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流年

作者:闪闪带灯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谁属


      汪曼春也会忧心忡忡,看来藤田厉害。这是特高课的小院,明楼与汪曼春站在不远处说话。明诚轻轻握拳,再松开。麂皮手套让他添些安全感,她很快会过来。

      明楼被请去,汪曼春的鞋尖,划了光弧,向明诚转来。人未到跟前,她已换了副模样,高傲的尖刻替换了忧心哀切。明诚常常好奇,她对自己的厌憎和轻蔑,究竟从何而来。

      “我该向藤田揭发你,南田的名声,本也与我无关。”她冰冷的说。明诚皱眉:“什么意思?”汪曼春扬了下巴看他:“明镜在银行开了保险柜,你不知道吗?”明诚奇怪道:“她做生意,开保险柜,不正常吗?”

      汪曼春咬着字发音:“我要她所有动向,一丝,一毫,奇不奇怪,说了算的是我!”明诚不等她再提仆人,忽尔道:“汪处长,你带我回76号吧。”汪曼春不防他这句,微一怔。明诚不屑道:“汪处长,我提醒你,我要的是钱。你要的是什么,想清楚了再开口!”汪曼春受他顶撞,白了脸道:“你别忘了......”明诚不耐烦的躲开目光:“你冲大哥的邪火,别出在我身上。想要得势争权,先弄清楚自己要什么。”

      汪曼春美目含嗔,恨不能眼中冒出小嘴,一口吃了明诚。她也不知为什么,打小就瞧他不顺眼,许是厌恨他是仆人养子,却能日日紧跟明楼。明诚打量她艳红的唇,夸张的描摹,只让它更诱人。明诚承认,在他接触过的所有女人中,汪曼春是最美的。

      他想像不出汪曼春成了明家大嫂,会是什么模样。明楼说过,不同路的人,即便彼此吸引,也是枉然。“会不停的争吵,因为她不懂得你,你也不理解她。”

      应付南田的那个晚上,微蓝并不知他去了哪里,她漠不关心就罢了,还用这事耍他玩。明诚脸上浮了不易觉察的笑。她没向他使过一次性子,他不需要解释,不需要剖白,他想起她在夜色中仰望安危的身影,美得像只望月的狐仙。

      他有些可怜汪曼春,她并不理解明楼真正的想要。却有特务快步跑来,低声道:“汪处长,银行......”汪曼春一巴掌甩他脸上,怒道:“没规矩,看不见我在同明先生说话吗!”明诚掖开大衣抄裤兜,看别的地方。汪曼春已抽身带着特务走了。

      她越走越快,快得明诚的心,也跟了加速跳动。汇丰银行,17号保险柜,密码123。明楼要他看牢明镜,他早就查到了。明诚快步向小楼走去,掏出证件递了,笑道:“太君,我想借用电话。”

      他进了值班室,如此公开的电话,他只能拨向明家。电话通了,他心里沸急,一时想不出词。阿香接电话,他笑问:“小少爷呢?”阿香道:“应该在楼上吧。”明诚缓缓道:“赶紧,叫他接电话。”

      明台懒洋洋的声音传来:“阿诚哥,什么事。”明诚道:“小少爷,大哥早上吩咐你的事,办了没有。”明台愣了:“什么事?我怎么不记得。”明诚嗓子发紧,该怎么说,他试着不断篇:“他那只手表,带子断了,让你去表店配。”明台的声音开始平稳:“哪家表店?”明诚道:“汇丰银行对面的那家。”明台说:“怎么配。”明诚道:“有三款,1号,7号,17号,给你个暗示,大哥喜欢最后那款。”明台问:“找什么人配呢?”明诚道:“没有相熟悉的店员,见着谁有空,就问他拿第三款呗,这还要我教吗?”明台停了一停,笑道:“我知道了,我这可是替你跑腿,回来要给好处。”明诚的心放了一放,笑了回:“知道了!”

      明诚放了电话,特高课的小楼秩序井然,很平静。

      明台放了电话,扯了大衣,风一样刮出家门。不是紧要事,明诚不会这样给他电话,他听不懂,但他捉住了重点,汇丰银行,17,没有具体目标。17这个数字,只可能是保险柜号数,他不敢用家里的车,拦了车飞奔向汇丰银行。

      他先进了汇丰银行对面的手表店,买了17号表带。算钱时他靠着柜台,透了玻璃窗闲看街境。汇丰银行厚实的楼面,凹浮硕大的正方体,有个卖香烟的小贩,晃到楼侧停了,两眼空茫的看着前方。

      楼侧的巷子里有人。明台想。他取了表带,脚下生风,过了马路,进了汇丰银行。

      钞票略略霉腐的气息,萦绕挑高深远的店堂。算盘的噼啪声,因沾了铜臭,听来如乐曲美妙。明台四顾,便有着灰色小西装的女职员,走了来笑道:“先生有什么需要吗?”明台拿不准主意,巷子里的人未动,也许他也可以等等。

      明台拍了拍口袋:“存钱。”女职员引了他去柜台。明台却问:“要排队吗?”女职员道:“应该还有两三个人。”明台嗯了一声,忽然问:“有水吗,好渴。”女职员点头:“我去倒咖啡。”

      她前脚刚走,明台就看见微蓝,穿了孔雀蓝薄呢大衣,提着黑色手包,从那楼梯上,款款而下。明台的脑袋里嗡的一声,迅速的想:“什么意思?是她吗?“微蓝走到那厅里,便有一个扎了双辫的女职员迎上去,明台听见她说:“小姐,这是17号保险箱的取用凭证,请您拿好。”

      她的声音不正常的大,明台离她不算近,却听得清楚。明台开口便叫:“嫂嫂!”微蓝忽然见他,倒是一愣,他那一唤让她脸上作烧。她微笑点头,接了凭证,亭亭走了过去,还未开口,明台便向她眨了眼:“拿到了?”

      微蓝会意,点头不语。明台拉她出门,微蓝低声问:“去哪?”明台沉了脸:“跟我走。”前面有西餐室,明台懒得看叫什么名字,他握着她手臂,推她进了那门。

      他们寻了窗边坐下,一辆黑色汽车飞驰而来。明台飞快对跟来的侍者说:“咖啡。”侍者走开,他伏在桌上盯了微蓝,脸上的笑容仍是顽皮,却说:“有特务,你听好,是我让你来取得东西。是钻石。”微蓝还没来得及点头,那门已哐一声被撞了开。

      大波特务黑水一样涌进来,举枪围着明台和微蓝,汪曼春最后进来,负手得意。她看着明台皱眉:“怎么是你?”明台无辜问:“曼春姐,你们又干嘛?”旁边的特务提醒:“不是他,是那个女的。”

      汪曼春这才看见微蓝,想到明诚那把钥匙,她嘴角抽笑。汪曼春笃笃一敲桌子,微笑道:“带回去!”明台立刻按住微蓝,问:“你们干嘛?”汪曼春道:“她动了我们一直监视的17号保险柜。”明台说:“那是我让她去的!”汪曼春斜他一眼:“又不是你的人,总护着干嘛?”

      微蓝一声不吭,她的手包里有十根金条,是明镜上交的特殊党费。金条不重要,重要的明镜写给组织上的一封信,另外,她杀汪芙渠的那把黑色勃朗宁,也在包里。

      明台所有的判断,都源自猜想。明诚电话紧急,说明这事不小。他不清楚微蓝的身份,但他有保护她的义务,他平静的说:”曼春姐,我不明白,”他咬牙赌一把:“我们动自家的保险柜,犯了什么法?”

      汪曼春冷笑道:“明家的人,也未必干净。”她轻蔑的扫一眼微蓝:“她也不算明家人。”她拔出枪来,捅了捅微蓝的小包:“打开。”

      明台想,这是明家的保险柜。既是这样,混水摸鱼,闹得越大越好。

      微蓝打开包,摸出八根金条,整齐码了,说:“就是这些了。”明台猛得站起,指了微蓝叫道:“你骗我!”他不等她反应,又说:“你刚才告诉我,只有四根金条!瞒了一半,你够狠啊!要不是我告诉你号数密码,你拿的到吗!”微蓝会意,亮了嗓子道:“我若不帮你,你拿到金条,也会被大哥打死。”明台抖了手指她:“这是我明家的金条!”他转了脸向汪曼春说:“曼春姐,你赶紧带她回76号,她偷我家东西。”

      汪曼春冷笑道:“76号不是替你捉贼的!”她一把抓住小包:“还有什么,都拿出来!”微蓝用力一夺:“没有了!”汪曼春眼睛一竖:“你还敢还手!”她用力扯那包,微蓝忽得放手,汪曼春撑不住力,小包脱手,两枚金条叮当一响,掉在瓷砖地上,小包滚在一边。

      明台眼睛一瞪,大叫:“还藏了两条!阿诚哥怎么会看上你!”他踏着那包,只顾满口乱叫。汪曼春冷笑:“你们不用在这演。”她回头吩咐:“去给明诚打电话,我今天看看,谁的狐狸尾巴藏得住!”

      明诚赶到咖啡馆,明台和微蓝低了头,对坐不言。明诚问:“汪处长,这是怎么了?”汪曼春冷哼道:“明家的家风,是坏得干净了。这两个,合了伙偷金条,叫我给捉住了!”明诚问:“他们偷谁的金条?”明台立刻道:“大姐开的保险柜,怎么叫偷,那叫先用用!”明诚喝道:“住嘴!”又问汪曼春:“汪处长,明台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汪曼春冷笑:“明台不懂事?我看你那没过门的,才叫不懂事!”她点了微蓝:“骗着明台只有四根金条,自己留了六根!阿诚,这可真是你媳妇啊!”她精致艳美的唇,弯着得意的弧度,踢了踢明台的腿:“放开吧,踩着不累吗?”明台咬牙挪开脚,汪曼春拎起那包,挑在指尖,得意看着明诚:“这里面,不会还有什么吧?”

      明诚懂了七分,他拧起微蓝,啪得一耳光,清清脆脆甩在她脸上,打得她头发散了,骂道:“吃里扒外!”话音未落,他劈手夺了包,转身往柜台走,叫道:“水果刀。”他手指探到那张信纸,攥在掌心,接了刀子,回身冲着汪曼春,把那包划得四分五裂,海绵衬里,飞得漫天都是,微蓝包中零碎,钥匙手帕,落了一地。

      汪曼春不想他发这么大火,愣了一愣,明诚的刀碰到藏在夹壁里的枪,停了下来,提着那不成形状的包,向汪曼春照了一照:“汪处长,满意了?”

      特务立时去地上翻捡,半晌向汪曼春摇摇头。明诚两手垂下,问:“我能带他们走了吗?”汪曼春还要再说。明诚截了她话,冷冷说:“汪处长,你也要想想,明家开了保险柜,和你有什么关系?没证据的事做多了,我大哥并不高兴。”

      他转身出门,又探回身吼道:“还不走!”明台抓了桌上金条,立刻蹿了,微蓝拾了地上零碎,跟着出了门。

      三人上了车,开出那条街,明家兄弟先松一口气,微蓝只瞧着窗户外面不说话。明台问:“阿诚哥,这唱得哪出?”明诚没好气:“该知道的问,不该知道的别问。”明台气道:“刚过河就拆桥!”明诚斜看倒后镜,微蓝嫩白的脸上又红又肿,心中失悔,下手太重。

      他想哄哄她,又嫌明台碍事。找了处清静地方,停下车子,对明台说:“你自己回去行吗?”明台眼一瞪:“我不回去!”明诚笑道:“小少爷,我还要送她回学校,大哥还在等我,你帮帮忙吧。”明台摇头:“你不说清楚,我不回去,大哥那里,交待不了的是你,又不是我。”明诚脸一挂:“你走不走?”明台往那座椅里一缩:“干什么,要动手吗!”

      明诚正要治他,微蓝皱眉道:“不是你让他来的!”明台立刻说:“金小姐这句对,我是来救你们的!”明诚只得说:“我也不知道什么事!”明台看微蓝,微蓝笑一笑:“也没什么,大姐,大姐叫我来拿东西。”明诚说:“我在特高课遇着汪曼春,看她鬼崇,怕她设计,让你来救救场。”

      明台看怪物一样看他:“别蒙我了!”他出手如风,抢了明诚扔在副驾驶的破碎小包。包碎得零挂,露出勃朗宁的一角,明台拎了出来,问:“这是什么!”明诚想了很久,艰难道:“自己人,不信问大哥。”

      明台哼了一声,丢了那包,拉开车门,点了明诚:“你少欺负金小姐。”甩门下车走了。

      明诚赶紧挪进后座,搂了微蓝,摸她脸问:“疼不疼。”微蓝一躲,明诚带了笑说:“对不住啊,情况紧急,没刹住手。”微蓝看窗外,明诚伸脸来看她,却见她黑乌乌的睫毛一动,一颗泪珠滴了下来。

      明诚从没见她哭过,这一遭急得没法,抱了她说:“都是我的错,你别哭啊。”他吻她脸上那红印,又吻她唇。微蓝侧脸躲了,藏在他颈子里,眼泪哗啦啦无声往外流,沾在他皮肤上,冰凉一片。明诚叹了一声,只抱紧了她,不敢说话。

      微蓝却收了泪,挣了身子说:“快走吧,不安全。”明诚回前座开车,说:“我送你回学校。”微蓝不答,仿佛还在生气。到了学校,明诚要陪她进去。微蓝皱眉说:“你不是有很多事。”明诚低声说:“只剩一件,熨西装,不耽误的。”微蓝想他平白不肯进这校门,今日破了例,倒有些不好意思。然而大街上不便多说,只得由他。

      寒假刚刚结束,因着战时,学期刚开始,总有些零落没秩序。校园里人不多,明诚跟了她,走到那脆皮宿舍里。屋子里真冷,那幅画孤零零架在正中,明诚去看,真正是草原,一棵棵绿草,远处虚了形,近处却细细描着。

      微蓝低头说:“你走吧。”明诚抱了她坐在床沿,只贴着她耳朵:“对不起,当那么多人面,让你难堪。”微蓝不为疼,只不肯受窝囊。她低了声:“你说的对,我不适合敌后工作。”

      明诚从手套里,抠出信纸团子,递了她:“很重要吗?”微蓝点头:“大姐写给组织的信。”明诚皱眉:“怎么没信封?”微蓝道:“防着不好拿,事先剥了。”明诚笑道:“你还是很适合敌后的。”又说:“明台八成要找你问事,你得想好。”微蓝看他:“你怎么知道。”明诚一笑:“他那金条可没还你。”微蓝想到他兄弟俩,不由乐了。

      他俩情切切絮语不完,薄铁门被捶响。明诚一惊,先探手摸枪,微蓝起身理理头发,问道:“谁呀。”先揭了窗帘往外一张,忽得放了手,呆立不动。门又响,微蓝无法,只得开了。

      高云那头卷发,扎眼非常的闪进来,旁若无人道:“大白天锁了门,干什么呢?”他一眼看见明诚,立时皱眉,满满敌意问:“他是谁!”微蓝道:“我有我的工作。”高云哼了一声:“你是在教他画画吗?”微蓝有些尴尬:“你有什么事吗?”高云回头看她:“没事不能来找你吗?”

      微蓝仿佛有些生气,并没接话。高云看了看那幅画:“整日里舞弄这里,有什么意思。”他扫了明诚一眼,说:“让他走吧,我有事同你说。”微蓝摇摇头:“我们应该没什么重要的话说。”她努力想摘干净组织。高云盯了她道:“你要我当着他的面,说重要的话吗?”微蓝板了脸:“我提醒你,注意场合。”

      高云不在意的一笑,走到微蓝跟前,道:“少在我面前摆架子。”他忽然抓住微蓝的手,微蓝用力一抽,转身就往屋里走,高云探手去拉她,微蓝肩膀微沉,脚下一错,高云扑了空,微蓝带了那力,握着他手臂往身后一别,怒道:“差不多行了。”她放了手,说:“有事晚上来找我。”高云看着她,摇头道:“让他走,我的事,要现在说。”

      明诚本想走开,让他们从容说话。可高云说动手就动手,叫他不放心。他忍着不说话,是为这屋子不隔音,又都是同志,不愿闹得尴尬。他听高云这么说,便站起身来,戴了手套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吓着她。”他转身要走,面前忽然冷风一拂,一支洞洞枪口便指了他。

      明诚皱眉看他,他卷发下的眼睛,不是纯粹的黑,透着狠绝的执光,他冷冷看着明诚:“怕了吧?”明诚点头:“很害怕。”他便冷笑:“怕了就懂点事,以后别再来了,她是我的人。”这最后一句,却叫明诚不高兴。他伸了黑乌乌的手指,推开枪口:“她并不是谁的人,她是她自己的。”高云转脸看微蓝:“告诉他,你是谁的人!”

      微蓝冷冰冰看高云,明诚陡然想起船上那晚,心里漫起不好的预感。微蓝松了松身子,淡淡道:“我用我的全部,换你永远看不见我,你信吗?”高云微微一怔,微蓝接了说:“这是上海,你不怕死,很多人想活着。”她走去开门:“走吧,有什么事,按规矩,让杨波同我说。”

      高云收了枪,古怪一笑,手点了微蓝:“你别忘了,是谁救了你的命!”他出门走了,卷发飞扬如云。

      微蓝看了眼明诚:“你也走吧,还有很多事。”明诚走过她身边,把那门轻轻关上,抱了她,低低说:“我去找房子,我求你别住在这了。”微蓝笑一笑:“他并没有什么,虚张声势而已。他是英雄,给宠坏了。”明诚拉她坐在床边,自己蹲了,握了她手,抬眼看她眼睛:“他欺负过你吗?”微蓝一愣,听懂了却笑:“乱想什么,怎么可能!”明诚放心:“他刚说的那么,那么......”微蓝笑道:“他向来是这样。不过他说的不错,他救过我的命。”

      明诚哼了一声:“我救过的人多了。”他有些心虚,又问:“怎么救的?”微蓝的笑凝在脸上,低了眼睛。明诚说:“你得说,我不放心。”话音有些撒娇的余味。微蓝嗯了一声,慢慢说:“过草地,快饿死了,他,”她飞快看了明诚一眼:“他割了自己手臂上的肉。”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快听不见了。

      明诚攥着她的手,捏来捏去,努力忽略他救她的方式。雪山草地,他们的敌人,不是国民党,不是日本人,是老天爷。枪没用,刀没用,身手没用,急智也没用,只能用命去换命。这样的经历,他不曾陪伴她。

      他终于找到话说:“你走过草地?”微蓝点头。明诚再忍不住:“你究竟什么身份?”微蓝奇道:“你大哥没同你说吗?”明诚摇摇头。微蓝笑一笑:“你不知道也好。”

      她在他面前,不用做勇敢无畏的人,她也有害怕和畏怯,只是时间长了,她忘了。

      她不愿意明诚知道太多,她怕她太刚硬,明诚就不肯护着她了。她很快,就要离开上海,组织上的命令已经下了。杨波会接替她,在完成了福泉山营救之后。他们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她没有把握,以后还能不能见着他。

      她伸手摸了摸明诚的脸,眼睛里的笑难得温柔。明诚握了她的手,问:“除了高云,还有人喜欢你吗?”微蓝眨了下眼睛,不说话。明诚把她的手贴在脸上:“你呢,你爱过别人吗?”微蓝摇了摇头:“我没有时间。”明诚搂着她的腿:“我害怕,有很多人,这样奇怪的救过你。”微蓝笑道:“你不是也救过很多人吗?”

      明诚有很多话想说,可这里太不安全,时间催人,晚上还有重要的酒会。他问:“你接下来有重要的事吗?”微蓝摇头。明诚说:“那我送你回明家,你在那里,我放心些。”微蓝要抗拒,明诚问她:“你是谁的人?“微蓝倒叫他逗笑了。

      明诚把微蓝丢在明家,取了明楼的西装,急匆匆赶到市政府办公厅,明楼已等得不耐烦。明诚心虚,只听着他发火。明楼换了西装,明诚方把下午的事说了。明楼道:“汪曼春的主意,都打到大姐身上了!“明诚道:“我还没细查,想是家里那个,透了风。”他忽然道:“大哥,大姐这样太危险,不如让金灵,替了她跑腿,也安全些。”明楼扫他一眼:“你少出馊点子,她有闪失,比大姐更麻烦。”

      明诚不敢再说,明楼气道:“这一个一个的,都不叫我省心。明家烧了什么香,全凑到这来了!”他瞪一眼明诚:“最麻烦就是你!”他气哼哼往外走,点了明诚道:“去搞清楚,孤狼怎么给她通的消息。”

      直到了百乐门,明楼还有些余怒未平,下了车立时换了志得意满的笑容,明诚看了倒心疼。他跟着进了,百乐门张灯结彩,华灯璀璨,锦衣香风,济济一堂。早有人接了明楼,直引到藤田面前寒喧。明诚倚在吧台边,远远看着。

      藤田今晚带了夫人来。她穿着洒了红枫的和服,优雅迷人。她一直都这样,优雅,热情,大方,迷人。她温婉的谈笑着,那面孔,因着太熟悉,反倒叫明诚觉得陌生。

      明诚肩上被人一拍,他一惊回头,看见山口峭冷的面孔。山口道:“明诚先生,很高兴又见到您。”明诚行礼道:“山口少佐,再见到您是我的荣幸。”山口的微笑冰冷:“我说过,我姐姐很快要到上海。来吧,我想把我的朋友,介绍给我的姐姐。”

      山口带着他,走到藤田夫人面前,笑道:“姐姐,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的朋友,明诚先生。”他看着明诚:“这是我的姐姐,藤田静子。”藤田静子平静和婉的看着明诚,明诚鞠躬:“藤田夫人,晚上好。”藤田静子微微点头:“明先生真年轻,是时间不肯伤害的人。”明诚答道:“藤田夫人过奖了。”

      藤田静子道:“我弟弟,山口云造,在中国,还请明诚先生多关照。”明诚道:“我跟随长官,不过跑跑腿罢了,不敢谈关照。反是山口少佐,很关心我,我很感激。”藤田静子又问:“明诚先生成家了吗?”明诚道:“还没有,不过快了。”

      这句话,终于击碎了一点她的平静,她匆匆笑道:“我还有些事,明先生请自便。”她穿过人群,优雅行礼,迈了小碎步,转出了大厅。山口云造看着明诚,挤了笑道:“明先生,那些往事,真得能腐烂于春风吗?”明诚看着他:“山口少佐,您的姐姐,是藤田夫人。”

      他心里炖着的小锅揭开了盖子,他准备迎接将要到来的一切。这一次,他不想再伪装了。山口云造却说:“我想,你们需要一个机会,好好谈谈。”他看了眼明诚:“你不会怕了吧?”

      明诚跟着他,转出大厅。铺了厚实地毯的走廊,通向临时休息的房间。人声渐隐,静得扎人。山口敲了一扇门,那门上镶着电镀方框,用来抽房间号,此时却空着。藤田静子的声音传来:“请进。”山口带了明诚进去。

      她坐在妆台前,仿佛哭过,眼睛漫着泪色。明诚想起下午,微蓝扑扇落下的泪滴。山口运造躲进洗手间,让他们从容说话。藤田静子并不起身,她在镜子里看着明诚:“想不到,还能见到你。”明诚等她说完。藤田静子却又无话,沉默浓稠,堵在屋里。

      她终于耐不住,起身靠了那妆台,躲了他的目光,说:“你放心,我总之,是不会害了你。”明诚开了口:“藤田夫人,您误会了,没有什么不放心,我的心是忠诚的。”静子抬眼看他:“向谁的忠诚?”明诚淡淡一笑:“汪主席。”

      藤田静子低下目光。明诚鞠躬道:“那么,我先出去了,夫人好好休息。”他向门口走去,听见藤田静子在身后问:“你从没想过我吗?”这话像一把小针,在明诚心里戳了一下。明诚站了站脚,他可以利用她的感情,继续周旋下去,可不知为什么,他不愿意。

      为了胜利,可以虚假所有,除了忠诚。这是微蓝向他灌输的道理。只是感情也需要忠诚,他并不肯为了胜利,出卖他的感情。信仰,源于感情,手段不能沾污了它。他宁可献身死亡。

      正如微蓝对高云,你救过我,可我的感情不属于你。藤田静子或许能救他的命,可是他的感情,不再属于她。

      明诚什么也没说,开门走出了房间。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2784461/18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