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传]帝释天重生记

　　在一场保卫天界保卫自己家园，付出了鲜血与生命的大战之后，部族凯旋回来的战士们，需要的是什么犒赏？毫无疑问，美酒美人。紧绷着肌肉握牢兵器，金属血腥气味挥之不去的大手，需要丰润滑腻的肌肤来放松抚慰，发出声嘶力竭咆哮的咽喉，也需要甘美醇烈的液体来滋润。

　　自小就在军营里磨练的毗沙门天很清楚也很熟悉这一套。只是，当远远就看到夜叉村外围驻扎地的篝火实在旺盛，夜风中也传来肆无忌惮的歌舞笑闹喧哗声，马背上，穿着便服的毗沙门天有些不自在地看了，另外一骑的阿修罗王。
　　私下出来，王难得没有十二神将相随。但毗沙门天不自觉地认为，自己是不是应当充当阿修罗王身边的，近卫？虽然以阿修罗王战神的武力值，毗沙门天不认为会有什么实际意义上的风险，可是，如果尊贵的王看到了一些实在太粗俗大胆的东西，甚至被作风极大胆的歌舞伎们触碰了----毗沙门天忐忑地问道，“王，要不要我先去夜叉部让夜叉王率众迎接您？”

　　“不用了，谢谢。”阿修罗王温文有礼地拒绝。“我想还是如同流浪的旅人一样，过去见识见识夜叉部的各色战士们。”说完眼眸专注，望着那嬉笑热闹纷纷扬扬的明亮之处，金色瞳仁如沉淀了华彩，率先驭马而行带着笑意，“走吧。”

　　他身着黑色斗篷，将尖耳隐匿在遮掩下。纵然没有华服没有盔甲，也没有佩戴任何和他身份匹配的饰物，但，阿修罗王纵马而行的仪态，也高雅之极，这种绝非刻意，骨子里浑然天成的高雅，就像是暗夜里琼花莲台，掩藏不住万丈风华。

　　所以，毗沙门天暗自祷告先辈们保佑，今夜不要遇到太出格的“见识 ”。

　　夜叉村外，一改昔日的森严。人类的歌舞团，最底层神族出身的“神庙圣女”，甚至是贩卖各种东西的商人车队，都在结束了大战之后，依照惯例往军队或是部族的周围，成群结队聚集而来，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一阵浓郁的香风袭来，毗沙门天循着鼓点声望过去，立即有些脸红。因为他看见，上身只有薄纱遮掩的女郎踩着节拍，旋转舞蹈，腰际噼啪飞速撞响的珠链是她腿上唯一遮蔽，她转得令围观男人的双眼像篝火一样烧得正旺----须臾，一个雄壮的男人拨开人群，扔了一袋钱币后，一把将女郎抗在了肩上，往野地里的帐篷走去。

　　欲望与发泄，财物与满足，整个夜叉村外的营地，流淌着的都是粗鲁直白的买卖，也是双方应有的犒赏。夜叉王非常爽快而明智地，让族里的士兵们肆意这些天----谁知道下次，他们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位在他眼里实在是高贵文雅之极的战神，竟然也在这个晚上，‘厮混’在了这么个和高贵文雅完全相反的地方。

　　毗沙门天觉得自己脊梁上稍稍冒出汗，有一种古怪的虎视眈眈，尴尬无法言出。阿修罗王就站在他身旁，严实围着斗篷一言不发，两人身旁人群特别拥挤，但众人视线都集中在篝火旁，那些弹唱舞蹈的男女上。

　　艺人们正对着夜叉族中最强悍的勇士献艺。而这些勇士簇拥着的核心人物，是一个表情一点儿也不热烈，不沉迷的男人。他盘膝随意坐着，一头银发在一袭黑色衣袍的对比下，尤为夺目。而不少大胆热情的女郎，已经瞄过好多回那衣襟半遮的强健胸肌，遐想这气度不凡勇士衣袍下的武器尺寸。

　　帝释天早在上辈子年轻时，就有一种可怕地，甚至是他无力摆脱的本能----陷入热恋中的他，无法不看阿修罗王。双眼被牢牢吸引，心被死死拴上，全神贯注一心品味着那个人的一切----若他剑眉间微蹙，心思重重，他就会疯狂地愿为他化解忧虑，赴汤蹈火。真真正正，连天上的星星如果令他不舒服，都要砸得粉碎那种。

　　这一次，他觉得自己经历了三千年的岁月之后，还是有长进的。虽然帝释天依旧在阿修罗王来到对面人圈的那一瞬间就已察觉----竟然是挤进来的。他眼中升起明淬炙热，但接着，他立即可以自我控制，做出一副，“哦”的视若无睹平淡模样。

　　他还能让视线，落在正在献艺的歌舞团男女身上。而且坦白说，他们的表演，可精彩之极。

　　西塔尔琴被弹拨出扣人心弦的声音，时而高亢，时而凄婉的男女声相合，彼此调侃着爱情。

　　“没有坏的心眼，别伤害你爱的人，爱情的箭真凶狠，我来刺进你的心。相思当箭羽，爱情当箭头，不移的意志当箭杆，一直刺进你的心。一直刺进你的心。”
　　“若有坏的心眼，去伤害爱你的人，爱情的箭真冷酷，我来刺进你的心。相思当箭羽，爱情当箭头，不移的意志当箭杆，一直刺进你的心。一直刺进你的心。”

　　与歌词相配合的，是舞者。两位面容娇好的女子，一个身穿男装带皮甲凸显勇武，一个身披纱丽娇媚无匹，篝火下，白皙汗津津手臂上套着的黄金臂环，纱丽边缘缀着的细碎宝石，无不泛着夺目的光。她们随着歌词所唱，步履旋转，腰肢摇曳，手指如兰，她们的神情都极其入戏，无不演化着爱情中的窘境与残酷，以及争夺：谁是被一箭刺心的那个？谁是爱得更多更深的那个？哦，你无比无比爱我吗，胜过我爱你吗？那你，可爱又可悲的人儿啊，注定被我□□，叫你往东就不往西。

　　帝释天认为比起神族，生命短暂的人类实在是可称为，爱情大师了。他边聆听这“一直刺进你的心”的爱情，一边举杯，将浓烈的酒一饮而尽。

　　阿修罗王则在人群中，金色的双眸若有所思地落在，那个自顾自喝酒的银发人身上。他全神贯注静静看着帝释天，或者说，他也在看帝释天正欣赏的，泼辣直白的歌舞----连帝释天轻微之极的叹息和格格不入的沉重，都没有放过。阿修罗王敏锐判断，这个神秘无比的男人，身上必定有一段不太愉快的过去，是和“爱情”相关吧？

　　随着最后一声弹拨，娇媚的女郎最终将白皙的脚，成功踏在了膜拜着她，将她高高举起的情郎头上。那脚踝上系着金色的铃铛，得意地情郎黑发间晃动，彰显大获全胜。

　　围观的粗人们哄笑起来，有人扯着嗓子嚷不服气道：“两个都是女娃儿，这算什么？哪里懂得让女人服服帖帖？只要一直一直刺进去，刺得尖叫嚎啕着求你----这才是男人居高临下制胜的法宝！”

　　笑声如炸开了的锅，人群更加沸腾。高级贵族出身的毗沙门天只觉得这么露骨的话简直就是----就连身边那位静静站着观望的阿修罗王，毗沙门天也感到，他可能也有些不自在。

　　帝释天刚刚的细微表情，是回忆。那双银色眼睛里，隐藏着深深的东西，比痛苦更深邃，比绝望更炙热----阿修罗王又判断道，看来确凿是，爱情了。他在心里重复这个名字。帝释天，这么年轻满是谜团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的爱情，他的力量……冰城之中，胆敢呵护守护斗神的力量，开天辟地以来，他人怎么会有足以和阿修罗王者重合的力量？

　　帝释天直直回望阿修罗王的视线，满腹疑团探究的视线。他突然一笑。在周围燃起的狂欢享乐中，径直穿过一对对勾肩搭背甚至衣衫不整的男女，走向阿修罗王。

　　阿修罗王示意毗沙门天不要说话。他全神贯注兴趣满满地看着帝释天走近自己，凑近了声音低沉，“原来是天界最伟大的守护战神阿修罗王。阿修罗王大驾光临此地，实在是令我等感到无上荣耀，诚惶诚恐。”

　　“因为您这幅装束明显不想惊动太多人，冒昧我无法对您正式行礼了，尊贵的阿修罗王。”

　　距离如此近，他说话间还残留着酒的味道，坦白说，是一种在贵族面前绝对是劣酒的刺激味道，丝毫不绵柔，像刀子一样烧腹，灼喉。

　　但是，阿修罗王却一点也不反感，更奇异地在心头产生了，他也想品尝，也想痛快灌下几口的念头。就像他小时候想要光脚淌过河水，想要脱下王子的礼服和饰品，仰天躺在草地上的念头一样----当然他从来也没有机会付诸实施过。

　　帝释天接下去的话，更加大胆意想不到。他凝视着近在咫尺金黄色的瞳仁：“尊贵的阿修罗王您刚刚也把表演头看到尾，什么不文雅的话也听到了吧。不知道阿修罗王您认为，爱情是不是这样，凶狠而冷酷，深深刺入胸膛中？”

　　他伸出手，无比放肆地，在阿修罗王胸膛处比划了比划，清晰拖长了调子道，“一直刺进心。”

　　“睿智博学的天界守护神啊，能否告诉我答案呢？”

　　“这……”阿修罗王听得出帝释天语调里，压抑的极不寻常，他只能苦笑了笑，心里直感慨帝释天铭心刻骨的遭遇，不知道对方何等人，让一个如此强悍的人物变得这么，避世又满心讽刺。

　　他无比温和地回答，希望自己能安抚帝释天。“既然人类与神族都用最美丽也最痛苦的形容来描绘爱情，我想，爱情还有另外一面吧，既不凶狠也不冷酷的另一面，如果只是凶狠与冷酷，为什么会让人拜倒，义无反顾？”

　　“您实际经历过吗？您觉得自己是怎样对待爱情的呢？”帝释天犀利问。

　　阿修罗王愣了楞，无奈摇摇头，“很抱歉，帝释天，我没有经历过。所以，我实际也不知道。”

　　“阿修罗一族的王，每天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比如天界的未来这种大事，确实哪里有功夫经历爱情呢。我冒昧问了您这么愚蠢的问题，还请您见谅。”帝释天说着，视线又扫过阿修罗王肩头垂下的柔亮黑发----眼神不自控般闪了闪，有一丝怀念的温柔浅浅浮起。

　　……那个帝释天爱情的对象，头发应该是黑色。阿修罗王忽略对方挖苦的语气，以及自己的微弱不悦感，自顾自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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