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望春归

　　知儿莫若母 ，程老夫人有些无奈的看了小程大人一眼，算了算了，免不得她为他描补一番，待明儿程若菡来请安的时候，与她定下些规矩，不让她受伤便是了。

　　小程大人见程老夫人面上有了松动，连忙说道：“我也是想了许久，送什么才能让菡姐儿开心，思来想去之下，便是这匹小马驹了。”

　　出此事之前，菡姐儿可是一天到晚的缠着他要买小马驹，而出了事之后，她倒躲着他了。小程大人神色有些黯然。

　　见儿子那黯然的神色，程老夫人不知是该说他活该好，还是疼惜他好。

　　若不是二儿媳妇去了，他二房会这么乱？程老夫人定了定心，不由得旧事重提：“云娘已经去世这么久了，你有没有想过为菡姐儿几个找个母亲？”

　　小程大人不明白明明是关于程若菡的话题，怎么又转到了自己娶妻的上面，他摇了摇头，有些沉痛的说道：“母亲，儿子跟您说一句老实话，我与云娘为少年夫妻，她对我一往情深，如果她去了我便随随便便的娶妻，只怕以后下了阴间在奈何桥上都无颜见她。”

　　“你！你若是心中真的有她也不至于去碰韦姨娘！”程老夫人与小儿子每每说起此事都要气了个倒卯，若是他心中真的将云娘放在第一的话，也不会招这么多莺莺燕燕回来，让云娘黯然伤神。

　　这事似乎是小程大人心中的一根刺，他如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低了头，“她灌醉我，又穿了云娘当年的衣裳，我认错了。”

　　她穿了云娘的衣裳就是云娘？实在是糊涂！程老夫人不想再说韦婕的事，“再过两年凝姐儿就要出嫁了，菡姐儿一个人被在府中会有多寂寞？再说了，菡姐儿没有定亲，你忍心让她对外说亲的时候背上没有母亲教养的名头，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菡姐儿想想。”

　　当年云娘去世的时候，最放不下的便是这个小女儿，曾握着小程大人的手让他发誓好好照顾她。

　　小程大人肩头微微一颤，世间事，实在难两全。

　　“你就算不顾及菡姐儿，也要顾及顾及一下我，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我这个老婆子连死都不能瞑目！”程老夫人说到悲凉之处，拿出帕子来擦了擦眼角。

　　女儿、母亲都生生的扎在了小程大人的心尖尖上，他抬头，似忍住了眼角的泪水，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还是由母亲来做主吧。”

　　老夫人见目的达成了，喜得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必帮你找个好的。”

　　因着小白，老夫人派赵嬷嬷去了程若菡的院子里叮嘱了几次，说程若菡身子还没好，切不要偷偷的上马。

　　在程老夫人的严令禁止下，一时之间，程若菡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将小白视为大敌，连程若菡说去探一下都不肯。

　　程若菡十分喜小白温顺，又苦于不能日日与它相见，便转了一下眼珠，想了一个法子出来。

　　程老夫人是老人了，起得并不大早，小程大人早早的去上朝，而小辈与姨娘们却是日日与程老夫人请安。

　　程老夫人坐在上首，将底下下坐着的三个姨娘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吕姨娘一双眼睛若有若有似无的盯在程若瑛身上，是将一辈子都压在女儿身上的；赵姨娘有些洋洋得意的打开了自己手边的金丝线扇，似要向众人隐隐的炫耀；而宋姨娘却是十分恭敬的陪着自己说话，若不是当年她对小儿一见钟情，一定要嫁，只怕如今她也是哪户人家拿得出手的主母了。

　　小程大人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在朝中并无实权，但以一身的好才华获得了圣上的看重，圣上虽大多与他谈论的都是风花雪月一类，但越是这样，圣上越珍惜能与他谈这些的臣子。

　　程老夫人放出了想为小儿续娶继室的消息，倒是有不少人家来递了线头，可是毕竟这只是继室，而正室所出的孩子年纪都已经那么大了，后院里还有三房妾室，这愿意嫁进来的姑娘的条件实在是有些差。

　　说起来，宋姨娘的身份与教育也够了，若是将宋姨娘扶正呢？程老夫人将宋姨娘微微打探了一番，可是她心中还是摇了摇头，宋姨娘育有一名庶子，若她扶正了，心大了只怕对渊哥儿不利。

　　再看看吧，不拘身份低的，娶一个性格柔顺一些的便是了。程老夫人很快将此事想明白了，面上还是带着笑，对着底下几个孙女。

　　“说起来，不知道菡姐姐的身子好些了没，我也有许久没见着她了呢。”程若薇装作一派天真无邪，嘴中上着程若菡的眼药。父亲居然花了那么多钱就为了给她买一匹小马驹？若她是父亲，定不会再理这个不孝女了。

　　程老夫人没有应声，程若瑛看出了程老夫人的不快，连忙说道：“之前我去探了菡姐姐，菡姐姐的气色好了许多。”言下之意，便是她们做妹妹的要去探做姐姐的，你若是动都不懂，自然见不到姐姐。

　　程老夫人与小程大人的一颗心从来都是偏到了天边去，若是庶女做出了这些，只怕早就被送到家庙去了。吕姨娘心中嘲讽，但却觉得女儿的此举做得十分对，如今形势比人强，难道她还要对着嫡房来不成？

　　在两个庶孙女中，程老夫人向来都是高看程若瑛一眼，她指了指额头上的抹巾，“瑛姐儿绣的东西向来不错，我已经戴上了。”

　　得了老夫人的夸赞，程若瑛也并没有喜出望外，她低了低头道：“都是大姐姐教导得好。”

　　程若凝许了一个好夫家，地位超然，从来不需要在姐妹之中争什么宠，但却不能拒绝程若瑛的好意，她笑着对程若瑛点了点头。

　　正当几个人说着话儿的当儿，老夫人身边极为得宠的文秀走了上来，面上带着笑说道：“老夫人，二小姐来给您请安了。”

　　菡姐儿来了？老夫人的面上有些惊讶，她不是免了她三个月的请安？“快快将菡姐儿请进来，不要让她在外边被风吹着了。”

　　这可是春天，春风吹在身上是极为怡人的，吹着了又怎么样？程若薇心中有些愤愤。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声马嗅之声，连程若薇心中都有些好奇，她抬着头，往外边看去。

　　莫非菡姐儿将小白带到老夫人院子来了？程若凝心中有些无奈，但却宠溺的想到，这个小促狭鬼。

　　程老夫人也想到，她哈哈大笑扬声道：“菡姐儿，还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

　　“既然是祖母有请，我便进来了。”程若菡居然穿着一身白色的骑装就这么跳了进来，这套骑装衬托得她格外的利落，而骑装上那红色的花纹，更是让她神采奕奕。

　　程若菡身后跟着阿梁，他收敛了浑身的气息，牵着小白，跟在程若菡身后，仿佛一个隐形人一般。

　　程若凝之前就已经在程若菡的院子里见过小白，所以她并没有如院子中其他人一般好奇。

　　倒是程若瑛首先掩唇惊讶道：“这小马驹身上真的白得没有一丝杂毛。”

　　程若薇虽然有些好奇这匹小马驹，可心中却不屑道：“不过是一匹马而已，我舅舅什么买不起？”

　　程若菡带着小白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摸了摸它的脸笑着对老夫人道：“祖母，你看小白是不是十分温顺的性子？”

　　这句话一出，程老夫人立即知道她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只怕是被自己派去的人念毛了。与其让自己担心，还不如直接将小白拉倒自己面前遛一遛。

　　程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踏过青的，并不是没有见过马。

　　可这匹小白似乎通了人性，在他们面前十分温顺，不像是一匹奔腾的千里马，反而像一只可爱的小白兔。

　　到底是花重金买来的。老夫人深信一分价格一分货，笑着对程若菡说道：“你父亲买这个，只怕半年都不能和知己去酒楼了。”

　　程若菡听到了小程大人的名号，拿人手短，不由得低了头：“我自会谢谢父亲。”

　　程老夫人点了点头，她也不能一股脑儿的让程若菡一下便与小程大人和好无间，只能徐徐图之了。

　　在阿梁的口哨下，小白开始缓缓的围着院子走了起来。

　　院子里的人们纷纷都好奇的看着这匹马，宋姨娘也是如是。

　　吕姨娘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宋姨娘一眼，她的面上并没有显出别的，但她却知道，宋姨娘只怕已经痛彻心扉。

　　自己深爱的男人对一个逝去的女人恋恋不忘，就算她的女儿犯下了大错，他也愿意对她低声下气的讨好，越看这些，越觉得万箭穿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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