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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划
初春刚暖,燕子鸣啼。
梨园内的花开得甚好,粉粉白白的大片簇拥着,旖旎香甜。微风轻起,吹来一室的鸟语花香,却吹不平苏慎年心头的烦躁与恼怒。他浪费一天时间与一群奶娃娃玩闹,费尽心思就为到这别院里来一探究竟,谁知这摸索了半天,别说玉令了,连个暗格密室都没找到,让他怎能不气恼。
纵是这样想,他还是让人记下了园子的轮廓和这院子的构造,想起玉令就是止不住的忧愁。当年八王之乱明旭太子失踪,连带着太子玉令和传位卷轴也不知所踪。他们这几个兄弟甚至父皇都下令明察暗访一直在追寻他们的下落,毕竟太子明旭才是最正统的皇位继承人,父皇也只是乾德大帝嫡次子。若是明旭或其后代执玉令出现于朝堂,说不定父皇都要被迫退位,那他们兄弟几个,对那把龙椅更是想都别想。
玉令若是一日找不到,他们的心就一日高高悬着。
沈元琅觑着苏慎年阴鸷的脸色,想来定是想要的东西没找着,心中泛起思量。这样看来,王沁之的晕船定是三殿下动的手脚,他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在这翻箱倒柜的找东西,眼前的银面人想必也是为了同一件物什,恰好被她撞见。他的衣裳料子极为平滑顺手,应是现下时兴的响云纱,又有那么好的身手,许是哪位皇室宗亲。
既然其中掺杂了皇室秘辛,那么阿雎钗上的南珠又为何出现在这?
沈元琅苦苦思索却无果,心头烦乱的很。她现在几近躺在银面人怀里,唯恐掉下房梁故动弹不得,平常就不喜与人有太多触碰,如今与一个男子这般贴近让她又羞又恼,偏偏发作不得,便是有一口气堵在心口,始终无法舒畅。
苏慎年见搜查无果,抬脚欲走,沈元琅心中暗喜,轻舒了一口气。下一刻她的心却被狠狠揪起来——
苏慎年的脚下是她耳坠上的银珠!
感受到银面人的视线射过来,她心中一紧,不可置信的抚上莹白的耳垂,只摸到空荡荡的坠柄,许是方才推搡时不慎落下。沈元琅皱着柳眉,渐渐攒紧了手,往银面人的怀里缩了缩。
沈元琅清楚的明白,苏慎年若是知道这银珠是她之物,不管她是否看到什么,定会杀人灭口永绝后患。她这颗珠子虽不是东珠,但也并非凡品,如她手中的南珠一样,绝不是丫鬟婆子会有的物什。所以说她现在不仅要想法子遮掩脖子上的勒痕,还要解释少了一只的耳珰。沈元琅暗暗盘算着,只觉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苏慎年的脚步一顿,发觉脚边是有什么东西莹莹发着光亮。蹲下身来执起一看,竟是个女儿家的玩意,看起来水润润的,应是质地不错。似是想起什么,他阴鸷的眼中划过一道暗芒,过于硬朗的五官上带着病态的笑,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狰狞可怖。
这样好的园子,怕是有个美人捷足先登了呢。
沈元琅心头一颤,攒紧了银面人的衣角,低敛着眉眼,暗里万般焦急正思量着对策。
银面人似是察觉到沈元琅微不可察的小动作,怔了一怔,迟疑片刻还是挪挪身子将其圈在怀里,用背脊彻彻底底挡住她。
待苏慎年走后,约摸着过了一刻钟,银面人和沈元琅才从屋梁上下来。落地的一刻,银面人就拂开了沈元琅,后者踉跄几步倒是稳稳当当的站定了。
“多谢。”沈元琅启唇,似是料定了对方不会再起杀心。眸光落在银面人的肩上,一片血色中露出半个杈头,红瑚边的玉叶被血浸湿已不见碧绿颜色,衣衫已被染红大半,原本汩汩留血的伤口也结成血痂,看起来可怖的紧。
沈元琅嗫嚅着,动了动唇瓣,心虚道:“这没毒……”言罢咬着下唇,将眼神移到别处,总觉得有那么几分尴尬。又收到来自对方的一声嗤笑,她低声道:“能不能把我带出去,我走不出去这园子……”声如细呐。
要不是她赶时间,才不会做出这般丢脸之事。三皇子出去后定会第一时间看谁不在,照她那路痴属性要绕出去不知该等到何年何月。看这人还挺厉害的,带她出去应该也不是问题。
“刚刚不还挺能耐吗?”银面人调笑。双手环胸,倚在树边,一副吊儿郎当姿态。
沈元琅默了默,美目微瞪,终还是泄气道:“今天我什么都没看到,求你带我出去。”这可不仅是求人,这里头多多少少还有些威胁的意味。
银面人一脸的漫不经心,自然是对沈元琅的威胁不屑一顾,懒道:“我也不怕你看到什么,你若说出去自然是活不到明天。”
“……”沈元琅气结。转身欲走,下一刻只觉一个身影掠过来,落入一个温和的怀里。看着脚下突然出现树木,这才反应过来已被人带上半空,她背脊一僵,惊怒不已,“你……”
“聒噪。”头顶传来淡漠的声音,竟是出奇的低沉好听。她讪讪然,自觉闭嘴,她也不是个迂腐陈旧的人,在这种节骨眼上,清白和性命比起来还真是不值一提。再说这人看起来喜怒不定,若是惹恼了他,一怒之下给她扔下去,摔个缺胳膊断腿怎么办。
嗯…审视适度很重要。
沈元琅被放下来后,正欲走近湖边看看她现在是一副怎样狼狈的模样,不料被人一把拉住手臂,她诧然回头。
只见那银面人神态冷漠,一双眸子里敛着冰霜,眉宇间隐隐笼着冷冽之色。“不就是被抱一下,你至于投湖吗?”声音也是低沉着仿佛要滴出水来。
沈元琅瞧着他发沉的脸色,只觉可笑,只觉心情大好又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只能尽量敛去笑意,启唇道:“我没想投湖……”就是看看怎么遮掩脖子上的印子和耳朵上空荡荡的坠柄。
那银面人看着她啼笑皆非的样子,只觉心头有火无处发泄,身影一跃,竟是恼羞成怒走了。耳力敏捷还隐隐听见后面沈元琅的一声嗤笑,脸色更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沈元琅照着湖面,将鬓发抽出一绺,堪堪遮在耳边。她秀眉轻蹙,就是脖子上这印子太过明显,幸亏指印还没显出来只是通红一片,不然她就是说也说不清。轻轻指尖摩挲着颈脖,突然发狠挠了两下,见到浮现的几道红印,沈元琅满意抿唇。
现在就等人了,齐锦玉,你我既是有缘,初次见面就送我一份大礼,我也该好好回报。
她既想摆出一副纯良贤惠姿态,定是寸步不离的守在王沁之身边。三殿下既然已经达到目的,也就不会加药,再让她这么不适下去。那么见她有所好转,齐锦玉定会出去透透气,毕竟那一屋子的污秽之气也并不好闻。但也不会走得太远,估计也就是在周边逛逛。
沈元琅目光微微一动,便往那院子方向走去。却是看见了舜华急急忙忙过来,带着哭腔问道:“小姐你跑哪里去了,让奴婢好找。”她顿了顿,“公主也在找小姐呢。”
沈元琅眸色一紧,她正色道:“你现在去找公主,就说请她帮忙把她带到湖边来。”
舜华见她一脸凝重,就知道此事耽误不得,这便忙忙去了。沈元琅远远看见齐锦玉一行人袅袅婷婷走来,长眉一扬,真是巧,这样送上门来,都省了她找的时间。端的是行云流水,面上挂着
得体的笑迎了上去。
“齐姐姐好,王姐姐如何了?”
只见齐锦玉一袭素色长裙也掩不住的窈窕娉婷,姿容秀美,一颦一笑弱柳扶风楚楚动人。身形婀娜风流,柳腰纤细不盈一握,双肩如削更显单薄,也另有一股动人气韵。梳着随云髻,乌黑发丝上不过插上一根白玉兰花簪稍作装饰,一张俏脸也只是薄施粉黛,莹白耳垂上两颗缠丝银珠耳珰晃晃荡荡,略略看过去倒是与沈元琅的鎏银镶珠耳坠有些相像。
沈元琅的眸光在那耳珰上停留片刻,又转瞬移开,面上浮起浅浅笑意。
齐锦玉远远的看见沈元琅走过来时,原先还以为是为了沈悦这个蠢货来兴师问罪的,她连措辞都在心里暗暗过了一遍。没想到沈元琅还主动向她打招呼,面上竟瞧不出半点不悦,只得醒神应对着:“沈妹妹好,沁表妹好多了,也不再吐了,现在正睡着。”
“那便好。辛苦姐姐了。”沈元琅长舒一口气,笑得真诚。“齐姐姐待王姐姐可真好,虽说只是表姊妹,但看起来就像亲姊妹呢。”言罢挽了齐锦玉的腕子自顾自向前走,说说笑笑的好不亲热。
“唉,谁不想有个姐姐疼着宠着,偏偏我那个妹妹还……”沈元琅一言难尽,失落哀叹。
齐锦玉见她神情落寞,气馁模样不似作假,也只好柔言安慰道:“妹妹莫要太伤神,悦妹妹年纪还小,再过几年定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二人从家中趣事聊到珠钗环佩,言笑晏晏。不知不觉走到湖边,沈元琅余光瞥见脚下潮湿泥泞的土与上头圆润小巧的卵石,扬唇一笑,“说起来,锦姐姐的耳珰也是在玲珑阁买的吧,好生精巧。与我这个似是一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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