潇之间浅薄的也许不只是缘分,还有情分。他连一句再见都没有就消失了。

      夏茉走路时还是习惯低头默数着步子,心无旁骛。她记得第一次问袁潇为什么喜欢她,他说因为她走路的样子太认真。有时候她数着步子会忽然会想起他的话。这么多年她都没改变这个习惯,也许是因为忘不了他。

      回到租住的公寓时刚过九点,屋里很闷热,推开窗子让夜风灌进来。贺琳走后她搬了家,租了一室一厅的房子一个人住。

      她站在窗口吹着风,打字发微信到群里说自己加班才下班,她告诉江璐她的航班时间。刘梦云发语音说她的航班跟夏茉隔了半小时,让夏茉在机场等她一起去酒店。夏茉打字回信答应。

      将手机放在梳妆台上,对着镜子敷上面膜。百无聊赖的从房间到客厅来回走动,像飘荡的幽魂。经过镜子的时候偶然瞥一眼——刚洗未干的凌乱短发,白色的面膜露出眼睛鼻孔嘴巴,瘦削的肩窝锁骨分明。

      对着镜子抚摸着自己莹白细长的脖子时,会想起三毛用一条丝袜勒住脖颈自缢。她喜欢那个洒脱的奇女子,有时候她会忽然生出用三毛的方式结束生命的想法。

      生命空洞无望,但她终究还有一丝眷恋。她想看一看袁潇现在的样子,她想问一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

      袁潇刚消失的那几年,夏茉是想忘记他的。工作后她也曾努力的尝试去接受另一个人,但是失败了。

      Ken是夏茉毕业后第一份工作的同事,IT部门的一个经理,样貌并不出众但脾性温和。夏茉刚入职的时候他亲自帮忙装电脑和设置电话分机,之后每次他来夏茉工作的部门都会与她打招呼聊几句。

      有一次下班下楼后发现下雨了,夏茉重新坐电梯上楼拿伞。电梯门开的时候刚好碰到Ken在等电梯下楼,夏茉微笑点头后就匆忙刷卡进办公室去了。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在电梯里按着开门键等她:“刚才看你匆忙的样子,猜你肯定是忘记带什么东西回来取的吧。”

      夏茉谢他按电梯等她,然后举起手中的伞说下雨了她折回来拿伞的。看他两手空空又说:“前台那里有公用的伞,你要不要去借用一把?”
      “我开车,电梯直接去地下车库淋不到雨。”
      “哦。这样。”

      夏茉觉得有些尴尬就再没开口说话,只盯着电梯门上的楼层数字跳动。到五楼的时候他忽然说:“Echo,你住哪里?我开车送你吧。”
      “不……不用了。我坐地铁很方便的。谢谢。”

      电梯到一楼门开后,夏茉跟他说再见。走出办公大楼在花岗石廊柱下撑开伞,Ken忽然出现在身边:“今天下雨肯定会堵车,想想还是坐地铁回家吧。我没伞,能顺路捎我一段去地铁站吗?”

      同事间这点小忙夏茉自然不好拒绝,Ken从夏茉手中接过伞,两人一起走进雨中。夏茉穿的帆布鞋,路上有积水的地方他都细心的提醒夏茉避过,因为两人共一把伞必须紧挨着走,有几次为了让夏茉不湿鞋他自己反倒踩了积水。

      到地铁站的时候,夏茉看着他皮鞋上的水渍有些过意不去。他收起伞却没有要还给夏茉的意思,夏茉没好意思开口问他要回伞,想着就当学雷锋借他用算了。从扶手电梯下来后夏茉正要转向地铁闸门方向,他又说:“你不吃晚餐吗?”

      “啊?哦,我一般回去在家附近吃。”
      “从这边过去是CC广场地下一层,楼上有几家不错的餐厅,我们一起吃个晚餐吧。外面雨越下越大看样子会下很久,你出了地铁站撑着伞在外面找餐厅也不方便。”

      晚餐过程中,Ken问了夏茉是哪里人在哪里上的大学,又说他一个高中的同桌是夏茉的大学校友,不过比夏茉高四届。之后他自顾自的聊起自己,夏茉才知道他中文名叫苏哲。他说了自己的家乡、家庭情况、学习工作经历。

      Ken毕业于全国顶尖的学府,之后进入现在的公司工作四年升任经理。夏茉除了表示赞叹和羡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顺着夏茉的话感叹自己学业事业都顺利,只是姻缘不顺,至今单身家里催婚。
      夏茉说他那么优秀,肯定能找到跟他匹配的另一半成就美满姻缘。
      他问夏茉怎样看待婚姻,她理想中的另一半标准。
      夏茉说没想过,刚毕业想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他劝夏茉不要光顾工作,婚姻大事该早点考虑,否则过几年就会像他一样被催婚。

      夏茉没再继续关于婚姻的话题,她看着打在玻璃上的雨水满眼期待的说,如果明天周五有红色暴雨预警,这个周末就有三天假期。

      吃完饭走回地铁站,正要进闸口的时候Ken说没带交通卡,他让夏茉早点回去,自己去自动售票机排队买票。夏茉刷了卡进去,没走几步忽然想起雨伞落在餐厅。于是又刷卡出闸,却看到Ken往地铁站出口去的背影,他上了手扶电梯从他们进来的站口出去。

      他陪她一起冒雨走到地铁站,穿过一段长长地下通道,选了一家有情调的餐厅与她共进晚餐,还告诉夏茉他经历背景后又说起婚姻。

      夏茉心里没有感动,有的只是遗憾与难过。他是个很好的人,也许适合白头到老,但他不是袁潇。她不是忘不了袁潇,而是不肯忘记。

      那个周五如夏茉所愿红色暴雨预警,三天假期后夏茉向经理申请了去分公司出差,之后慢慢有意的避开与Ken的接触。

      他该是明白夏茉的意思的,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他再没找过夏茉。两年后夏茉换了工作再也没有见过Ken。后来听前同事说他辞职后自己开公司做的不错,娶了个小他近十岁的小妻子生活很是美满。

      在袁潇之后夏茉再没能爱上谁,也再没恋爱。在夏茉二十七岁的时候,刘梦云已经当妈妈了。她劝夏茉:“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吧,等过了三十就再难找了。我当初不比你伤的浅,对爱情、对男人失望透了。现在想想,爱情不过是少年人荷尔蒙冲动的产物,来的快去的也快,过日子不靠它的。你看我相亲结婚、生孩子,不是过的挺好的吗?”

      二十七岁那年夏茉尝试着相了两次亲。她相貌白净秀气,性格偏静话不多,家务会做工作收入也不错。大学时江璐就说夏茉是适合娶回家做老婆的女子。

      夏茉是被动性格的人,话题总是由男方开始。他们或直接或旁敲侧击的问了她的感情经历,财务情况,家务能力等等。她能感觉到对方对她的这些条件还算满意。因为她什么都没问,他们主动交代了一些自己的情况。

      婚姻,由两个人一起生活而组成的合法结合或契约。而相亲像是契约签订之前的一场商务谈判,双方各自亮出条件,暗自权衡利弊。他们对她的条件满意了,才会主动亮出自己的底牌(真假先不论)。

      但是两个相亲的男人都只见了夏茉一次后再没了消息。在他们侃侃而谈的时候,夏茉出其不意的说:“我妈妈是个疯子,我爸爸因为经济犯罪进了监狱。”

      两次相信经历基本相似,那两个男人听了夏茉的话,都失去了侃侃而谈的兴致。一个男人耐心的与夏茉坐在一起聊了十来分钟的政治问题后才起身离开,另一个男人接到一个电话称有急事闪退了。

      夏茉没有失望,她是有意说出这样的话的。

      两次失败的经历后,夏茉再没有去相亲。两次失败她并不是一无所获。第一,贺琳的妈妈没有骗她。第二,她更清醒也更绝望的了解到,她潜意识里的固执与倔强——她心里只容的下袁潇,谁都不可以进来。

      周萌萌曾说,十八岁以前没有初恋的人生是不完整的。这话也许是对的。人过了少年纯真的年纪,很难干净纯粹的去喜欢什么人。

      少年时曾经虔诚的爱过一个人,即使所有的爱情在虚妄的等待中消耗殆尽,那也是一场圆满的幸福,因为那个人是袁潇。

      夏茉,三十岁,单身。她将一个人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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