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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Chapter Thirty-four——Refrain
大雨倾盆，冲刷着玻璃车窗，流淌出一道道蜿蜒曲折的纹理。
车子飞驰在东京繁华的公路上，夜色深沉。
夏川真理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男人，忍不住低叹口气。
他还仍在意刚才的事吗？
她看得出，虽然公司对媒体公布忍足侑士与铃木莱拉分手的消息，可是他们私底下仍然在交往。那么，为什么刚刚在电视台大厅，她和忍足会看到莱拉上了迹部景吾的车？那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像是要去某个地方。而且，刚刚忍足收到了莱拉的短信，可能就是说这件事的，既然她解释了，那么忍足应该放心了啊！可是为什么他从见到那两个人一起离开之后就一直阴沉着脸！
“喂！侑士，说句话啊！别闷着了。”
墨蓝色头发的男人睨了她一眼：“专心开车。”
“……那总得告诉我你要去哪吧！”哼！真是的，好端端的搭她的便车，上了车之后还不说要去哪里，真是服了他了。
忍足侑士靠在车坐上，眼睛幽暗深重，辨不明那里盛着什么。片刻，他说：“去我家吧，喝一杯！”
……
雨一直在下，毫无休止的意思。
人烟稀少的住宅区，一辆黑色的宝马轿车停在了一间寿司店门前。看似有贵客光临，店老板热情地将客人引进门。
迹部景吾将屋内环视了一圈，刚要开口发表他对这间店的看法，一双小手突然在他眼前做了一个“停”的手势。
“老伯！我们先要大瓶的烧酒……嗯……开三瓶吧！还要鱼子酱、海鳗、墨鱼、蟹爪肉……”瞪着琥珀色大眼睛的小丫头一边掰着手指头点菜，一边招呼呆若木鸡的华丽大少爷：“你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坐啊！”
“喂！为什么来这里？”迹部怒瞪着她，那眼神好像要将她活吞了。
莱拉无辜地眨眨眼，“来喝酒啊！喝烧酒！我们今天要不醉不归的！”
语毕，身旁面容傲慢的男人习惯性地一缕额前的碎发，微勾唇角，笑容有说不出的媚惑，“这话是你说的，可别后悔。”
“后悔？开玩笑！有本事来比一场！看谁先醉的不省人事！”
莱拉猛地一拍桌子，气势汹汹地瞪着他，像极了即将赴沙场的武士。
于是，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在一间毫不气眼的寿司店，两个人开始了你死我活的较量。
……
不知过了多久，雨逐渐停了下来。
寿司店的老板将店内的门拉开，带着泥土清香的空气涌进屋内，清冷的风使人觉得东京都的一切都浸润在一片祥和之中。
暖黄色的灯光打照在少女微红的面颊上，她勾了勾唇角，两颊有两枚细小可爱的酒窝，眼睛眯起来，笑容有一种自然天真的娇媚。
他是太久没有看到她这样笑了，刹那间失神。待迹部景吾恍惚中回过神时，莱拉已经叫老板开了今晚的第八瓶酒。
“喂，你不能再喝了！”
莱拉眯起眼，看着阻挡她雅兴的元凶，笑道：“怎么？认输了？”
“哼！笑话！本大爷什么时候输过？啊嗯？”
“那就别停！”莱拉冲他眨眨眼，紧接着笑问：“迹部，你是真的要走了吗？还是……只是开玩笑的？”
他突然怔住，心跳在这一刻猛然加快。倏忽间与她的眼神相对，目光所及，莱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竟有一种纯洁而忧伤的痛楚。她的眼睛空荡荡地睁着，凝视着他，仿佛要将他的一颦一笑都深深烙印在脑海中。一时间，他突然失却了语言。
莱拉嘴角轻微上扬，却形成一个无奈又落寞的表情，幽幽道：“你还是要走的吧，去旧金山。你们都要走了……”
迹部景吾就这样一直望着她，胸口突然间像被巨石狠狠击中，“……你不希望我走？”
莱拉猛然抬头，目光中有惊讶略过，微红的容颜中有掩饰不住的惊动： “如果我说不希望，你就会留下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眼中似蕴藏着很深暗潮。
莱拉怅惘地笑笑：“怎么可能呢！你别在意，好好去留学吧。只是……”她突然停顿，恳切地望了他一眼，紧接着转过头，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再见面，也要像在一起一样，一起喝酒、吃寿司，可以吗？”
此刻，他突然有股冲动，想立即扑上去抱住她。只要她刚刚回答一句“我希望你别走”，他甚至就会犹豫不决！
可是，所有复杂的情绪在一瞬间都化做倨傲一笑，他依然是那个傲视群雄的帝王，迹部景吾。
“本大爷答应你的愿望。”
莱拉轻笑两声，突然问道：“你知道我的另一个愿望是什么吗？”
迹部疑惑地皱眉。
“我真的很希望，能做到跟你是一辈子的朋友。”
听到她说的话，他一怔，心底猛然上升起一股酸楚的情绪，片刻，他摇着头笑道：“这个由你自己来实现，况且，本大爷也不会马上就离开！”
“啊？！”
莱拉因惊讶而发出的喊声消失在茫茫夜色。吹进店内的风很冷，迹部没有理会她，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径自喝起酒来。
娱乐圈是场华丽又不切实际的梦，她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坚持的走下去。第一次体会到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上演出的快乐，莱拉却并不快乐。
她是个透彻的女子，却只对她认为是“朋友”的人表达出真心。她也是个容易感觉孤独的人，一个手里紧抓着空洞的女子，总会让自己觉得失望。
在听到那些曾经在一起的朋友即将单飞，这种孤独才彻底爆发出来，那种仿佛全世界都将她抛弃的打击，已经远远超出了演出成功的喜悦。也许有一天，那个她深爱的男人要离开演艺圈，那么她的选择也会跟他一样。
她一直记得，这个男人曾在危难时候怎样的帮助她，她也记得他送她绿钻石项链时的认真神情，以及他对她说，“只有和自己同一世界的人在一起，你才会高兴”。
然而一切都是过去的事。
寂寞的人总会轻易记住生命中出现的每一个人，正如她会经常性地想起他，想起那个名唤迹部景吾的人。时间总会带走很多人很多事。她的左手是闪耀着钻石般眩目光彩的短暂时刻，右手是经过风雨洗礼的漫长十年。
抬起头，暖黄色的灯光照射进她琥珀色的瞳孔，回忆里十年前的阳光再次灼伤了眼睛。莱拉开始知道，她必须要做一个选择了。
……
深夜，乌云散去，星光温柔洒落，月亮挂在正空，柔和的光芒透过落地窗，洒进大厦顶层的公寓里。
“叮——”
一声清脆的声响，两只高脚杯碰撞在一起。
夏川真理轻轻啜了一口散发着浓烈酒精气味的液体，皱皱眉。
“侑士，不是我不想跟你喝酒，只是莱拉……真的没关系吗？”
墨蓝色头发的男人缓缓垂下眼帘，嘴角扬起一丝浅淡的弧度，闷声道：“不要把喜欢的女人管得太紧。”
夏川真理咬了咬嘴唇，“可是……”
男人摆摆手，“让他们去饯别吧！”说完，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月华皎洁，照在他白色的衬衫上，银白色的月光笼罩在那张微带醉意的英俊面庞上，有一种令人屏息的俊美。空气中流淌着浓郁的酒精气味。
夏川真理心下暗叹，铃木莱拉，有眼前这个男人在你身边，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最在乎的究竟是那个迹部，还是忍足侑士呢？
忍足停下倒酒的手，修长的手指晃动的杯中的液体，淡淡的笑容停留在唇边，慢慢的呼吸，他忽然变得异常安静，一双眼睛盛满了异常复杂的情绪，有矛盾，有酸楚，还有一种想要放弃却挣扎着割舍不掉的情愫。夏川真理凝望着他，心跳没来由的加快。
她突然间回想起过去与这个男人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几乎每次都跟酒有关。想到这，她轻声笑出来。这算不算是一种奇特的缘分呢？每次都是他主动提出，而自己自然地配合，久而久之，对于陪寂寞的他喝酒这件事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其实，习惯真的是一种毒，它能侵入骨髓，让你想戒也戒不掉。夏川真理想不明白，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陪着他沉默地喝酒？
想到这，她怅然地笑笑，突然转头想对他说些什么，却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平稳安详的呼吸声。
……
将一块薄毯盖在他身上，夏川真理贴近他坐下，轻轻抚摸着熟睡男人的墨蓝色头发，突然有一种奇异的幸福在心头涌出。
夏川真理讽刺地笑道：“呵，竟然开始这么在意他了。”
……
接下来的时间，所有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忍足已经正式进入医科大学学习，并且接拍了一部秋季档偶像剧。迹部准备去旧金山留学已成定局，却迟迟未动身。岳人开始鲜少出现在莱拉面前，整天忙着上课和打网球。莱拉则迎来了事业的又一个高峰——第一张专辑即将发行，并且决定在近期召开她的第一场个人演唱会。
《Romantic》，罗曼蒂克，这是专辑的名字。
浪漫会让人联想到美丽的天空、碧蓝的大海、美丽的大自然、以及身处美之中所产生的爱。
第一次尝试自己设计封面与选曲，这个时期的莱拉一直快乐得像个得到珍贵礼物的孩子。
而在这之后所经历的事，使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公司回到公寓大楼，一进门，便看到信箱中放着一沓厚厚的纸袋。
如果早在打开前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可能宁愿去死她也不想打开。
那是两张照片，两张并不清晰彩色照片，却能清楚地看到照片中的人。
又是偷拍。
红白歌合战结束后忍足侑士与夏川真理双双走进忍足公寓的照片，还有忍足出院后，莱拉接他回家时的照片！
在他们宣布已经分手的消息后，被拍到的同一个男人与不同两个女人之间的照片！不用再多解释什么，光是照片的内容，就足以让忍足侑士身败名裂！
莱拉浑身如石化般硬住！
她定定地瞪着那些照片，唇上最后一抹血色也缓慢地褪去，一颗心痛得不像她自己的。突然从纸袋中掉出一张纸，黑色的字，字字如针，扎在心上——
“铃木小姐，我想您知道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您也一定能猜出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是谁。如果您想保护照片上的人，就请打这个电话……”
她的脸色煞白！难道……是纱纪？！
心脏骤然紧缩，她闭起眼睛企图忘掉刚刚的假设，飞速跑上楼，颤抖地摸出手机，按照这个号码拨了出去。
很快，电话拨通了。另一边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
“您好，莱拉小姐。”
“……你们想要什么。”
“想要您口中的一个秘密。”
“……”
“如果这则报道被报道出去……”
“什么秘密！”
“想亲口听您承认，关于您……与迪安公司社长，铃木信长的关系。”
拿着电话的手突然一抖，她所有的理智和思想全部在这一瞬间被抽得干干净净，耳膜发出轰轰的声响，渐渐觉得一颗心寒冷如冰……
“……我们会给您时间考虑的，三天，如何？”
“等等。《一条周刊》……想知道的就只有这些吗？”
“呵呵，您果然是聪明人！请不必猜测我们是如何知道您的秘密的，有些事根本不必去追究答案。”
莱拉心下苦笑，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艾星总裁山田智和、结罗、迹部、岳人和侑士，还有就是她父亲本人。可是能将这种事告诉给杂志社的人，一定不会在这些人中。
不说，就会发出照片，毁掉忍足侑士；如果说，莱拉的身世曝光，毁掉的将是铃木莱拉，甚至牵扯到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父亲！
这招真狠！
“三天是吧，我答应你。不过我希望你们也能答应我，如果我说出真相……”
“底片，一定全部寄给您。”
……
电话就这样挂断了，莱拉怔怔地站在原地，脸孔骇人的苍白，恍若她还置身在一场噩梦中。
这一刻，她有一个冲动，就是要马上去见侑士，马上去见他，即使什么也不对他说，即使对他隐瞒所有事情，也要去见他！
当莱拉终于来到忍足侑士的公寓时，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在。而满室都弥漫着一股奇特的香水味。
一种奇异的闪念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别过头，想抓住这一瞬间想到的某些片断。突然惊觉！这香水的味道……和那日红白歌会上，夏川真理擦的香水味道一模一样！
沙发上放着一条薄毯，和一件忍足侑士脱下来的白衬衫，同样是红白歌会上他穿的那件。茶几上凌乱地躺着空空的酒瓶和高脚杯，自那天之后，忍足侑士就没有再回家。
时空抽离倒转，莱拉恍惚中以为身在梦中。
顷刻间她所有的幻想和期望全部被摧毁。满室的香水气味让她的头脑晕眩、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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