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一手（棋魂同人）

　　　“阿晓呢？”齐明飞敲开君飞的房间，却只见席敏与君飞在检讨棋局，遂问席敏。
　　　“阿晓和阿尧已经走了。”席敏答道。
　　走了？！齐明飞皱眉：他都多久没跟连晓对局了。
　　席敏与君飞对视一眼，各自叹气：别扭的老爸，迟钝的女儿，凑在一起还真是……

　　这……
　　齐尧抬头看一眼那郁郁葱葱的山林，转头看向自家老姐：“你该不会是要进这山吧？”
　　“真聪明。”连晓笑得眼儿弯弯，伸手揉揉齐尧的头发，率先走入那一看就是缺乏人工开发的山道。
　　齐尧叹口气，也只好跟上。

　　“阿尧，快点！”
　　齐尧靠在树上气喘吁吁，看着斑驳树影间迅疾穿行的那一抹淡黄，长叹一口气：他家老姐整一只山猴子！
　　跟他家老姐一起留在日本，会被拖着东跑西走，那是肯定的。这个心理准备他一早就有了。但进这种原始山林？他可没做这准备呀。
　　“阿尧！”
　　“啊！”齐尧一边埋头往上爬，一边腹诽他家老姐，这一声猛地在他耳边响起，吓得他差点没跳起来：他老姐其实是超人吧？
　　“我说阿尧，你真该练练你那小胳膊小腿了。”连晓叹口气，伸手拉住齐尧，拖着他往山上爬，一边念叨她家弟弟：“别以为职业棋士光脑子好使就行了！你想想元方，你不想以后成他那样吧？”
　　齐尧脑海里马上浮现出棋院里元方那圆滚滚的身影和那铮亮铮亮的头顶，不禁抖了一下：也许真该抽时间锻炼锻炼身体了……

　　“十七之四。”
　　…………
　　“十四之十一。”
　　…………
　　齐尧将注意力集中在棋路上，任连晓拖着他往山上走。
　　“六之三！”连晓狂笑：“哈哈，终局！”
　　“哼，半目而已。我们再来过！”齐尧不服气。
　　连晓却不搭理他，停下了脚步，看着头顶不远处的木屋道：“我们到了！”
　　闻言齐尧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抬头却看到他家老姐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姐，我确定了，你……就是个超人……”
　　连晓低头瞪他一眼：“是你太弱了！”
　　“我在上面等你。”见齐尧歇了半天还是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连晓叹了口气道，然后一个人顺着那看起来很危险的陡峭小路往上爬。

　　连晓在小屋门前站定扬声道：“弟子连晓，特来拜见师叔。”
　　屋里却半晌都没有回应，连晓叹了口气，伸手推开眼前虚掩的门。进得门来，连晓转个身就看到一个和空问一样仙风道古的白胡子和尚在那里打坐。
　　就知道你在！连晓嘟了嘟嘴，走上前去，深吸一口气，放开嗓子吼：“师叔——”
　　惊起了一林的鸟雀，老和尚这下也终于有了反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老和尚定定地盯了连晓几秒，眼神移向他身边摆着的棋盘上。连晓也跟着他看过去，就发现她上次来时的残局已经有了变化。
　　师叔知道她要来，一直知道的。所以才摆下残局告诉她，无需再找他，他已放下。
　　而她，则告诉他她的执着：不见到他，她决不罢休！
　　连晓拈起一枚白子，落下。
　　老和尚看她一眼，落下一颗黑子。
　　连晓一震，伸手去拿子的动作在棋盒上方停了几秒，咬了咬嘴唇，仍伸手去拿棋子。
　　和尚却突然开了口：“施主慧心兰质，何苦。”
　　连晓抿紧了嘴唇，定定地看着和尚，好半晌才放下手中棋子，却道：“师叔，跟我回去吧。”
　　和尚长袖一拂，黑白二子对峙的世界顿时消逝无形。和尚道：“舍得。放下。”然后又重新入定。
　　看着和尚那看副看透人世、马上就可以得道升仙的模样，连晓再也忍不住。
　　“你是说看不开的一直只是我吗？当年是你看不开，不肯原谅他，远渡了日本，让师父独居追云山之巅过着苦行僧的生活，现在你却说你看开了，空问师父悟透了，看不开的只有我吗？”
　　和尚老僧入定。
　　连晓开始在那斗室之中绕圈圈。“你是说一直是我太贪心吗？是！我想要俗世的生活，我放不下齐尧，放不下席敏，放不下齐明飞，可我也放不下空问。我就是要拉着他，我就是不让他走！”
　　和尚眼皮都没动一下。
　　连晓踹一脚床板。
　　“你跟不跟我走？你再不动我放火了啊！”
　　和尚淡定如佛。
　　连晓睁圆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和尚。他真的很老很老了。
　　连晓这样想着，眼泪就不可控制地落下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她就那样无声地流着眼泪，静静的。
　　就这样过了半晌，她擦干眼泪，跪倒在和尚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小屋。
　　齐尧正想起身往上爬，却见她家老姐急匆匆地往山下走，搭也不搭理他。没办法，只好急忙忙跟上。
　　连晓往山下急飙了半天，突然停下脚步，冲过来一把抱住齐尧：“阿尧，除了这里，我无处可去了。”
　　齐尧被她弄得莫名其妙：老姐这突然又是玩什么呀？
　　他正怔愣间，连晓却又突然抬起头来，她拍拍弟弟的肩膀，道：“所以，阿尧，对不起了。”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齐尧看着自家老姐的背影，更糊涂了。

　　齐明飞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温泉浴，精神抖擞地出得浴室，就见门口杵着个人。
　　“阿晓？”这丫头又回来了啊。
　　“和我下一局吧。”连晓说完，转个身径自往前走。
　　发生了什么事？竟让晓丫头露出那种表情……齐明飞看着连晓的背影，沉吟了片刻，刚迈出的脚步却又蓦然停住。“阿晓！你的头发……”
　　连晓回过头来，甩了甩头，细碎的齐耳短发随着她的动作在灯光下与她脸上细碎的笑容一起跳跃，然而连晓却也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就继续往前走去。
　　齐明飞的心不禁一沉：看来是出事了。
　　“我执黑子可以吗？”连晓坐定，抬头询问道。
　　见齐明飞点了头，连晓于是将装白子的棋盒移到他身边，自己拿了黑子。
　　棋子拍落的金石之音随着黑白二子交错而落，在静寂的空间响起，显得本不大的客房却是格外空寂。
　　齐明飞还当真有点不适应连晓这难得一见的安静，每落下一子都不禁抬头看看连晓。连晓却是专心致致地盯着棋盘，似乎完全没察觉对面之人对她的关注。
　　一局终了，连晓这才抬头看了眼齐明飞，然后默默地整地。
　　四目半。
　　连晓抬头直视齐明飞，终于开了口。
　　“跟着空问师父上山的时候，我三岁。”那时的记忆只有模糊的片断，席敏哭泣的脸，齐明飞高大的背影，一片狼籍的家，空问师父令人安心的怀抱，追云山上清远的天空……
　　“我让自己追云山上过得很快活，跟寺里的和尚和庵堂里的女师父们捣捣蛋，跟着空问师父到处走走，我很开心。”她曾有心跟齐明飞和席敏拉开距离，她曾有心跟着空问师父修行。
　　“每次知道你们要来，我就远远地走开。”那时她的记忆里齐明飞和席敏的身影已渐渐淡去，她也无心与他们重建联系。
　　“那一年阿尧六岁，你们让他一个人上山。”六岁的阿尧，小小的，有着一双晶亮清澈的眼睛。每次她赶他回去，他却只是笑得眼儿亮亮的，然后跑去跟空问师父下棋。小小的阿尧，在下棋的时候眼睛比追云山上的星子儿都亮。
　　“空问师父说小阿尧有围棋天赋，总有一天会成为比齐眭更优秀的棋士。我不服气。”空问师父可从来没这样夸奖过她。
　　“我卯起劲来学习围棋。”就是那时候开始，她放弃了修行，一心一意地下棋。
　　“那以后，阿尧每年的寒暑假都跟我一起过。”暑假阿尧和她在追云山上过，寒假她跟着齐尧在家里过。一切都如了席敏和齐明飞的愿，她最终还是做不来超世脱俗。
　　“阿尧进中国棋院的时候，席敏说阿尧还太小，希望我能跟去照顾他。”连晓笑，“你们算准了我放不下阿尧，和空问师父一起就这样把我弄下了山。”
　　齐明飞静静地听连晓跟他算总账，等着她说正题。
　　“你们在背后做了多少事，我不是不知道。”连晓翘了翘嘴角，“可说到底，最终做选择的还是我自己。我喜欢围棋，走上职业棋士这条路我也从没后悔过。”
　　“空问师父说过，虽然我继承了连家血脉，但感情太过丰沛，并不适合修行。走围棋这条路对我或许更好。”连晓一直平静的声音开始拔高，“是，我本来就是个俗人，从来就是什么都放不下。就算空问想脱世，我也要将他拉进俗世，我一直是这样想的，也一直是这样做的。既然六年前我能拉他一次，我相信这次一定能做到。。”
　　“所以我去找了问心和尚。就算将他们心口上的旧伤重新撕开，我也要再留空问师父六年。我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去找他的。”
　　连晓直直地看进齐明飞的眼里：“问心说四十年前的事，他已经放下了。”
　　齐明飞却垂眼避开她的目光，好半天才重新看向连晓道：“这样很好。”
　　“你也觉得这样就好，是吗？”连晓定定地看着齐明飞：“问心和尚说我太贪心。他没有说错，的确是我贪心。”
　　“所以，”连晓握紧了拳头：“所以这次我放空问师父他们走。爸，我没有做错，对吧？”
　　这还是第一次叫他爸爸。看着连晓欲哭却隐忍的模样，齐明飞鼻子一酸，伸手拍拍她头。“阿晓……”
　　连晓最终还是没有哭，直视着父亲：“爸爸，记住今天这局棋。以这局棋见证我的成长吧。”除了这里，已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地。既如此她就一定要站到顶点，只有那样才不负空问师父对她的纵容与爱护，不是吗？”
　　齐明飞点点头：“我会一直看着你。”看着你超越我，超越空问，超越齐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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