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青天夜夜心

　　转眼间，距离那件震惊中州乃至整个华夏的怀安王通敌事件，已经过去整整十年。
　　十年，物是人非。但如果你刚刚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切就仿佛发生在昨日，历历在目，清晰地仿佛可以渗出血来。
　　碧夕整日里想的就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她要出城去祭拜父王，还有那些亲人们。想到了很多种出城的方法，最终都证明是不可行的。
　　她正毫无对策，心几乎要失望之时，忽然有一天，在回坤宁宫的路上，在辛者库门口遇见了一个熟人，太监小德子。
　　小德子曾经在坤宁宫当过差，本来是十分机灵的角色，不知道哪日里犯了迷糊就偷拿了淳蕊姑姑的值钱物件，一件玉雕的小挂佛。后来，封锁了宫门挨个人搜身，就从小德子身上搜到了。
　　淳蕊姑姑最看不得谁手脚不干净，当即就决定要将小德子砍断双手驱赶去宫。
　　小德子跪在当院不住磕头求饶，只说是自己一时财迷心窍，不知道是淳蕊姑姑的东西，求淳蕊姑姑开恩饶小的一双手。
　　直到小德子磕得鲜血直流，淳蕊姑姑才发话说，那就不砍断你的手了，但你这双手我是不准备给你留个完整，来人，上夹板，给我把他的手指夹断，我倒要看看，没有了手指也能偷窃不成。
　　上了夹板，小德子简直是哀号阵阵，不一会就昏过去了。
　　恰好碧夕来找淳蕊姑姑，就帮着求了一个情。这才捡了小德子一条命，否则这般下去，不死也成废人了。
　　小德子醒过来，就被赶出坤宁宫，发配到辛者库作苦役，每日里除了要推车出宫运水，更要作很多的重活累活脏活，不过这也比没命要好很多。
　　小德子非常感念碧夕姑娘的恩情，曾经多次将自己积攒的银钱偷偷托人送给碧夕，碧夕自然是不收的，只让人带话说，以后好好作人是根本，如果真要顾念我的恩情，就等以后再还吧。
　　小德子正持着扫把在打扫地面，远远地就看见碧夕同坤宁宫几个小丫环走过来，忙停住扫把，恭恭敬敬的站在一侧给碧夕姑娘请安。
　　碧夕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小德子了，还是小德子提醒。碧夕于是就问了一句，“现在可好？都做些什么差事？”
　　小德子恭敬的回答，说“现在很好，多亏了碧夕姑娘。现在主要是负责前往玉泉山运水。间或也做些洒扫劈柴的工作。”
　　“前往玉泉山运水，这件差事倒是不错，可以经常去宫看看。”
　　“姑娘有所不知，这运水都是半夜出发，凌晨返回。而且玉泉山距离皇宫甚远，一路上要紧赶慢赶，哪里能看到风景，更何况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
　　这谈话本来碧夕也没放在身上，回到自己房中为出宫的事情绞尽脑汁的时候，这对话现于脑海，突然就想出了方法。
　　将事情同小德子一说，小德子二话没说，立马同意。两人约定等夜色降临，让碧夕偷偷藏到水车下。
　　那晚，似乎一切都十分的顺利。碧夕对淳蕊姑姑说自己头疼，早早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下。等到四周都没了动静，收拾停当，用一块方巾将脸遮住，偷偷从坤宁宫后门溜出，一溜小跑来到同小德子约定的地点，果然，一辆插着小黄旗的水车停在那里。
　　碧夕赶紧爬到车子底下，用手抓住车底下的枕木。小德子从一旁伸过头来问，“这一路呢，你可抓稳点。”
　　“嗯，你就放心吧，我不会掉下来的。”碧夕说着，就感觉小德子已经推起车。
　　小德子先推车同其他的运水车汇合，然后有总管太监点数了人数和车辆，随后就出发从北宫门前往玉泉山。
　　顺德门，位于皇宫正北，前往玉泉山的水车就是从此门出宫。
　　车辆辘辘行使了一段时间，突然停下来。
　　碧夕在车下看到有三双脚向这边走过来，有人边走边说，“例行检查，都把令牌拿出来。”想来应该是皇宫北门的护卫。
　　然后就听见哗哗啦啦的声音，众人都将令牌拿出来交给领头的护卫察看。“大人，您办事可真是认真，我们每天都这个点出去运水，您每天都查，这宫门啊，多亏了您这样的人在这里，才能永葆宫中平安啊！”领头的太监口象抹了蜜。
　　护卫首领却不领情，“你以为老子愿意在这里查啊，还不是因为太子殿下今夜里亲自巡查。”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低咳声，几人肃身静立，几个小太监也赶忙站好，都知道这是太子的声音。
　　小德子心中一凌，差点吓晕在地上。多亏夜色掩护。
　　碧夕在车下，也看到有人在前，数人在后走过来。前面一人，在灯笼的照耀下，脸上光影明灭，看不出表情。
　　一行人走到近前，众人纷纷施礼，太子挥手。“每晚都是这个时间出去运水吗？”
　　领头的太监点头答道，“回太子殿下，每晚都是夜半时分出发，天明之前回城。”
　　“每次都是这么多车辆吗？”
　　“回太子殿下，每次都是16辆车。”
　　“好。一定要注意安全。”太子一边说着，一边俯身低头似乎在检查车子底下。
　　碧夕紧张地将身体拼命向上贴紧车身，恨不得同车子融为一体。好在太子也就是稍一俯身，就直起腰来，挥挥手，就让车队出门了。
　　此后，一路自然畅通无阻，守卫城门的兵士打开城门，车子就出了城。
　　小德子故意落在最后，在一个僻静的角落，趁大家都不注意，碧夕从车子底下钻出，对小德子打了一个谢谢的手势，就躲藏起来。
　　等到车队越走越远，她从角落里现身，四处一打量，才发现自己如此贸然出城实在是太欠考虑，因为自己从来就没有出过城，现在又在黑夜之中，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更无人可问，自己要如何才能找到城西的乱坟岗呢？
　　现在已经是深夜，也不知道城西距离现在自己所在的北城门有多远，自己是否可以拜祭完再回到这里同小德子他们一起进城呢？
　　而且就算自己可以赶回来，到时候天已经蒙蒙亮，又如何潜入车底，混入城门。
　　碧夕简直是欲哭无泪，呆呆地站在一个人影都没有的城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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