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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家
宴罢,云氏同薛荣凤回了房,伺候着梳洗毕了,待要睡下,一时又想起白日里薛之扬所言所讲,少不得又拿来分析一二。
薛荣凤起先还能附和两句,末了困意袭来就渐渐地语焉不详了,倒仍记得宽慰云氏说便是考不中也是无妨的,如今自己位高权重,给敏儿谋个缺也不是难事,退了一万步,纵是再不中,在家呆着也未尝不可。
云氏一肚子心思不好说,觉着薛荣凤拍了拍她的手臂,叹了口气道:“便是个通天的,上头还有人压着呢”又问道:“下月万贵妃生日,你说圣上会不会大办?”
“贵妃圣眷正浓,后位又是空悬,倒是有可能。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齐尚书前几日跟清王爷嘀咕着玉珊瑚什么,估摸着是这么一着。”
云氏道:“你也不过去看看?”
薛荣凤翻了个身咕哝道:“我跟那姓齐的不对盘你又不是不知道,仗着祖上是封了一等候的,恨不得眼睛长到额头顶上。”
“这我知道”云氏顿了顿,回道:“他是旧臣之子,你乃新贵之臣,若论功劳定是你占优,只是毕竟权深积重,齐家又与朝里盘根错节的关系,明眼人一看不都是巴结着他来。你虽是与他不和,好歹也遮拦着点,我不懂这官场道理,总明白这世间万千颜色也不是非黑即白。”
听闻此言,薛荣凤倒是没说话了,半响道:“是不是之敏又跟齐家小子杠上了?你又让我去齐家赔礼道歉。”
“这倒没有”云氏连忙否认道,又笑着推了推薛荣凤道:“他便是个不懂事的,上次也让你给打皮实了,怎会再犯。我这么一说,只是想着端阳节近,既为同僚,也可联络一二。”
薛荣凤懒怠作答,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作为回复,云氏也不管他,自去睡了。过了几日便命人制了帖子送去齐家,端阳请来小聚,倒是让齐家人丈二和尚一般糊涂了一阵。
这齐家如今主事的是齐尚书的老母,老太太人精一个,接了管事送来的帖子,末了倒是回话来请薛家大小,说端阳节前已经专为请亲眷友人设了宴,只未及送帖。
下帖下的是齐家老太太的名头,也沾不上齐尚书什么事儿,薛荣凤知晓了也未能说出个反驳由头,权且由着自家夫人去了。
这厢宁玉得了消息,倒是隐隐有些高兴。上一世自家与齐家本来略有交际,自己也与齐家兄妹相熟,后来因着党系之争便渐渐的忌讳生疏了。
现在看来不得不佩服齐家人的老奸巨猾,当初明里支持的是大皇子元清,见着元慎势头更强便转了方向,最后在夺嫡之争中竟然成为元慎的心腹之臣。而元慎即位,齐尚书告老举家迁往淮南,说得是不及自家风头,实际上却是将飞翼伏——等元慎数罪并罚于父亲,再以元老之姿出任当廷丞相。
自家的落败,虽然没有齐家的落井下石,袖手旁观倒是实实在在。
君王无情,自己不懂元慎那表面下深藏的心思,但若是父亲当初能拉拢齐家,薛家或许也并不至于落到那等田地。
既是准备了去做客,薛夫人一早就让家里厨房准备了菖蒲酒和粽子并着若干精巧点心。齐家是世袭的官位,若是讲究起来,断然不比自家差,带过去也就是个意思,所以糕点酒米也只拣着朴素着来,用青翠竹节编制的食盒装了,既好看也不争风头。
沈云薇上次受了薛夫人的气,并不愿意到跟前触霉头,这一日日来请的安屈指可数。薛夫人有一日问及绿儊,却还是说跟那个叫周芙音的丫头一起完。这也是讨人嫌的,薛夫人竟然是更加不豫,当下命人将沈云薇带了来一起塞进了前去齐府的马车。
齐家不远,马车行不多时便到了。
赶车的车夫将车停在飞檐下不久,便有人婆子下人迎了上来将人一一接下了车,又分坐了轿子到一处幽静别院,一个打扮素净的丫鬟牵着薛夫人的手引至内室,笑道:“太太夫人还有小姐都在里头呢。”
进了屋一看,果然都坐在小桌前,桌上一小篮小蓝的放着丝布、朱砂、香药等物品,想来正是在做着明日要戴的香囊。齐老太太鬓发皆白,精神却是好的很,看见她们母女三人由人簇拥着进来,连忙吩咐人招呼着。又笑着道:“这么些聪明的小姑娘,正好来给我老太太搭把手。”
薛夫人忙道:“可不是,早就听说齐老太太年轻时可是蕙质兰心,今日个可是她们有福。”
双方见过,齐老太太早吩咐着丫鬟拿了椅子又端了茶水果子过来。宁玉看了眼座下诸人,有齐夫人王氏、齐家长女齐珠儿,估计是归宁来的,正挨着她母亲说话。
齐家尚武,这么个长女真真是当了男孩来养的,听说都正经跟着齐尚书学过武艺,但这么着看过去,也就比寻常女子气色足一些,并无什么不同之处。
宁玉因为来过多次,倒是没怎么露怯,只大大方方跟着薛夫人行了礼,挨着齐珠儿坐了,问那做样子的香囊上的蝴蝶怎么绣得这么巧。话音才落,却被沈云薇呛了一嗓子:“妹妹这话说的,自然是齐姐姐绣工了得了,若是你我来绣,断不会这么活灵活现了。”
齐珠儿却是笑了笑道:“这个香囊也不是我绣的,你们没听你母亲的吗,这是奶奶以前绣的。”
沈云薇脸红了一瞬,勉强笑道:“老太太实在是高人。”她本来是被薛夫人突然抓来的,此番吃了瘪更是不忿,握着丝线香囊,气鼓鼓的只埋头干活。
齐珠儿见沈云薇面色不豫,当她是不喜欢做这些劳什子便跟老太太说带姑娘们在园子里转转,又笑说甭管远道近道,来着是客,万没有让客人做苦力的东家。
齐老太太先前说的也是玩笑话,此时听闻此言,也笑着推了她道:“那你们便去罢,等会子可得记得回来用饭。”
齐珠儿别了她母亲,引着二人去自己原先住的园子,刚走不远,却是在浣池边见着了自己以前的丫头正和几个年纪相仿的伙伴,摘那垂下来的柳枝儿。柳枝被风吹的飘飘荡荡,丫头们便垫着脚尖抓那垂下来的尖,一不小心就要跌到湖里去了,但却是胆大得很,一边吓一边还要摘。
齐珠儿唤了声“如燕”,一个挽着双髻的小姑娘扭脸看了过来,不一会三个人全跑了过来,毕恭毕敬喊了声“小姐”,又见旁的有两位姑娘,也一并问了安。
齐珠儿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可是不要性命了?”
丫头们红了脸背着手吃吃儿笑,见小姐面有不豫,如燕才低头答道:“我们扔香囊完,输了的得给人编一个大花环。这周围的柳树都太高了,就这一颗矮一点。”
齐珠儿板了脸,训斥道:“没有我管着你们便是要无法无天是吗?”说着走近了拿过如燕手中的香囊,笑道:“当初我教你们的时候,可没说要罚这个。”
如燕见小姐笑了,知她不是无心责罚,便也敢大着胆子道:“小姐总不回来,我们可想着你了。”
一行人说笑着到了园子后头一方小亭子,宁玉正要发问,齐珠儿指着前方一处微微高处的空旷之地道:“我带你们出来也是自个儿想在园子里看一看,过了明儿又要回去了。”
宁玉看着高台上隐约有木桩箭矢,便道:“姐姐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带我们近前看看,横竖也无人便是。”
齐珠儿握着香囊没说话,半响提着裙摆走下亭子道:“那便过去看看”,又转头跟丫鬟道:“你们便在这里站着吧,我们去去就来。”
跟着的丫鬟待要说话,却被她斥了回去,只留如燕跟着三人一路分花拂柳行至了空地。
上去一看,果然是习武之所,齐珠儿四处看了看道:“小时候爹一直带我来这,有了成云之后,便不准我过来了。”
“为什么?”沈云薇转过头问道。
齐珠儿转头看她,鬓边垂下来的一抹发线被风吹到了嫣红的唇边,笑道:“爹说女孩就该是女孩的样儿,相夫教子才是正事儿。”
宁玉拿手指点了点亭子栏杆,歪头笑道:“难不成姐姐要像尚书大人一样——做个女将军?”
齐珠儿拂了拂头发,抿唇笑道:“早不识这些东西了,怎生做将军。”
宁玉笑道:“姐姐勿要心忧,国事家事,不论大小,做好了都是正经事儿,姐姐这么聪明,怕是早已经想透了。”
“说得有理。”齐珠儿转头扔了扔手中的香囊道:“爹是不准我动兵器,可这香囊可是最赞成我玩的,咱们不如以囊代剑,好好儿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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