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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在这个家里,能不敲门就进入他房间的只有一人,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这是你们班的照片,放在你的茶几上了!”他的哥哥说。
“嗯!”萧竹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每片树叶,每个花瓣,每个心情,每张纸条,每张照片,都是许文迪。
萧竹坐在地上,站不起来了,看到半夜眼睛木木的,他读懂了郝书,一夜之间。她的心事,她的故事,她一直念念不忘的人,她的笑容,她喜欢单车,她害怕不告而别……所有的所有都在这里找到答案。
错过就错过,为什么还要遇见。
萧竹头发没有梳理,衣服没有换,踉踉跄跄的下了楼,坐在饭桌前,记忆中他已经好久没在家正正经经的吃过饭了。
很快上楼关上房门,一个人默默地吸烟,不一会儿烟缸的烟头就满了。看着床上的游戏机,这么多年,从四岁起,是他们陪他长大的,一些不会说话,不懂言语的机器。阳光明媚的刺眼,他拉上窗帘,这样的黑暗给他安全的感觉。他一个人缩在床上,任眼泪顺着眼角流淌……
哪天,他约郝书见面,讲了一个漫长的故事,“我妈妈是我爸的第一个太太,后来我妈妈得病,在我9岁那年就已经不在了。我爸现在的太太是他早年在德国念书的时候认识的,多年后领着儿子找到了我爸,我4岁那年爸爸就和他们母子生活在一起了,我就没怎么见过他了,小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我和哥哥的感情要好,他什么都让着我,随着我们慢慢长大,爸爸还有那个女人总拿我们做比较,慢慢我们都长成了竞争对手,就连高中都不想去一个学校,省得他们比较,我们不经常见面,我有些恨他们,后来渐渐就淡了,再见面的时候他病了,很严重,去了美国,前不久才回来!”萧竹说的很平静。
“那现在……”
“他们明天就回来,好像是为了我的高考,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郝书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眼角的眼泪马上就掉下来了。她似乎遗漏了最重点的内容。
萧竹笑了,他不是故意利用郝书的恻隐之心,让他同情自己,只是他太害怕失去她,想给自己增加安全感而已。
郝书进了厨房,换好装备,过了好久,灰头土脸的出来,笑着说,“老爸,我炒了四个菜,你尝尝!”
“今天是有口福喽!”爸爸像个小孩儿一样洗洗手,端坐在那。
“还有一个汤,蛋糕,长寿面,鸡蛋哦!”郝书等着爸爸惊喜的样子。
“女儿好,女儿好啊!”爸爸感慨着。
“生日快乐,老爸!”
父女俩一边吃饭一边谈心。郝书越来越能吃,爸爸喝了点酒,今晚对于妈妈父女俩绝口不提,不知是默契,还是不忍心。
回到房间,看着渐渐下沉的夜色,郝书觉得安静极了。
郝书心记:
慢慢的,我越来越懂得爸爸,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永远在等。
夏凡和郝书在车上闹着,唱着,笑着,萧竹一个劲儿的摇头,表示无奈。罗棋柚沉默不语,一直看着窗外。
那是他们四个人最美好的记忆,定格在高考结束后那个夏天。
我们都会怀念一个地方,一个人,一件事,他们也一样。
煮菜煮饭的活都交给郝书和夏凡,食材的准备都是自给自足。个别材料都是买好的。
“今天晚上我想吃饺子!”罗棋柚说。
萧竹拿着游戏机,投入其中。
“想吃自己去做,我只会熬粥!”夏凡骄傲地说。
“没事,我会,我真的会!”郝书撸撸衣服的袖子。
“你真的行啊!”夏凡跟着郝书进了厨房。
“做不好,还做不坏吗!”郝书挑了一下眉。
夏凡的脸刷的木了起来,一言不发,开始准备和面。
郝书准备着饺子馅儿,只听见厨房传来“乒乓当啷”的响声,萧竹和罗棋柚默契的选择没听见,一个打着游戏,一个看起了闲书。
“饺子好了,开饭!”太阳跌到地平线下之前,她们终于准备好的晚饭。
“夏凡,你别动,想让他们尝尝!”郝书抓着夏凡的手笑着说。
萧竹和罗棋柚受宠若惊的动了筷,“嗯嗯,虽然长得难看了点,味道还可以,能吃!”萧竹用挑剔的眼神看着郝书。
“夏凡,你可以吃了,饺子熟了!”郝书满不在意的给夏凡夹了一个饺子。
罗棋柚差点呛到,夏凡目瞪口呆的看着碗里的饺子。
“罗棋柚,你慢点,锅里还有呢!”郝书漫不经心的给萧竹夹了一个。
睡前一起玩游戏,醒了就去爬上,在山上摘花,采野果,在山上用酒精灯煮面,煮蛋,用烧烤架,烤玉米,红薯,只为了减轻回去的负担。还搭了一个帐篷,在里面睡觉,晚上就躺在山顶的草地上看星星,赏月,说话……
某个傍晚,夕阳西下,西边的天红的一圈套着一圈,萧竹坐在地上玩拼图,认真仔细的样子透过七彩的光,点点滴滴都刻在了心上。谁困了就去睡,眼睛累了,就跑到外面,坐在那棵梧桐树下听听歌。或者去菜园子帮蔬菜减减残叶,修修枝条,听鸟鸣,偶尔会有一只燕子划过,抬头却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们忽然提起要一起看《暮光之城》,郝书和夏凡站起来跑回房间,把房门锁上,之后他们就会得意地笑出声音。
时间是留不住的,留不住人,留不住美好,只留下回忆。
夏天,人的神经是敏感的,人的记忆是上了锁的,每个细节都经得起推敲,每个表情都值得珍藏。
通知书下来了,意味着我们的假期结束了,我们都需要各就其位准备升学宴,开学的手续,准备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夏凡和罗棋柚的通知书是一样的,大小、包装,只有几个字不一样,收件人一栏一个是夏凡,另一个是罗棋。而郝书无意外的收到北京电影学院的通知书,还有她第二志愿的通知书。但是她并不开心,终于让妈妈如愿以偿。但是没找到萧竹的。
“拿回来了!”萧竹的声音很小。
“是北影吗!”郝书问。
“你的呢,是吗?”萧竹心里忐忑不安,怕是又怕不是。
“嗯,是!”郝书看了一眼怀里的通知书。
“我……也是!”萧竹迟疑了一下。
“真好。”郝书笑着。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一切都太过顺利,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原定计划按部就班的上演着,不出差错的推移着。
青春里的惴惴不安都需要意外来填满,总是想得太多,又想得太少,得到过,失去过,那些年。
萧竹推开门,他们一家人正在吃饭,萧竹叫了一声“爸”,不咸不淡,没有惊喜,没有厌烦,正要上楼。
“站住!”爸爸叫住了他。
萧竹站在那,没回头,没应答。
“还没吃饭吧,坐下来一起吃吧!”一个女人说,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个女人是谁,爸爸的德国情人许阁,她受过高等教育,在外国读书的时候经常接济爸爸,人长得很美,只是萧竹觉得妈妈的死或多或少和她有关,本来萧竹没有那么恨她,可是她总是装出一副慈母的形象,让萧竹受不了,甚至讨厌。
萧竹上楼了,把门锁上,像做了贼一样,就听见敲门声。
情急之下,钥匙掉在了鱼缸里,看着可怜的小鱼机灵机灵的晃脑袋,他暗想,还好鱼的记忆只有七秒,这样就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除了我自己。
“是你啊!”萧竹打开门,看了看鱼缸,安心的坐下来。
“爸爸刚才谈到要给你准备升学宴的事!”哥哥看着他。
“我没意见啊!”萧竹打开了电视。
“你一直要这个态度吗!”哥哥耐心的说。
“你们是一家人,我算什么?”萧竹的怒气提到嗓子跟前。
“你一直都这么想吗!”
“对,从来都是,我想睡了!”萧竹下了逐客令。
萧竹抬头看了茶几上和郝书的合影,郝书趴在他的肩膀上,他背着她,左手拿着伞,满脸的笑意,右手抓着他的耳朵,那天他们去爬山罗棋柚抓拍的。一沓厚厚的照片铺在上面,只有这张最显眼,那种伤人的感觉是轻轻地摩擦着。那晚爸爸坐在萧竹的房间,谈了很久……
萧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能听见外面燥热的声音,还有空调不停地转,他站在窗前,想一个人。他给她写了一封信,是他所有的心里话,只是没有寄出去。
认识这么久了,你都不了解我,你的故事我都知道了,作为交换,我的秘密你也只知道一半。你一直在等的那个人——许文迪,就是我的哥,你也曾经怀疑过吧,对,就是这样,高中那年,他去了云枫中学,我则选择了鼎中,高二那年,他病了,没有预兆,应爸爸强烈要求,我也去了医院,第二天,就出国了,可能没人通知你吧。
我也知道他在你的生命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但是公平的是你选择了我,让我在后来遇见你。
我没有参加高考的数学考试,原谅我现在才告诉你,也没有哪个大学给我通知书,对了,你已经见过他了,就是毕业前夕的那个摄影师,他到美国做了个大手术,就连面容都改变了。
小书,我怕我的诺言兑现不了,我怕你会因为我的自私离开我,我怕我们不能永远在一起,我怕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你需要的我的时候随叫随到,我怕有一天都是奢侈。
青春里,我再也不害怕一个人,你改变了我,而我带给你的只有欺骗,步步为营。
我幻想过很多以后的生活,我们以后就在这个小城,种菜煮饭,安安静静的生活,一份简单的工作。或者在北京,功成名就,每天接你下班,送你上班,假期就出国旅游,春节的时候回来看看,回忆着青春,或者你就在家,我一个人工作,你天天为我吃醋。想着想着就睡着了,醒来发现竟是一个梦,再继续睡,也梦不到了。
有时候我想我当时选择的是云枫中学就好了,可是阴差阳错的错过与遇见伤害了我们三个人,我在打着无私的名义做着一件自私的事情,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完成最后一件事。
收到信时,我已经离开了,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外面下雨了。
萧竹
7月21日
萧竹趴在床上睡着了。
早晨早早的起床,把信封起来,出了门。
“请帮我把这个还有这封信三天后寄出!”
“好的!”
“谢谢!”
萧竹就去接郝书了,因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萧竹的升学宴。
“夏凡,我穿什么!头发是扎着还是散着,要不要吃穿高跟鞋,要不要化妆,怎么办怎么办?”郝书站在衣柜前跺脚。
“我也没经验!”夏凡无奈的看着衣柜,却选不出一件合适的。
“对了,那天你妈妈给你邮回来一包东西,你都看了吗!”爸爸说。
郝书顿了顿,把包翻出来,拆开,果真发现宝藏,妈妈已经为她量身定做好了。
“你真幸运!”夏凡羡慕地看着她。
“这套给你!”郝书把另一套赛在夏凡手里。
“不能这样,我穿什么都行,太贵重了。”夏凡站起身。
“没关系,咱俩还分彼此吗!”郝书笑着看着她,点头示意她一起换上。
淡淡的妆容,简单不失大方,她们一晃一闪的走下台阶的时候,不知道是背后的阳光太过刺眼,还是她们本身带着光,每一个装饰都刚刚好。
那天来了好多同学,我们都以升学宴的名义再次相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谈梦想,人生。都说了以后常常联系,常常见面。
郝书看见了萧竹嘴里的那个女人,看上去那么端庄,神态举止不失风范。
“小凡,你看,那个人!”郝书指着对面一个男孩子说。
“哦,怎么了!”夏凡问。
“没什么,好像是那个摄影师!”
郝书对那个侧脸很熟悉,好像已经认识很久了。
这时那个女人走过来,喊着,“文迪,你送送客人!”
“文迪,是什么意思!”郝书追了出去,只看见那个亭子旁边的人,也就是那个摄影师。
“你……站住!”郝书大喊。
他越走越急,郝书紧紧地追着他。
“你是许文迪吗!”
“不是!”
“你认识郝书吗?”
“不认识”、
“我最后问一遍,你记不记得我!”
“我们之前没见过,不认识,也没听说过!”
“对不起,我搞错了!”她好像明白了真相,又好像不明白。
有些事情用嘴说不清楚,用眼看不明白,用心读不懂,好像根本就没有清清楚楚的事情,只能独自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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