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繁为简

　　片刻的僵持。
　　然后，莫繁搂着安念慢慢走到了于简和林燃面前，“怎么在这里？”
　　于简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倒是安念哑着嗓子开了口，“于简哥，我身体不舒服，在校医院打了两天点滴还是没有起色，寝室的同学不放心，给莫繁哥打了电话……”
　　他似乎的确是很不舒服的模样，才说了几句话就忍不住咳了起来，莫繁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别说这些了，先进去挂号。”想了想，又回头看了于简一眼，“我带小念看完病就回家，有事晚上回去再说吧。”
　　于简木然地点点头，木然地“哦”了一声，木然地拉着林燃继续往前走。
　　擦肩而过的时候，林燃侧过头去看莫繁，他的身体还虚弱，连说话都是气声，“呵，这个时候倒是上心，当初于简发着高烧在家门口跪得晕倒的时候你在哪里呢？”

　　莫繁回去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九点了，意外的是，家里的灯暗着，似乎于简还没有回来。
　　拿钥匙开了门，顺手打开客厅的顶灯，果然见屋里一片冷冷清清。
　　从下午接到安念的电话带他去医院陪他打点滴最后再送他回学校一直忙到现在连晚饭都没吃，这会儿空闲下来就觉得胃有些隐隐作痛，莫繁却没有心思去弄点东西给自己吃，只是顺势坐到客厅沙发上，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给于简。
　　当听筒里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时，莫繁发现自己突然间心慌得厉害，下午林燃的那一句话再一次从耳边飘过，强烈的不安再一次弥漫上来。
　　那件事和先前安念的事一样，都一直是横亘在他心里的刺。
　　他难得地有了逃避的想法，一直不想，或者说不敢去回忆自己究竟是如何在于简的父母面前“逼”他出柜的。后来，于简回来了，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他也就顺理成章地以为，他的父母终究还是妥协了。
　　而直到此刻，莫繁才想起，自那以后，自己再没有听于简说过周末要回家去看看二老，甚至没听过他再往家里打过一个电话……

　　莫繁觉得自己再也坐不住了，他想，他得去找于简，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顺便……向他道歉。
　　那个时候的自己简直是又可笑又可悲，就算于简用令人不齿的方式伤害了安念，自己又有什么权利用这种方式去“惩罚”他呢？

　　出了门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要去哪里找于简，莫繁到地下车库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却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还是再给于简打个电话吧，他从最近的通话记录里调出号码拨出去，听到的依旧是关机的回复。
　　莫繁有一瞬间的茫然，他忍不住在想，原来就算日日相对，他和于简之间的牵绊也是如此的浅薄，只是关了手机，居然就真的，找不到他。
　　过了很久，莫繁才渐渐冷静下来，他翻了翻手机，竟真的翻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存的林燃的手机号码。
　　并非惯于犹豫的人，这一次却是迟疑了片刻才拨出了电话。
　　所幸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只是对方显然并没有存他的号码，“喂？您好。”
　　莫繁拿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我是莫繁。”
　　对方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然后快速地报出一个地址，没等莫繁再说一个字就挂断了电话。

　　莫繁驱车赶到林燃电话里说的那个地址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的事了。
　　他把车子停在林燃家楼下，自己走上去敲了门。
　　来开门的人是于简，林燃似乎没有告诉他莫繁会过来，因此打开门的一瞬间于简不由得微怔片刻，然后便是显得有些无措，“莫繁……你……你怎么……”
　　莫繁微微蹙起眉，“电话怎么关机了？”
　　他的语气里并没有质问，于简却还是难免更加慌乱起来，“是么？我……我一直没顾上看手机，可能，是没电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于简，突然让莫繁有些心疼。
　　他到底……一直是怎么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两个人之间这种，不能给他足够安全感的关系的？

　　见莫繁沉默，于简心底不安更甚，他不自觉地回头看看卧室的方向，解释道，“林燃身体不舒服，我实在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家，抱歉，一直忙着，忘了打电话告诉你一声。”
　　怪不得一进门就似乎闻到饭香！莫繁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往厨房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炉灶上一口小锅还在冒着热气。
　　莫繁心里忽地有点吃味，不知怎地就脱口而出，“我还没吃晚饭。”
　　于简一愣，刚想说那不然先一起吃点儿吧，就听见林燃在屋里喊他，“于简！”
　　以为是他又不舒服了，于简再顾不得其他，赶紧跑进了屋里，而后，却是见得依旧面色苍白的人笑得一脸太平，“莫繁来了没？”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让这人给卖了，但是根本生不起气来，于简无力地瞥了他一眼，“饿了没？我煮了蔬菜粥，给你盛点过来吧。”
　　林燃点头，“麻烦了，顺便叫莫繁也进来吧，来都来了，咱们说说话。”

　　于是，片刻后，卧室里的场景变成了，林燃靠坐在床头，手里端着小半碗粥，笑吟吟地看着坐在不远处沙发上手里同样端着碗的莫繁，“虽然躺在床上不是待客之道，但是莫繁先生你第一次上门就在我这儿蹭吃蹭喝，咱们就算扯平了吧。”
　　他的语气十分轻松，只是声音里还是透着鲜明的属于病人的虚弱。
　　于简见他端着碗的手都有些抖，忍不住就想走上前去，“还是先吃一点再说吧，我喂你。”
　　林燃笑着比划了个要推开他的动作，“不用，我自己可以。”他看看莫繁，想到什么似的，“于简，我这边差了几种药，能麻烦你跑一趟去买回来吗？”
　　于简怔怔地点头，他知道林燃是故意要支开自己，心里也不是没有顾虑，但是到底，还是拿了外套跑了出去。
　　林燃不紧不慢地喝了两口粥，却似乎难受得更加厉害了，他呛咳几声，好半天才平复下来，再开口时声音显得更加虚弱了，“莫繁，我无意参和到你们之间的事里，这些话我本来也不想说，但是今天在医院……我真替于简不值……”

《天下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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