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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往事
夜空缓缓发亮,星光渐渐暗淡,当第一丝曙光升起,朝霞洒满了大地,花朵绿叶,露珠在闪闪发光,清凉的微风抚过,有时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花香,这个宁静的皇宫亦从寂静中苏醒,掀开了新的一天。
这一日,是皇上一行人前往洛阳的日子,在天还没有大亮时,众人纷纷起身梳洗打扮,检查行装。
杨明月迷蒙中被冯嬷嬷唤了起来,一张小脸满是倦意,不住的打着哈欠。
在训练有素的宫女手下,杨明月迷迷糊糊的完成了洗漱穿戴,一脸呆愣的被冯嬷嬷领到了万春殿。
陈修容此时已经梳妆好,正等着杨明月来用早膳,当她看到杨明月一脸的茫然,不由得无奈的笑了笑。
“你啊,昨晚可又是晚睡了?这么没精神……”
陈修容捏了捏杨明月的鼻子,笑着让陈嬷嬷摆饭。因为即将启程,今儿的早膳御膳房做的比较简单,只有四个菜及一盅粥。
两人沉默的用完早膳,杨明月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而这时,太监也进了屋子,催促二人启程。
陈修容朝着身边的人点了点头,牵着杨明月的手往殿外走去,当走到宫门,坐上了马车,杨明月好奇的掀开了车帘,嘴里不断的念叨着。
“明月,你说什么呢?” 陈修容看着杨明月这般,好奇的问道。
杨明月听到这话,放下车帘,挽着陈修容的手臂,说道:
“母妃,明月瞧着外面的马车似乎不像从前那么多,父皇这次不带那些美人一起走么?”
杨明月仿若发现了什么新奇事,而陈修容听到这话,脸色都不曾有变化,笑道:
“你父皇想带谁去就带谁,你想想,江都宫和洛阳宫不是还有不少人么?”
杨明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陈修容嘴角却划过一抹讽刺。皇上在江都与洛阳两个行宫里的美人可是不少,他又岂会在意皇宫里那些他不记得的嫔妃。说不准这回去洛阳,还会从民间采纳美人入宫。
陈修容的讽刺之色很快便褪去,垂下头看着杨明月带着乌青的眼袋,怜爱的说道:
“明月,再睡会吧……这一路上可少不得劳累。”
杨明月点了点头,将头埋在陈修容的腿上,缓缓闭上了眼。
此时陈修容不禁庆幸,自己的位分不低又有皇嗣,不用跟那些嫔妃挤在一辆马车里。
想想那些嫔妃的嘴脸,陈修容的心里生出一股厌恶。回想到冷宫里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刘美人,陈修容垂下头,看着重新戴在自己手腕上的玉镯,眼眸闪过一抹幽深。
两刻钟后,马车动了起来,随着车轱辘的转动,一行人缓缓离开了热闹的京城。
此次前往洛阳,走的便是水路。前些年,皇上耗费巨资打造的龙舟已经停在了京城的码头,一个时辰的车程,众人就到了。
帝后出行,身后跟着文武百官,嫔妃皇嗣,声势浩大。引来了附近的百姓的远处围观。百姓相互交头接耳,其中有不少百姓指指点点,低声说着皇上暴行。
随着宫女太监不断的搬运行装,皇上带领着众人一同登上了龙舟。龙舟饰以丹粉,装以金碧珠翠,雕镂奇丽,奢华无比。
这些龙舟耗费巨大,皇上为了这些龙舟多次征发大批民工在江南采伐大木料大造龙舟和各种名目的船只数万艘。人民不堪苦役,死者十有四五。
皇上将其视为功绩,登上龙舟的他志得意满。而杨明月并不知龙舟是用百姓的鲜血铸成,她只感叹,龙舟的摆设装饰比之她所住的宫殿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龙舟行驶,岸边归于宁静。大运河里那清澈碧绿的水,那荡漾的柔波是这样恬静,委婉。使初登龙舟的杨明月有着海阔天空之想。
待灯火通明,暗淡的水光一象梦一般,那偶然闪烁的光芒,就是梦的眼睛了一眼望去,疏疏的林,淡淡的月,衬着蔚蓝的天,颇像荒江野渡光景。
而皇上所在的龙舟里,传出了悠扬着的笛韵,夹着那吱吱的胡琴声,还有众人的欢笑声。
杨明月坐在屋子里,望着窗外那幽暗的河水,听着外面的丝竹声,不由得回想起当日百花节时听到那些讨皇上的话。
杨明月不禁沉思,她的父皇难道真的是不顾百姓疾苦的昏君吗?
此时此刻,她坚定的心动摇了,直到夜深,她还因为如此而无法安睡。眼前的金碧辉煌,和那些人所说的百姓衣不蔽体,她的父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皇帝。
而这个问题,在第二天见到陈修容时,杨明月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那你以为,你的父皇是什么样的皇帝?” 陈修容幽幽叹了一口气后反问道。
“父皇……我……我不知道………”
杨明月想说出自己父皇的好来,却发现她根本说不出。她并不知道父皇在朝政上的举动,亦不知父皇的战功,她只凭着父女之情,相信着他是一个好皇帝。
“你的父皇,随着先帝爷打下了这大隋江山,他战功赫赫,从前是百姓中的英雄。”
陈修容摸着杨明月的脑袋缓缓说道。
“自你父皇登基,他主张开办科举,提拔寒门,四处征战,更开凿了这一条大运河。明月以为,做了这些,你的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明月听着这话,又问道:
“那为什么有人说父皇不顾百姓?他们说父皇不配为君!”
杨明月说完这话,脸上露出愤然之色。陈修容闻言却是一顿,眸子里充满了复杂之色。她斟酌了一番说辞后,说道:
“那明月以为,战争给百姓带来的是什么?是安居乐业还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陈修容回想起当年陈国未破时百姓叫苦连天,或许这就是宿命。谁能给百姓带来安稳的生活,谁就是他们的君王!
杨明月听着这一番说辞陷入沉思,再从陈修容那隐忍的表情里看出了她的哀伤。
“母妃,当年陈国亡的时候,您可有恨?”
杨明月小心翼翼的问着,陈修容只是淡淡一笑。
“什么是恨?朝代更替并不可阻拦,能带给百姓安居乐业,恨,又能如何?难道还要将百姓拖入战火,看着他们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陈修容的话带给了杨明月深深的震撼。在她的印象里,陈修容一直温婉如水,没想到这一席话充满着大义。
亦因为今日陈修容的一番话,在几年后隋朝灭亡时,杨明月并没有复国的想法,而是支持了最能带给百姓的他,尽管那时,情谊早已不复当初。
当杨明月从陈修容这离去,屏风后走出来一名锦衣女子,她淡淡的看着杨明月离去的背影,回头看着陈修容,带着一丝讥讽的开口:
“皇姐,你当真不恨?陈国皇室嫡系男子一个不剩,你的母妃,也是死在皇上的剑下。”
陈修容淡淡扫了一眼陈德妃,靠在椅背上端起茶杯,淡淡道:
“那皇妹以为如何?皇妹放眼看看这大隋,早已民不聊生,义军突起,君臣离心,与当年的陈国何其相似?你看着吧,大隋将步上陈国的后尘,在皇上手中灭亡。而明月,身为帝女,她恨,又如何能活下去?皇妹,你我已经身不由己,当年被恨意蒙蔽的双眼,做不了自己。我不想明月也如我们一般,行尸走肉的活下去……”
陈修容说着就闭上了双眼,就连陈德妃也万分动容。她们二人的命运不在自己的手中,多番为陈国宗室奔波,如今不让他们颠沛流离已经是她们最大的能力。复国?手刃仇人?
她们想,却不敢!百姓已经认定了这天下是杨家的,是隋朝统一了中原,给了他们安稳的生活,他们挑起战争,一无兵权二无人心,她们不能让仅存的陈氏就此灭亡。
“皇姐,是我说错了话,你别怪我……”
陈德妃带着歉意的说道。陈修容只是摇了摇头,这皇宫里,除了杨明月,她也只有陈德妃一个亲人了。
这个亲人,为陈国做了太多,亦为自己心里的恨失去了太多。
陈修容记得,隋炀帝登基后,陈德妃也有一个孩子,可因为恨,她亲手抹杀了那个孩子的存在。
“皇姐,我不悔。我本就是个该死的人,他也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我只恨,自己委身在仇人身下,当我看到我这一身皮囊,我便觉得恶心。”
陈德妃掩去眼底的厌恶,冷冷开口。陈修容只能微微一叹,拍了拍她的手背作为安慰。
“是啊…你不悔…到底是我,不如你。生下了明月,可我也不悔,明月于我而言,是黑暗里的一抹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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