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然难梦

　　很快就到了吴悠悠住的小区，吴悠悠未等魏周下车，便自己开门下了车。
　　“悠悠，你会不会觉得我狠心？”魏周跟着也下了车，走到吴悠悠面前，一字一顿。
　　“我不知道，我没有经历这样的事情，所以我不好说什么。”
　　“今天谢谢你，悠悠，我先回去了。”魏周没有继续追问，转身发动车子离开了。
　　吴悠悠回到了自己一个人住的房间，突然很想念她的父母，于是就拨通了家里的座机。
　　“悠悠，怎么还没休息啊？这么晚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爽朗而关切的声音。
　　“没，没啥事儿，就是突然想吃妈做的排骨藕汤了。”吴悠悠发现自己在听到父亲声音的那一瞬间鼻子就有点酸，她开始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人真的只有切身感受到了某种痛苦，才会真心重视拥有的美好。
　　“前两天你过生日我们就让你回来多住几天，你非说自己有安排，就待了那么两天就走了。那你这几天一定再抽空回来，你回来前打个电话，我让你妈准备一桌子你爱吃的菜。”
　　“好，这几天有时间就回去。”
　　“你这孩子每天忙啥呢，就搭个地铁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现在我成天被你妈念叨，说我当初不该同意你搬出去住。现在我也后悔了，就你这一个闺女，虽说都在武汉，一年见不了几次。”
　　“好啦，爸，我知道啦，以后会常回去的，这会儿不早了，你赶紧休息，我也准备洗洗睡啦！”
　　“还没完呢，还记得上次你姨妈给你介绍的那个男生吗？你有空回来见见啊，那孩子他妈跟你妈是牌搭子，天天嚷着要见你，估计这两天你妈也会催你的，你抽空回来啊，都老大不小了，还不找个对象……”
　　“喂，爸，我手机好像没电了，不多说了啊。”吴悠悠顿时逃命似的挂掉了电话，然后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两眼只发愣。
　　才过了几分钟，手机又响了，吴悠悠以为是她爸爸，便看也不看放到耳边，“爸，我真的要睡了，你也早点睡，一大把年纪了，熬夜不好……”
　　“是我，赵学而。”电话那头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吴悠悠，“悠悠，你还是这么可爱。
　　“啊，我还以为是我爸，刚刚跟他打电话来着。你找我什么事儿吗？”
　　“老同学叙叙旧啊，有空吗？”
　　“嗯，好。什么时候？”
　　“那就明天下午6点，光谷步行街星巴克。”
　　“好的，那明天见，晚安。”
　　“晚安。”
　　吴悠悠挂掉电话，发现已经快11点了，平时这个点她早已与周公相会了，此刻却全无睡意，只得睁眼躺在床上，脑海中回想起赵学而的点点滴滴。
　　赵学而是高二的时候转到他们班的，吴悠悠至今还记得那天的情景——因为那个时候赵学而太瘦了，而且异于常人的面色蜡黄，穿着过时的过于修身——偏小太多的格子衬衣，素色的泛着褶子的裤子。第一次上台介绍自己的时候，她紧张得说话都结巴，“大…大家好，我…我叫赵学…学而。”最后在大家的哄闹声中她局促地走下讲台，坐到了吴悠悠的左后边——那是他们班唯一的一个空位子。
　　大概是因为那时候的课业比较无聊，也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的男生普遍情窦初开得比较晚，见惯了城里长大的——比如吴悠悠这种跟男孩儿似的假小子，他们开始对这个怯懦的赵学而感兴趣起来——隔三差五地捉弄她，玩一些拙劣而幼稚的把戏，比如在她起身回答问题时偷偷抽掉她的板凳，比如在她课本里放已经死了的虫子，比如在她身后贴上“土姑娘”的便签纸。那个时候，同龄的男生没有女生成熟，总是做一些很傻的事情。
　　可是赵学而却是一味的忍让，一贯的沉默——这些窘迫的事情都是后来她俩成为朋友后赵学而才跟她讲的。她总是强忍住内心的愤怒，任周围人大笑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按住自己的凳子坐下；她看到死虫子，吓得面色发青，但还是忍住尖叫，拿出纸巾，包住，扔到垃圾桶里，然后对着哗啦啦的水龙头洗手；她总是在“游行”了几圈发现周围人指指点点甚至放肆的嘲笑后，默默走到无人的角落，永手交替着区抓自己的后背，有时手够不到，却又感觉背后还有便签纸的时候，她会靠着墙壁用力蹭——常常把衣服蹭破蹭到后背疼的掉皮，她才停止。那时的孤独而冷漠，喜欢一个人踽踽独行，尖锐而隐忍，矛盾地活着。
　　在吴悠悠发现或者说知道这些恶作剧前，赵学而都是一个人默默扛过来的。直到有一天，她在教室前门玩耍，看到赵学而走进教室——她的衣服破了，露出黑色的内衣肩带。于是吴悠悠跑过去，手搭在赵学而的肩头——刚好挡住赵学而的落魄。然后等赵学而坐到座位上的时候，吴悠悠拿出自己放在教室的一件外套递给赵学而。
　　“你拿着穿吧，明天带给我就行了。”吴悠悠在赵学而准备拒绝前强势地帮她穿上了外套。
　　“谢谢。”吴悠悠转过身听到了背后那低沉但是悦耳的声音。
　　自此后，她俩渐渐拉近了距离，一起吃饭，一起自习，偶尔赵学而还会听吴悠悠少女的烦恼——为她喜欢的男孩子而牵肠挂肚。
　　时光总是如流水般匆匆而过。高三过后，赵学而就随父母回老家去了。二人也上了不同的大学，渐渐就断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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