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难从

作者:半月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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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泉歌


      别人没有见过,聂凡生却是见过的。叶何夕的问水剑法不知比名剑山庄的人每天学的要强大多少,完美避开了轻剑过于轻巧力度不足的弊端,将其灵活多变的特点与飘忽的身法结合在一起,可谓以巧取胜。
      “看清楚了,这才是真正的问水剑法——”叶何夕挽了一个剑花,脚步一转就冲了出去。叶北川迎上叶何夕的剑,错开一个角度手腕旋转,缠着叶何夕的剑身一个弓步向前刺其右腕,叶何夕弃剑一矮身,以掌为刀劈向叶北川腹部,叶北川凌空一个翻转,叶何夕直接左手反持着剑,就着背对的姿势顺势划过一道弧度,动作太快饶是叶北川也来不及举剑阻挡,此刻剑尖离叶北川的眼睛只有三寸,若不是他有意仰头避了一下,怕是现在脑袋已经开花了,但是即便如此,也被削落了一绺头发。
      叶何夕趁着他还没站稳,手腕一翻正手执剑横扫叶北川下盘,叶北川以手中剑代替双腿向下,“叮”得一声击上叶何夕的剑,将何夕剑狠狠压在地上,借力整个人倒立在半空。叶何夕立刻腾身跃起,脚尖勾住何夕剑的剑柄,似不经意地一提,何夕剑便被从下方抽了出来,他身子一扭,右腿便对着叶北川的脖颈狠狠劈下,叶北川急忙用力一击剑柄,借力用力向后一空翻,堪堪躲过这一腿,然而叶何夕的剑紧接着就带着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凌厉剑气而来,剑身翁鸣发出似绝望悲歌的声响。
      “断桥残雪——”
      叶北川慌乱中只看见泛着冷冽光芒的剑尖越来越近,伸手一个隔空取物抓过自己的剑几乎是贴着鼻尖勉强挡住了叶何夕,但挡住了剑却挡不住剑气,叶北川太过轻敌完全没想到他看来的一把破铜烂铁竟会发挥出如此强大的力量,被生生击飞,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落地还倒退数十步才站稳。
      剑气伤着胸口了,叶北川的嘴角很快就有了一道殷红的血迹。
      聂凡生在旁看着冷笑了一声:“呵,没想到这种人的血也会是红的。我还以为心黑了,连血都会变黑呢!”说完突然想起来叶今夕还在旁边,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姑娘现在心灵脆弱得很,可千万别被她这个脑子缺根筋的这么一刺激气出什么问题来。偷瞄了一眼叶今夕的表情,还好没变过。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是这种万念俱灰的神色,眼泪流的肆无忌惮,脸上却面无表情,这感觉特别诡异。
      聂凡生叹了口气,任谁都会受不了吧:唯一的亲人陷害了自己的丈夫和公婆,害的自己家破人亡受尽委屈,还想毫不犹豫把自己当成牺牲品,如今唯一的亲人和最爱的人生死决战,她却半点忙也帮不上也不能帮。
      叶北川拭去嘴角的血迹,看着袖子上的一道暗红,笑得面容扭曲:“果真是好剑,果真是好剑法。”
      叶何夕道:“你觉得这是破铜烂铁,是因为你无法感受到这把剑的悲伤和愤怒,你的心中连一点点慈悲都已经丧尽,自然会觉得这把剑平平无奇。可是如果能够感知到这把剑的感情,才会知道什么是人剑合一。能与人想通的剑,这就是真的绝世好剑。”
      “是我轻敌了,竟小瞧了你这瞎子。不过可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因为就算你的问水剑法再厉害,也不过是个瞎子!”
      这话说得聂凡生都气得想冲过去“啪啪啪”给他几巴掌,叶何夕却浑然不觉一般:“我已见过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眼睛已成了一种形式,要不要都不重要,只凭耳朵我也依然可以好好生活,等你看不见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很多时候眼睛只会干扰你的判断和注意力。”
      叶北川听得叶何夕似乎在诅咒他也变成瞎子,鼻子重重出了一口气,力道大得聂凡生都担心他会不会连着鼻屎一起喷出来。
      “嘴皮子倒是利索不少,就是不知道你还能笑多久!”说完脚下开始变幻步法,手上的剑使得“唰唰”直响,众人从没见过这样的招式,像是在画什么符咒一般,叶北川周身净是剑气,像是无数把剑悬浮在他周围似的,叶何夕耳朵听得,皱着眉头不知他要做什么。突然,叶北川大喝一声:“魂归何处——”
      数十道剑气如暴雨,一齐扑向叶何夕,速度极快,聂凡生几乎都看不清剑的方向和位置。她似乎有点明白为何这本秘籍名为《苍天九问》了。
      每一问都像是天谴,一旦出手,便几乎没有逃脱的机会。
      这王八犊子到底哪里学来的?!百里青衣到底死是没死?!
      聂凡生真想下去把叶北川给绑起来天牢里各种酷刑来一遍逼他说出真相,然而眼下更应该担心的是叶何夕。那剑气袭来的时候叶何夕自知躲不过去,何夕剑被灌满了内力再次发出争鸣声,一招九溪弥烟,叶何夕以自己为剑,剑气在周身流转,两股剑气相碰间散射出的内力溅在四周,误伤了不少围观弟子,看得人心惊胆颤。
      九溪弥烟本是威胁性并不很大的一招,在聂凡生看来一直很鸡肋,也就是用身体快速旋转来带动剑的旋转,最多也就用来对付江湖小混混和一些愚蠢的二流人士,在一流的高手面前根本就像在耍把戏一样可笑。可是叶何夕的九溪弥烟却是以气御剑,使自己周身和叶北川这一招“魂归何处”一样,像有无数把剑,在旋转的同时,逐个击破叶北川的剑气。就在聂凡生以为叶何夕完美化解了这一击的时候,突然看到使出一招之后就没什么动作的叶北川,抓着他那把真正的剑趁虚而入,这一下叶何夕是决计躲不开的。
      “不好!”虽然穆靖书再三叮嘱她不要多管闲事,可是身体反应快于理智,千红刀甩出去,“当”得一声打歪了叶北川的剑,叶北川怨毒的目光刺过来。
      “碍事!”他居然放弃叶何夕冲着聂凡生而来。聂凡生当即跑得比风还快,手里抓着一把千红刀,片刻的功夫割的叶北川身上鲜血淋漓。
      “算是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只是皮肉之伤而已。”聂凡生与叶北川分站屋顶两头,“《苍天九问》乃是五十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霍承影所创,我聂凡生向来不耻你们这些所谓的正派人士,唯独真心钦佩这位英雄,当得起浩然正气侠肝义胆几个字,他的招数,不是你这种心术不正之人可以学来的。况且,你的内力不够深厚,苍天九问这样的武功,在你手里,连三成都发挥不到,还是不要糟蹋先辈的一片苦心了。”
      她的话连讽带骂,本该把叶北川气吐血才对,谁知他不但不生气,还呵呵一笑,聂凡生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晚了,他的剑高高举起,刺向在他身后不过两尺的叶今夕,她的千红刀再快,也快不过这两尺的距离。
      原来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不是聂凡生,他也不是真的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任凭聂凡生割的满身伤口,他只是为了把聂凡生逼到威胁范围之外,然后……杀了叶今夕。
      一切都发生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
      叶何夕早在叶北川毫不抵挡聂凡生攻击的时候就觉得蹊跷,待聂凡生说话之时,听得他与叶今夕的心跳声音竟只有短短的几尺之时便觉得不对,运起轻功飞身上了屋顶,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得将何夕剑对着叶北川掷出去,逼得他为求自保不得不打飞何夕剑为聂凡生争取时间救走今夕,可是……
      可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叶北川并没有为求自保而去对付何夕剑,他在剑身要刺进叶今夕身体的瞬间止住了动作,然后……身体一侧,躲开了何夕剑。
      于是何夕剑,就直直地对着叶今夕,刺进了……叶何夕的身体……
      正中胸口。
      叶今夕原本已呈死相的面容一瞬间变了,眼睛瞪得几乎要掉出来。
      “师兄——”
      此刻没有人来得及去管叶北川得逞的笑容,三堂主叶瑾飞扑过来,看到叶何夕胸口不断涌出的血,努力用手按着,却没有丝毫作用。二十岁的人了,这时候哭的像个小孩子:“师兄!是我们错怪了你!是我们整个名剑山庄对不起你!你不能死,我们还没来得及赎罪,你不能死你不会死的!”
      聂凡生被这一幕惊呆了,反应过来了赶紧去解开叶今夕的穴道,又用墨家的点穴法封住叶何夕的几个大穴。
      “希望可以撑到老百里来。”她自言自语道,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个云中观特有的联系工具风鸣子,刚准备张口吹响召唤百里悬壶,还没放到嘴里就被一道剑气打碎了。
      “本想让他看着最爱的人被自己亲手杀了的美好场面,没想到他居然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冲过来,真是可惜,痛苦的人变成了我的妹妹,我可是很难过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疯子!
      聂凡生失去了唯一可以快速联系到百里悬壶的办法,这时候也是彻底被激怒,动了杀机。叶北川看到聂凡生缓缓站了起来,不禁嗤笑:“你莫不是觉得,你的千红刀真的可以杀了我吧?”聂凡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穆靖书知道,当聂凡生真正动怒要杀人的时候,反而看上去会是一潭死水一般的平静。
      “可惜了,我这最后一式才学会不久,本想用在叶何夕的身上,没想到到头来九招只用了两招。”叶北川举起剑:“不过似乎,用在云中观天下第一偷‘神风鬼影’的身上,也还算配得上。”
      他说完就开始运劲发招:“苍天九问第九式,苍生何辜——”动作戛然而止,一把漆黑的刀贯穿他的胸口。众人都愣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叶北川背后传来:“你不配学这一招。”说完面无表情将刀抽了出来,血喷涌而出,溅得满地都是,离魂刀“滴答滴答”滴着血。叶北川不敢置信地努力回头看着玄渊俊美的脸庞。
      “不可能……卑,鄙……”
      “论卑鄙,玄渊甘拜下风。”居高临下随意地瞥了叶北川一眼,玄渊轻描淡写说的话简直可以让叶北川死不瞑目,他像对待牲口一样,一脚将倒在地上的叶北川踢下了屋顶,这一踢正好踢在他胸前的那个伤口,名剑山庄的广场上就像下了一场血雨似的。叶北川的身体一路飞向大殿,最后重重撞在了起初他站的位置,气绝而亡。
      台下的众人向看着天神一般看着玄渊。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阎罗王玄渊吗……
      聂凡生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怎么会来?
      “多管闲事。”玄渊走到聂凡生身边,斜眼骂了一句便不再搭理她,径直走向叶何夕。看了叶何夕一眼,无情地说出事实:“心脉已断,回天乏术。”
      叶瑾哭得稀里哗啦的脸抬起来,“你这个魔头!我师兄不会有事的!你滚!”
      聂凡生真怕玄渊被激怒在这里大开杀戒,老实说玄渊只要去人多的地方她就害怕,怕他修罗散发作在人群里杀了痛快。
      “又不是你丈夫死,何必大惊小怪,他自己也没打算活着回去,不必如此。”叶瑾简直要拔剑和玄渊拼了,台下众人也被玄渊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激怒,纷纷要声讨他,玄渊一个眼神扫过去,意味不明地说:“今日只杀牲口,不杀人。”硬是梗得众人进退两难。
      聂凡生先前的火气也没了,倒是被玄渊气得磨刀霍霍,这个没眼力见识又不会说话的家伙跑过来干嘛?!
      “我来名剑山庄找你,走迷了路,遇到你徒弟,她让我带她一起来,她给我指路的。”
      小不点?!小不点来了?!
      聂凡生一惊:“她人呢?!”
      玄渊一指台下混在众弟子里面的一个小矮子,粉嫩的脸上是聂凡生没有见过也最不想见到的悲伤表情,她刚准备下去捂住小不点的眼睛,有一个人却比她动作更快。
      是叶今夕,她还抱着叶何夕一起。
      众弟子立刻退了开来,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打扰他们一家三口。叶今夕抓起丈夫的手,此刻的叶何夕已经气若游丝,她却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一样,将叶花楹唤到身边来,让叶何夕的手放在了叶花楹的脸上。
      “夫君,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我把她养的这么大这么健康。她的眉毛长得像你,又浓又漂亮;眼睛像我,鼻子也像你,但是不像你的那么锋利,要可爱很多;嘴巴谁也不像,是自己长的,软软的小小的像花瓣儿一样……”叶今夕一边说一边带着丈夫的手摸着叶花楹的脸,给他“看看”他们的孩子,长的是什么样子。
      叶何夕笑了,紧接着又是几口血涌了出来。
      “休……休……”
      叶今夕也笑了,“我知道你为何写休书,是早料到自己有这一天不想今夕变成未亡人,想让今夕改嫁他人是吗?”叶何夕眼泛泪光。
      “我不会改嫁的,叶今夕今生今世,只嫁叶何夕一人,碧落黄泉,生死相依。”
      叶何夕嘴唇翕动了几下,叶今夕凑过去听。
      “古……道……乱……”
      古道乱絮易别离,问卿何所去。玉笙缓起,阮筝依稀,素手拟佳期。流绫破碎宫城忆,漫雪又一夕。白衣巷里,红颜相思,垂首泪低迷……
      叶今夕轻轻唱了出来,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叶今夕便在唱这首歌,没想到,诀别的时刻,也是这首歌。
      叶今夕吻了一下叶花楹的脸蛋:“花楹,如今你已经知道真相,我是你的师父更是你的娘。可是娘不能再教你武功了,以后跟着聂公子,也要好好的习武,将来要行善,像你爹一样做个正直的人。”叶花楹呆愣着看着不知何时已经垂下了双手死掉的叶何夕,想哭,可是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聂凡生跳下来,抱起叶花楹,冲着叶今夕点了点头,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谢云书和翠翠的阴影还深深烙在她的心上,她不想再亲眼看着这一对生离死别,还是趁早离开吧,至少他们还有这个小不点在,终究是有个念想。
      叶花楹呆愣愣地被聂凡生抱着,突然奋力挣扎嚷嚷着要娘,玄渊顺手点了她的昏睡穴,回头看了一眼听闻声音转过头来看女儿的叶今夕,什么话也没说。
      叶今夕明白,对于他这样冷血的人来说,能给予这一个眼神,胜却承诺无数。
      聂凡生走了,叶今夕轻轻托起丈夫的头,抚着他乌黑的鬓角,顺着他的眉一路轻吻。眼睛,鼻子,脸颊,最后吻了吻他冰冷的唇,而后贴着唇继续唱道:古道乱絮易别离,问卿何所去。玉笙缓起,阮筝依稀,素手拟佳期。流绫破碎宫城忆,漫雪又一夕。白衣巷里,红颜相思,垂首泪低迷……
      声音越来越小,等到叶瑾发现不对的时候,才发现叶今夕不知何时将何夕胸口的剑拔了出来,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今生不得长相厮守,黄泉路上,望高歌此曲,引魂盼兮,携手赴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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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黄泉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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