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沙落月

作者:夏后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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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回 剖疑璧朝谒课后先定降仪合欢杂南北(下)


      却说祈请使当日随伯颜到大都,马入燕京阳春门,诸色妓乐等祗候前引,迎入会同馆。这会同馆原是前金四大王的府邸,入元改为官驿,两廊有八十余间,以待降臣、使者辈。前厅曰“来远堂”,中厅曰“穆宾堂”。贾余庆、家铉翁歇于穆宾堂右,吴坚、刘歇于穆宾堂左,余众属官与家眷分歇后堂,从者分歇前两廊。枢密院差军卒数十人守馆内,酒食米菜之类,又专委断事官分拨轮到,各责同知排办齐整。厨子、工夫等人分房祗直,每日委监察御史等官逐一宣问茶饭好歹,众官也倒安心乐处。唯此时贾余庆病势渐重,渐至不能下床,仍宿馆内。众官计议无法,说与军卒知,枢密院遂差太医诊贾相脉,投以石膏散,疾愈笃。挨到十四日,呜呼哀哉!众官大恸。自吴坚以下,无不洒泪,哀声震天。枢密院分付总管府安排丧事。十五日巳时,自会同馆后门出殡,宋诸官送殡。燕京大兴总管府排办神道,彩亭十余座,鼓钹齐鸣,幡盖招摇,送至洞神观侧下葬。过两日,众官又同往洞神观吊祭贾相,祭诔文辞皆备,不足一表。不说众官余哀渐消。单道十九日,诸使同属官至枢密赴宴,并议受降礼。
      原来北国大事,凡宴饮、军戎、羽猎三种。纵决国家大事军机,例在樽俎之间,其风俗如此。受降事大,故百官齐至。除平章政事阿合马、左丞郝祯、右丞耿仁等,在京亲王、世勋、三府执政、两院三品以上官等皆到了。那汉儿臣辈惓惓于南国文章礼乐,无不乐来。祈请使随枢密院断事官一一见过,乃是:
      枢密院
      枢密副使博罗
      枢密副使张文谦 张易
      中书省
      左丞相右丞相参知政事 姚枢徒单公履、耶律铸
      左司都事 刘正
      六部
      左司 郝祯耿仁
      右司 阿里张雄飞
      御史台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儿
      翰林国史院翰林直学士姚燧王鹗
      崇文院 待制王思廉
      太史院 郭守敬
      南边的是:
      金紫光禄大夫、左丞相吴坚及署官
      明殿大学士、中奉大夫充祈请使刘岊
      银青光禄大夫枢密使充祈请使谢堂
      参知政事充祈请使家铉翁
      承议郎守、监察御史充奉表纳土官杨应奎
      朝奉郎充奉表纳土官赵岩秀
      先到大都之降将:将军吕师宝、都统洪模等
      余者不能胜记。时宋皇未到,降礼未成,皆呼以宋朝故职。互转名衔、相揖万福毕,一同升厅就坐献茶。吃茶毕,吴坚等起谢,复归坐,当厅设下排棹,相揖分位。菜食十味转送入位,茶酒俱次,这是正宴了。博罗押宴,文谦副之。行第一盏,博罗先敬吴坚。吴坚忙起身道:“起动首参。”博罗举盏笑道:“我等奉大皇旨,教问相公每,馆中稳便否?每日茶饭好歹?”吴坚等复起道:“极感大皇恩眷。俱稳便,茶饭煞好。”张文谦笑道:“相公每一路跋涉辛苦。我辈粗疏,倘有怠慢不到处,幸实告我,院中自当料理,休要见外。” 刘岊道:“多承台念。”又说起贾余庆病殁,叹息一回。酒罢三尊,张文谦先笑道:“今日奉旨伴宴,只为谢后、福王等到,即月旦日行礼,教议仪仗制度,问降礼安妥了否。”吴坚道:“贾相在时,已粗拟仪式安妥。唯有服色不知依南依北,仰首参垂告。”博罗道:“大皇教‘不要改变服色,只依宋朝甚好。’”吴坚点头,遂教刘岊详细陈说,谢太后与福王先参太庙,后拜大皇之式。并乐几献、车用多少乘,与博罗、张文谦一件件议过。博罗并无甚异议,只是偶然发问而已。一时俱已议定。北朝礼部中奉大夫以太庙初成,仍依汴梁法度而不全,郊祀典礼未备,请教南朝礼乐事。犹有先朝太祝、今为翰林国史院学士者问疑宋故事,吴坚为一一答之。博罗以事务了结甚喜悦,只连连命进酒。
      时蒙古国俗好俭,虽枢密院大宴,也不用金玉七宝等器皿,只一例银杯银盏。当时乐声焦急,歌如闹市。吴坚等一路听惯番腔,亦不为怪,只苦吃酒。在南朝,任凭什么宴席,止有九盏,再多不能了。今在北边,左一碗、右一碗,不见些儿停意。博罗还十分劝:多吃些酒食。吴坚等告说:“南人不擅饮酒,实已够了。”文谦笑道:“吴丞相从前可见过北方国宴饮制度?”吴坚道:“便是少时使前金,曾见其宴饮之礼。唯进御酒不起立,其余皆如南国之仪。也是三十年前故事了。”张文谦笑道:“朝中前金人也有不少,皆入皇元风俗。事无害于义者,从俗可也。唯有吴丞相长者,不敢相强。其余君子,今日不醉无归。”众人闻言只得勉力再饮。
      杨诚见吴坚鬓发皆白,问说:“吴丞相庚甲多少?”吴坚道:“六十四岁。”通事传博罗语道:“我朝中书相公,长不过四五十岁。如安童相公是十八岁入中书的。”吴坚等听了不信。刘岊笑说:“我与吴相公齿俱长矣。生平所愿混一华戎,无隔夷夏。”坐不多时,博罗起道:“诸公善保台重。吾却待回禀大皇也。”众人起送,宴继。
      此时相熟了些,邻近的有那御史辈常往来会同馆的,都说起闲话来。杨应奎问今日来的都是何人答说“来的俱是正三品以上朝官。” 杨应奎道:“竟有这些人,可谓济济辟王,左右奉璋矣。”人笑道:“这才是京城官,各省规模俱和腹里一样哩。” 杨应奎又问“博罗丞相是副使了,未知枢密正使是哪位相公?”答说“是燕王太子真金虚领枢密使、中书令、御史中丞三道衔。”宋人这方明白。
      赵岩秀遂问有几位皇子。阿里道:“成年的几位,便只燕王太子封在大都。燕王太子甚少过问朝廷事体,只是孝顺大皇。北平王太子守北方祖宗肇基之地;安西王太子、云南王太子各镇守一方。”祈请使听了,摸不着头脑。张文谦笑道:“国人轻视名爵,不拘礼法。诸王公子,例呼太子;宗室之女,皆称公主:都是琼枝班首。” 刘岊等悟道:“那个平沙公主,也是如此了。怪不得。元帅之妹,怎呼起公主来。”阿里笑道:“平沙公主是博教圣女,神通广大,故有此封。”忽祗候官道:国子祭酒、领太史院许公仲平,湖广行省宣慰使、中书左丞崔斌来。张文谦立起笑说:“许先生来也!”因告:“许公仲平为北地耆儒之首尊,我大皇极尊重之。” 因请许衡上座坐了。两边说话此时更随意些,说起两国风土人物来。赵岩秀问起张文谦郡望,文谦自道是邢州人,又说:“此处徒单相公、耶律相公、姚相公俱是邢州人。”赵岩秀笑道:“我等来的甚匆忙,风光不曾尽赏,只记得渡却邢沙河,沙碛平白甚好。”文谦笑道:“最妙。邢沙河土,碾玉大佳。”
      杨应奎笑道:“我每一路走来,见东平甚好风俗好地分,圣人封树处,商旅辐辏,绢帛价极贱。百姓知礼,风俗淳,弦歌不辍。一路经过,惟此为最,念念不忘。”多官闻言,一齐笑指崔斌道:“这位是崔仲文。七年间为东平牧,政声素著。东平制度一出其手。” 众人都举杯齐敬崔斌。众南官看着:都说北边文学荒芜,许衡虽是中原大儒耆宿,毕竟南方百年理学浸盛,还不见出众多少;今见崔斌言专文采,语恣风流,谈笑间处处掷下潇洒从容气度,心都倾倒;永叔、东坡学士在,亦止如此耳!吴坚叹说:“江南无人才也!” 许衡年迈,不席终而起,崔斌、不忽木相陪而去。余人多数自午至夕竟宴,不题。
      却说飞琼并不曾随去祈请使宴席,专候次日侵晨与相师同来东宫。二人骑马相从。崔斌笑道:“先去中书省,咱每辰正入宫。” 飞琼答应,看着却不是去中书的路,问道:“都省在皇城丽正门里,千步廊东,相师怎的不进红门? ”崔斌道:“你久在外,原不知道。阿合马求国用使司要事不关白中书上奏覆不准,复奏将中书迁至皇城之外钟楼西,已一年了。”飞琼记得前事,相师有数番陈奏,后皆随兵出外,不知后事如此,心里多盛了三分怒。一时到都省前,看人进进出出,飞琼惊道:“省里出什么事了,这样忙乱?倒跟人市一般。” 崔斌道:“不过是点银钞。昨日与诸王的封赠,前日管库免除,叫户部官自去检匹帛筯丝之出纳,一应琐碎都着官长做,个人耽责。这两日,单拨给大司农司之钞已查验了三遍。”飞琼怪道:“姚先生他每从前从不做这个的,今儿是怎生?莫非没有大事要他每做,闲得如此?”崔斌点头道:“若头会箕敛辈眼里,唯有账目是大事。”飞琼听了,旋即明白道:“阿合马是又想立勤谨名儿,又想清水里榨出油来。”崔斌道:“贤契所见不差。然而今日之政不在此。一时进了架阁库,切宜用心。”
      二人因进了省,绕到一厅,里面抱卷人往人来不断,匾题着“小瀛洲”。此是中书省左司了。崔斌令他自去架阁。飞琼笑着道:“学生不敢入去。小时候这里乱,还是姚公上奏,闲人不许进堂。此后省中廓然清肃,望如神明。今日要坏规矩了。”崔斌笑道:“如今国用使司九品小吏也能出入中书。贤契拘执旧礼做什么来?今日先带你来,教你先知事体何如,一时议论,不至不中。”飞琼知相师从不以小儿待己,今日必是有政,到时便知。因依言钻在架阁待了一早,辰初方退出来。崔斌问:“可觉出些意思?”飞琼点头。崔斌也点点头,并不多问,二人往东宫来,过殿候宣。毕竟见太子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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