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罗小扇扑流萤

　　夜风徐徐中，两个人相对着笑了起来。笑声传得很远，一直传到了屋子里面的苹娘耳朵里。苹娘用手帕子沾沾嘴角:这时候的西瓜带点儿沙瓤，正好是最好吃的时候。这小气的丫头，自己弄回了这么多钱，她居然就切了这么两三牙出来，还笑得这么开心。有什么开心的事情？苹娘绝对不承认自己好奇，她只是去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在外面偷吃那西瓜。

　　“若水哥哥，你说，牛郎织女从喜鹊搭成的桥上相会，那，他们踩在喜鹊的身上，喜鹊会不会痛啊？”罗扇将手里的西瓜皮放下，又拿起了一块，“毕竟这人的重量，怕是比喜鹊重了很多。”

　　“额，这个问题嘛，我之前也想过。”陈若水慢条斯理地吃着西瓜。他明明看不见，这吃东西却吃得丝毫不狼狈，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了一股不同于常人的优雅。他轻轻吐出了一颗西瓜籽儿，这才抬头：“很多喜鹊的话，应该是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的。”

　　“有道理。若水哥哥，你吃这块吧。”罗扇将一块新西瓜递给他，又将放瓜皮的盘子递过去，“瓜皮丢在这里面吧，小坏蛋正在下头等着吃呢。”

　　“那我就不吃完了，给它留点儿。”陈若水从善如流，将还剩着些许红瓤的瓜皮放下，接过了另外一块西瓜，“这小坏蛋今儿个可是能饱口福了。”

　　罗扇将瓜皮扔给小坏蛋，看着它欢快地咬着瓜皮在地上转来转去，尾巴也摇来摇去，笑得咯咯咯咯的，十分开心。

　　苹娘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目光在陈若水的身上逡巡了两圈，眼睛微眯了眯，却什么也没有点出来，只是问道：“扇儿，大晚上的还笑这么开心，在说什么呢，我也听听。”说着，她拄着竹杖走过来，十分自然地拿起了面前果盘里的西瓜。

　　罗扇站了起来，进屋去拿了一个坐垫放在旁边的石凳上，这才扶着苹娘坐下，眼睛弯弯的：“我们在看星星，若水哥哥在给我讲星星的故事呢。”

　　“看星星？”苹娘疑惑地看了陈若水一眼，重点扫过了他的眼睛，这才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手里的瓜皮，拿起了另一块西瓜，“臭小子这爱好还很奇特。”

　　“师父，你不要老是臭小子臭小子地喊嘛，若水哥哥有名字的，而且我们都这么大了，叫人家听着多难为情啊。”罗扇一边说着，手指轻轻地缠着衣角的带子，嘴微微撅起，小女儿姿态尽显。

　　苹娘最爱她这副小女儿撒娇的模样，明明心里很受用，偏偏要将手杖往地上一跺：“果然是长大了，这嘴也利了，眼里也没有师父了。这做扇子遇到了问题，放着我这个师父不问，反倒是舍近求远，这是个什么道理？”

　　这不是，要背着您去参选赚钱，怕您老人家骂我吗？罗扇挽住了苹娘的胳膊：“哪能啊，师父今儿个给我的钥匙，让我大开眼界，心潮澎湃，脑袋里面关于这扇子的想法一下子层出不穷起来。我这会儿看星星，就是在平复心情，选一个最好的来做呢。师父，天晚了，咱们明天再吃西瓜，先回去歇息了吧。”

　　她可是瞧见了，这苹娘出来到坐下，都吃了三牙西瓜了。加上她送进去的西瓜，她一个人几乎吃了半个瓜了。她年纪逐渐长了起来，西瓜又凉，怕她受不住。

　　苹娘见罗扇硬是挡在自己面前不让自己去拿瓜，也只得罢了，借着罗扇的胳膊站起来：“行了，提水来净脸净手，都歇息了吧。” 她扶着罗扇的手走到了房门口，拍拍她的手背：“灵感的事儿，不能急，慢慢想清楚。确定好了一个就做一个，好好做好，别想着还有什么更好的。听到了？”

　　“听到了，师父。您放心吧，我想好了。”罗扇两只眼睛笑得弯弯的，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样。

　　罗小扇这次真的是想好了，次日起来后也不似之前像无头苍蝇似的，直奔二楼阁楼去取竹片了。苹娘在窗前看着她领着陈若水又跑二楼又跑西边来回几趟，这才消停下来，一股脑钻进自己的书房再没出来，这才暗地里点了点头：这回怕是真的胸有成竹了。

　　说起来，罗小扇这些灵感还真是来源于陈若水带她看的星星。她一回到书房，就眼睛晶晶亮地看向陈若水：“若水哥哥，你会画画是吧？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小扇子这话言重了，直说就行。”陈若水笑着道。

　　罗小扇下一句话就让他愣住了：“若水哥哥教我调色吧。”

　　转眼间，三个月就过了。天气逐渐转凉，湛蓝的天越发高了，朵朵白云飘在空中，随风而聚，随风而散。桂花的香味萦绕在天地之中，仿佛去到哪儿都提醒着人们一件事儿：中秋要到了。

　　闭门在书房的罗小扇越发连书房门都不出了，几乎住在了里头。扇子最后的工作细碎而复杂，打磨来打磨去，她觉得还是不够。最后，她竟忐忑得拉肚子，不想去参选了。

　　陈若水适时地止住了她，低声宽慰：“小扇子，就算对自己没信心，也要对我有信心啊。”

　　罗小扇一听是这个道理，这次参选可不是自己一个人，若水哥哥还帮了自己呢。她心定了许多，这收尾总算是圆满完成了。

　　罗扇还在想说参选那日以什么理由溜出去，结果前两日苹娘就说中秋前一日她有事，晚上才回来。罗小扇一听就开心了，连连点头，将自己的小胸脯拍得砰砰响：“师父你放心吧，我和若水哥哥一定会好好的。”

　　苹娘心里犯着嘀咕：这丫头知道自己要出去，怎么都没有问问自己要去哪儿呢？之前她每次一听到说出去，这眼睛就亮晶晶的，就跟小坏蛋一样一样的。苹娘想到这里，看向了一旁的陈若水，心思一转，清了清嗓子：“那个，我可告诉你们啊。你们两个人在家里，不许胡闹。毕竟，这男女有别。要是我回来发现你们不听话，我可是要重罚的，可听到了？”

　　陈若水虽然看不见，但是从她的话音儿里面听出了一丝言外之意。他朝向了苹娘的方向，若有所思。

　　到了中秋前一日，苹娘天刚亮就出发了。听到马车远去的声音，装睡的罗扇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匆匆套上了衣裳，随意擦了擦脸，冲出了房间，兴奋地大喊道：“若水哥哥，若水哥哥，你起来了吗？”

　　陈若水房间门咯吱一声开了，他已经穿戴得整整齐齐:“今儿个去的时间一定比较长，先喝点儿东西填填肚子。待会儿我们在县里再买点儿吃的，万一晌午没空吃，也不至于饿着肚子。”

　　只要能早点儿走，那就什么都好。罗扇一个劲儿地点头，兴冲冲地就想走。走了两步，她低头一看，自己衣裳还没完全穿好呢，连忙又去收拾自己去了。

　　待得他们两个人到县城参选的地方时，那边已经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人们不断地往里面挤着。罗扇看到这么多人，腿先就软了一下，回过头去，可怜巴巴地看向陈若水，声音里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颤抖：“若水哥哥，这么多人，我们挤进去的时候，会不会都比完了啊。”

　　因为人很多，所以罗扇跟陈若水说话，都是凑得很近，几乎是贴在他的耳朵边说的。如今她的个头窜了很多起来，整个人也长开了许多，隐隐有着少女的影子了，只是还没有开始发育，仿佛是枝头上含着的花苞，只是还在等待春风吹来。

　　周围吵嚷的声音让陈若水微微皱起了眉。他现在眼睛看不见，完全只能依靠听力来辨别一切，如今这吵嚷的声音，让他十分担心，不由地直接伸手握住了罗扇的手腕。直到听见她在自己耳边说的话，陈若水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转动着大脑思考可有什么办法。

　　就在这时，忽然人群中传来了一丝喧闹：“让开让开，让我们老板少爷先进去。”这几个男人的声音十分鲜明，然后就是一阵吵嚷。罗扇他们被人潮给带到了一边，看着几个男人将人潮分成两半，留出了一条通道。两个锦衣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陈若水听见了周围的动静，以及那些男子的话，在那一刻福至心灵，忽然附耳罗扇：“快，趁这个时候，跟在他们后面，让他们帮我们开路。”

　　罗扇眼睛倏地就亮了起来，连忙拽住了陈若水就跟了上去。他们走了几步了，有机智的人也反应了过来，跟在了罗扇他们的后头。依靠着那两个不知名的老板少爷，罗扇他们总算是赶在晌午前，参选即将截止的时候，报上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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