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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场
这碗汤宋子白喝得毛骨悚然。
尹瀚和柯黎两个人坐在一张圆形餐桌的两头,中间放了一碗竹笙干贝汤,把勺子捏在手里感觉像是拿了凶器,随时可以同归于尽。
宋子白战战兢兢给碗里添水,老觉得这画面有点像十六世纪哪个分离派画家的油画,有点两军将领对峙,中间坐着战利品的感觉。
他只好将战利品高举奉上:“这碗谁要?”
那两人答:“你敢给他试试。”
靠,哪有人泡妞全靠威胁和迫害的,偏偏这种王八蛋天底下还生了两个,竟然全让宋子白遇上了,太倒霉了。
柯黎问:“不可以给我吗?”小心翼翼,一脸委屈,仿佛刚刚被宋子白按墙上施以暴行的不是他,一点没有悔悟之心。
宋子白啪的一下把碗放自己面前了,一口饮尽,不伺候了。
今天天气薄凉,风有些大。宋子白昨晚给站了台,穿着品牌商的一字领毛衣,还没来得及换就在门口躺了一宿,米色毛衣背后蹭一大块白灰。不知道是昨晚躺地下擦的,还是刚给柯黎推墙上强吻了的锅。柯黎踌躇半晌,想上前用纸巾仔仔细细擦一下,结果被尹瀚一只手拦了。
那人特手贱地把宋子白锁骨上那根骚包的银链子给挑出来了,勾出来一个环形的坠子。
宋子白惊然脸色一白,拍开尹瀚的手,没当场跳起来。
尹瀚若有所思地问:“你这戒指怎么这么眼熟?”
宋子白当场否认,差点咬到舌头:“是铁线圈子。”
尹瀚根本不信,上前还要再看,被旁边柯黎一只手抓住了手臂。那少年眼睛瞪得出血,恨不得咬断尹瀚的手,道:“你动的哪只手呢?”
尹瀚讲:“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横呢。”柯黎带着点匪气,手里一用力,勺子刷的一下在红檀软木的桌子上插了个洞。
宋子白心痛得滴血。
尹瀚看了一眼乐了,给柯黎拍手鼓掌:“这丑桌子可算要换了,吵了那么多年,我都没能当着老宋的面给丢出去。”
宋子白仇恨地瞥了一眼尹瀚,心里想:“去他妈的,昨晚差一点点答应尹瀚这王八蛋,真是鬼迷心窍。要不是看见柯黎,我都快忘了这帮神经病可变态了。给三分颜色能画个彩虹。”
柯黎哼了一声,冷笑着说:“是啊,我和老师一起住了两年,给沙发换个布都要磨三个星期。”
尹瀚默了一分钟,转过头看宋子白,阴瘆瘆地讲:“我都不知道有这号人,你跟他同居两年了?我跟你都没两年?”
宋子白率先反驳:“怎么没到两年?”
尹瀚恼羞成怒:“07年你外出拍戏280天,08年你外出拍戏309天,09年你外出拍戏311天,10年你外出拍戏128天,11年你他妈跟我分手了。”
宋子白突然内心感到一阵凄凉,跟尹瀚纠缠了这么多年,竟然没过几天安生日子,一个恋爱谈的比西南岭地还起伏,真是时光虚度,难过的恨不得立刻去葬个花。
还未伤感,尹瀚已经不要脸的笑了:“不要紧,来日方长,可以慢慢日回来。”
宋子白想把汤盆扣他脸上之前,柯黎已经冲上去了。兵荒马乱,一地鸡毛,尤其是这时门外还传来了门铃声。
宋子白第一反应:这又是哪一个讨债鬼?
被讨惯了桃花债的宋子白战战兢兢去开了门,探头出去看了眼门外。
内心一阵崩溃。这次站着的是个明眸皓齿的女人。
原天仙用眼角瞥他,傲慢地问:“你又和尹瀚偷情了?”
宋子白就差没有跪地求饶说姑奶奶了:“不是偷情,是——”下意识的,宋子白只好讲。“家里进老鼠了。”
空气间一阵沉默,然后原霏晓用高跟鞋踩了他一脚。
原霏晓这女人天不怕地不怕,单怕老鼠。
2009年的时候,他们在拍神奇侠侣2,那个时候,宋子白刚跟原霏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痛心疾首声泪俱下地交代了自己不能传绯闻的十大原因。两个人当场玩完,事后被原霏晓揍了一顿。
大半夜的,原霏晓突然冲进了房门,宋子白刚睡醒,还有点迷迷糊糊的,身上就一套纯棉睡衣,还有点睁不开眼。
他打了个呵欠开门,问:“谁啊。”
原霏晓就在这时嗖的一下冲进了他房间,铺进怀里,软香盈怀,入手温玉,宋子白吓醒了,双手举起,要跟命运投降。“咋了这事?”
原霏晓趴在他身上,道:“有老鼠!”
宋子白一脸惊讶,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还茫然地重复了一遍,“啊?”
原霏晓一边一边哭一边打他,骂道:“快滚去打老鼠,”
原霏晓在他面前哭成这样,偏偏美的不行,宋子白咳了一声,有点儿尴尬,主要是色迷心窍,有点难以释怀。他说:“你先下来。”
原天仙咬着嘴唇下来了,她梨花带雨地看着宋子白,一双眼勾人心魂,真是要人命。宋子白看得有几分脸红,突然听天仙讲:“宋子白,你又和尹瀚片场偷情。”
宋子白吓得肝胆俱裂,强忍着没有回头看卧室,磕磕绊绊地说:“乱讲。”
原霏晓忘了刚刚还被老鼠吓哭的事实,眯起凤眼,挑起眉毛,指着床上说:“再说一遍?”
宋子白拍了拍被窝,干笑道:“不是尹瀚,是被子。”
被窝应声动了动。
原霏晓冷笑一声:“还说不是尹瀚!”
宋子白哆哆嗦嗦一躲,讲:“是是是是老——”
话还未出口,被原霏晓破空一声尖叫,死命地扑上来,掐着宋子白讲:“宋子白你要死了!!!!你敢再提一次那个词!”当场被指甲撕出两道血痕。
宋子白这辈子都不敢当着原霏晓的面提那个词了。
原霏晓前段时间和宋子白一起提名的白萝卜奖,身价倍涨,现在正巧又赶上了金鸽子的时节,原霏晓推了几部戏,大家都说她是要待价而沽,只有老林和他讲了,说原霏晓是要和之前那男友去欧洲旅行。一年前原霏晓对外宣称了分手,正赶上宋子白回来的好时节,绯闻漫天飞舞,来来回回只有一个主题,宋子白要缠着原霏晓复合,被原天仙冷艳高贵的拒绝了。
对着记者诘难,宋子白点头点的仿佛小鸡啄米,笑嘻嘻地讲:我也没法,女神看不上我。
原霏晓承他的情,给不爆不可能的商业片包了一千个场,顺便在豆瓣上匿名写了个1星的差评。
宋子白打量了一下原霏晓,觉得她出去休个假居然休瘦了,真是辛苦,顺手给她抵了条门口的干净披肩。“你咋出门连个墨镜都没戴。”
原天仙默了一会儿,良久才看着宋子白,叹了口气:“葛朗给我递了个剧本,让我做女主。”
宋子白眨眨眼。“可怕。”他如实说。
就葛朗在圈子里的手段,那个正经演员不是避之不及,被他点名演戏简直是灾难,演不演都是天大的麻烦。
原天仙有点感冒,把宋子白的披肩裹在身上了,垂着头,想了一会儿,才抬起头说。“前几天老刘给的电话,估计是想让你扛片的。”
宋子白啊了一声。
原霏晓看了宋子白一眼,说:“子白,我不想演。”
宋子白一阵默然,他轻轻说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其实和原霏晓不一样,宋子白从来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人。
他接长生剑这些烂片之前,也从没想过要保存自己的名声。哪怕是离家出走在纽约演着高贵的莎翁剧了,宋子白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说好听了不恋半点功名,事实上早已经放飞自我,一点脸皮不要,不止为五斗米折腰,为十块钱的炒粉外卖都能表演后空翻。
前几年宋子白给西区大剧院拍了套宣传照,是主演《驯悍记》的时候给拍的,大剧院毫无职业道德,转手又把肖像权廉价卖了。结果满大街都是盗印,宋子白发现前列口腺医院广告时本来已经忍了,直到同事住小宾馆给他寄了张小卡片。
宋子白瞅了半天,回头就给林擎把租房的窗户砸了。宋子白怒道:“就怪你给我拍那套图,害我四处被卖!”
林擎翻了个白眼:“你当时求我拍图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宋子白你这是讹诈你知道吗?”
宋子白被戳穿了,毫不变色,继续说:“妈的我当时还奖励了你红包,还我!”
林擎讲:“你给我的红包八毛钱诶。”
宋子白怒了:“翻倍!”
后来林擎给他付了两个月的房租,宋无赖才拍拍屁股,从堵了一天的门口起身走人,走的时候,情真意切的讲:“为了钱的表演,是最动情的表演。”
林擎说滚。
以宋子白的无赖程度,按理来说,让他演个把葛朗的烂片根本不是事儿。虽然白萝卜在身,但宋子白毫无为艺术保存星火传承的使命感,随时随地可以为了下一部新戏的导演资金出卖自己。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都是亦步亦趋吃张寿的旧饭了。毕竟刚出道就和张寿体验当代生活久了,被暴打过,也就对生活动了真感情,打钱之后永远热泪盈眶。
2007年,早在他还在和张寿吃毛血旺火锅的时候,张寿就和他说:艺术,说到底,不就是打钱吗,爱情恒久远,金钱永流出。一个完整的恸哭。
宋子白觉得很有道理,为了《还俗记》拉投资表演各种不要脸。扑了以后毫无羞愧之心,给投资商打电话约新戏的方案。
宋子白从门口回来的时候,惊异地发现桌上那两个祖宗竟然都还活着,没有在他的视线离开的时候把对方干掉。刚咔嚓一声关门,两人都齐刷刷地盯着他,能在他身上穿个洞。
宋子白若无其事地晃悠回来,拉开凳子继续扒米饭,仿佛岁月静好。
按不住气的是柯黎,没给他片刻安宁,咬着嘴唇看着他,问:“刚刚在和谁说话?”
宋子白从碗缝里扒开看了一眼,对面的尹瀚破天荒地没有开口,特别懂事低头吃米,不说话。
真不知道是经年下来尹瀚在这件事上竟然学乖了,知道不要去管宋子白的闲事,还是为了在柯黎面前假装漫不经心。原霏晓都在门外了,尹瀚还能岿然不动如山,实在是装得挺像的。
反观之下,柯黎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屋外那个女人和宋子白的亲密程度让他倍感不安,尤其是宋子白的表现那么可疑,柯黎感受到了比尹瀚和董季更大的危机感,忍不住更焦急地追问道:“是谁,在门外是谁?”
尹瀚慢悠悠地开了口,阴阳怪气地说:“你不认识的多了去了。”
柯黎仇恨的目光射向尹瀚。
尹瀚大惊小怪地说:“看我干啥,单就我俩谈恋爱的那会儿,你大概还在吃奶呢。”
柯黎还没回嘴,宋子白先用筷子敲了尹瀚脑袋:“去你丫的,谁跟你谈过恋爱。”
这个打挨得格外享受,美滋滋的,尹瀚得意地挑着眉笑。
隔壁座的柯黎却冷笑了一声,道:“尹叔叔也说了,都是过去式了。”
“啥?”尹瀚震惊。
柯黎虽然还不到二十岁,但是整张脸长得格外邪门,眼角斜吊,飞眉入鬓,看上去帅得有点神魔不近的。尹瀚反复斟酌了一下那个称呼,顿感心痛,怀疑自己已经满鬓白发,胡子邋遢,是早上起床不洗脸不换袜子的那种,全身上下都不自在。他侧过身问:“不是,你管他叫啥?”
“子白哥哥。”柯黎弯了弯嘴角,一双少年人的桃花眼笑着望向宋子白,满是春意。
宋子白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尹瀚咬了咬牙,笑眯眯地说:“哦,可我能叫他小白白。”一脸赢定的得意跋扈。
上辈子的过夜饭都要被恶心倒了,宋子白一脚踹在了尹瀚椅子腿上,让尹瀚直接摔了个狗吃屎。心里想:祖宗嘞,真是来讨命的啊。
完全没当回事,尹瀚潇洒地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吃自己的饭。特悠然自得。
宋子白翻了个白眼,说:“老尹,让你炒的青椒肉丝呢。”
尹瀚假装不知道,筷子一指,“让那小王八蛋炒去,反正你说他做菜好吃。”
宋子白顿了一下,突然笑道:“这是吃味了?”
尹瀚笑嘻嘻地看着他,特别不要脸地说:“何止吃味,我还想吃你。”
宋子白还没发作呢,柯黎先把筷子重重的一摔。他淡淡地说:“子白哥哥,我去帮你把菜炒了。”他倏然起身,背影有点冷厉,看上去恨透了这两个傻逼的打情骂俏。尹瀚弯起一半嘴角,得意洋洋地笑了:“这就受不了了,你老师全身上下我哪儿没见过吃过,受不了趁早滚蛋。”
宋子白听完之后第一反应要揍尹瀚,但是想了想觉得还挺有道理,竟一时打不下去。
柯黎回过头,眼睛有些红,顶着宋子白,声音发颤:“他要赶我走。”
柯黎委屈地看着他,眼里有雾气。这臭小子从小就晓得拿这招来威胁自己,宋子白有些声噎。
尹瀚一时无语。
宋子白老半天没想到替尹瀚下台阶的法子,只好过河拆桥,利索地抛弃老尹,反正那人没脸没皮惯了,也不用别人给脸。他讲:“我负责去把那肉丝炒了,你们坐。”
他嗖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真是芒刺在背。
其实宋子白没有把柯黎当坏蛋的自觉。
照理来说,换个别人被柯黎这样的人算计那么久,跟饿狼逡巡似的盯了两年,最后还给绑了,都该有点悔悟之心,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林擎坐在宋子白病床边第一件事,先给他掏出儿童绘本,讲了中山狼的睡前故事。宋子白掩着耳朵讲:“求你了,你录一段听听你那公鸭破锣嗓子。”
那段时间林擎刚把宋子白从柯黎那捞出来,表现的特小心翼翼,一听完就乖乖把书收起来了,也没怼他,一副怜悯的老脸。举止言谈那个轻手轻脚啊,宋子白没让林擎伺候过,几天下来被肉麻的不行,鸡皮疙瘩掉一地。
在第一百次欲言又止以后,宋子白终于忍不住骂了:“老林你鬼上身了!”
老林虎躯一震,话没听全就扑过去抱住宋子白安慰:“上过也不是大事,你若安好,就是晴天。”
老林最后是被宋子白一脚踹倒在地,拿指甲掐他,宋子白发起火来特别撒泼,跟娘们似的,差点掐掉一块肉。宋子白说:“你再安好试试。”
林擎老实的答道:“我看那臭小子快走火入魔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已经被他那啥八百遍了。”
宋子白瞪他:“那啥是哪啥?”
林擎眨眨眼暗示,“就尹瀚天天来的那套。”
宋子白特别护短地又揍了老林一顿:“放屁,我和尹瀚那是爱情。”
林擎点头如公鸡啄米:“我懂,你这个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后来检察官来调查的时候,宋子白愣是死活没让报警。林擎服了,“你这病还不分对象的啊?”宋子白振振有词,指责林擎没有同情心:“这要是留案底怎么办,异国他乡的,这辈子都完了。”林擎翻了个大白眼,寻思着,自己方面是不是搞错方向了,哪天把宋子白揍一顿,搞不好这货就寻死觅活的爱上自己了。
宋子白从没记着柯黎怎么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的,他只记得的是9月的那天下午,天快黑了,只剩下一点余光,是落在窗台上的。宋子白双手都被拷在床杆上,没法动弹。只能听见耳边低低的哭声,埋在胸口间,热热的,肩头湿了一片。坐在椅子上的柯黎,几天就憔悴得好像过了好几年,趴在床沿,抱着宋子白的腰,声音都被暮色吃了。柯黎带着哭腔问:“老师,你喜欢我好不好?”宋子白听着难过,差那么一点点就要心软点头了,但是最终他都没有。
他想,不行的,他喜欢尹瀚,骗不了人的,这辈子都是。
尹瀚从没有过那么卑微的时候。他是个绝不肯低头的人,两个人在一起不是腻腻歪歪,就是不要脸皮地互怼,急起来几天不联系分手分了八百回,宋子白有时候想,尹瀚那老王八蛋就是仗着老子喜欢他。
恰恰好尹瀚也这么想。
宋子白拿到金鸽子的深夜,林擎看了眼新闻,翻了个白眼想,这俩王八蛋可算搞一起去了。搞一起了都已经祸害那么多人,要是没搞在一起,岂不是要世界末日?林擎格外地珍惜起了初生的太阳。
“这肉丝不好吃。”尹瀚尝了一口,挑剔地说。
宋子白啐他一脸:“费什么话啊,吃了那么多年了,现在才来装模作样。”
柯黎说:“这都觉得不好吃,舌头割掉算了。”
宋子白一阵无语。老觉得柯黎这孩子自己养了那么多年,明明长的挺可爱的,为啥脾气那么坏。
尹瀚翻了个白眼,教育道:“只有没见识的毛孩子谈恋爱才互吹互擂。”
柯黎咬了咬牙。
尹瀚得意地说:“爱情的最高境界是真诚。没有隐瞒,赤裸相对,袒胸露乳,在太阳底下打炮,欣赏对方的胴体。”
宋子白无话可说,问尹瀚:“尹瀚,你到底是怎么泡到你老婆的?你怎么还没被她打死?”
尹瀚耸了耸肩:“讲道理,我长这么帅,只有在泡你的时候撞过墙。”
宋子白说:“你泡了个屁。”
尹瀚讲:“也是,泡你没用,一般都硬上。”
宋子白差点吐血,他忍不住肝疼:“有小孩在场呢,你能讲点文明吗?”
尹瀚瞥了一眼磨刀霍霍的柯黎,那副随时盘算着把自己杀人分尸投到黄浦江的样子,从头到尾有哪里一丝一毫像小孩。他翻了天大一个白眼,老觉得宋子白眼瞎了。
毕竟宋子白眼要是没瞎,当年也不至于看上尹瀚这老王八蛋。
尹瀚叹了口气说:“可惜上完没锁起来了,不然也不至于让你跑了。”
说者无意,这话却听得柯黎心中一震,不亚于印尼海啸。在纽约绑架宋子白这件事,他们当事的几人都闭口不提,当作没有发生过。柯黎被警察来回盘问,等了几天,最终也没进监狱,因为压根没有人起诉他。只是当他回到家的那一刻,却发现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经走了。永远离开了。
这件事是柯黎内心的逆鳞,是他最想藏起来的一个秘密。
宋子白越是不提,柯黎越是慌张,他内心笃定宋子白对他生分防备了,从此再也不想理他。不觉内心恐惧。他抬头看了一眼,宋子白平静地夹着米饭,柔软的唇瓣微微张着,神情隐在阴影里。他倏然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把宋子白的手臂抓住了,仿佛这样就是抓住了救命的芦苇,能够在洪流袭来之时漂浮起来,不至于被宋子白的一口气淹死。
尹瀚不乐意了,嚷嚷:“哎,干啥动手动脚的。”他把宋子白另一只手捉住了,摸在手心里。
宋子白讲:“你不要耍流氓。”
尹瀚说:“我又不像有些人就是流氓。”
柯黎恶狠狠地逼视着尹瀚,手下差点把桌子掀翻了,汤盆菜盘摔了一地:“你再说一遍?”
宋子白把柯黎拦住了,不单拦住了,还特偏心,把尹瀚给踹身后了,“这么大年纪了,你别跟小孩闹行吗,我一堆头疼的事呢!”
这句话话音刚落,尹瀚不闹了,蓦地开口问他,一反话锋:“霏晓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宋子白一时哑然。尹瀚笑着等他,宋子白想了好久,还是说了:“葛朗。”
尹瀚眯起眼,打量了一番宋子白,他说:“你还挺怜香惜玉。”
宋子白叹了口气:“老尹,你能正常说话吗?”
尹瀚看着他笑:“碰上你我能正常吗?”
宋子白默了一下,也起了身,去收拾桌子上的碗筷,刚刚给两人一阵搅和,都飞了一桌子,哪能吃,只好擦干净收着。
在这默然间,尹瀚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真是乱来,恨不得打断你的腿,关起来。”
宋子白翻了个白眼:“打断了照样演不了,朗哥把账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尹瀚还没怼回去了,柯黎突然问道:“葛朗是谁?”
宋子白不知该怎么回答。
刚刚尹瀚那几句话没头没尾,也不知道柯黎到底听没听明白,一副日天日地的样子。昂着首,僵着脖子,说:“葛朗住在哪儿?”
宋子白无奈地问:“你干啥呢?”
柯黎那邪气的眉宇,被阴影一打真是阴森森的,看起来有点可怖:“谁敢找你的麻烦,我反正不同意。”
宋子白去去去了几声,一脸嫌弃,道:“别跟着瞎掺和。”
柯黎没有问他,而是转而问尹瀚:“这个葛朗很厉害吗?”
尹瀚讲:“头秃得很厉害。”
宋子白有些不耐:“比你们加起来都厉害,天上地下就我对付的了。”
尹瀚拆他台,讲:“拉倒吧你,给弄的四处逃窜的也不知道哪个傻逼。”
柯黎狠厉的神色一闪而过:“宋子白,谁要是害过你,我肯定废了——”
最讨厌听柯黎撂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狠话。宋子白想起来柯黎这副不知死活毫不自爱的样子就一阵恼火,提声道:“去你丫的,宋子白也是你叫的?!”
刚刚还伶牙俐齿的柯黎被这句话一噎,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同手同脚地在原地站着,被骂的有些狼狈,看上去给兜头浇了盆冷水的小狗崽子似的,落水的萧瑟可怜。
宋子白说:“出去。”
风一阵凉似一阵的吹。柯黎咬了咬牙,没动身。
宋子白指了门,脸藏在阴影里,一抹黑,哪有半点颜色:“出去。”
柯黎委屈地从门缝里钻出去了,尾巴收了起来,全身毛都耷拉着。
看着人被影子吞没了,尹瀚在他身后叨叨:“你看吧,以后往家捡猫可以,捡狗不行,咬人。”
宋子白一阵无语,然后讲:“你也给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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