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宵

　　邪伢看似被丢的很远，但事实上只是被丢出了夜市，正不断爆粗口大骂那守夜市的夜叉时，一回头正对上一双黑白的眼睛——左眼黑色，右眼白色。
　　“哪里来的狐狸？”那双眼睛的所有者盯着邪伢看了一遍，问到，“还是喜欢说粗话的狐狸？”
　　“是轻尘身旁的捕快。”另一个声音响起——这个声音邪伢熟悉，是天涯。
　　那拥有异色双眼的女童沉默了一会，又盯着邪伢看：“啊……天涯哥哥没有说会有两个人哦。怪不得会被丢出来。”
　　“天·涯！”邪伢龇着牙一字一顿地挤出嘴。这厮是故意的！
　　“呵呵，邪伢，感觉如何？”天涯摇着自己的羽毛扇，笑着问，好似完全没看到狐狸的狰狞表情。
　　“去你xx的，你xx的，你要不要试一下，保你xx的欢快！”
　　那女童露出奇怪的表情，似乎在忍受什么，一会之后，道：“我要进去换些东西，天涯哥哥不进来？”
　　“不了，在这陪着狐狸骂街感觉不错。”
　　“XXXX的死天涯！你xxx的……”
　　“……干将。”那女童唤来一旁一直在沉默的少年，“你在这陪他们哦？”
　　“不用我跟进去？”
　　“才不要嘞……”那女童撇撇嘴，“你在我怎么放开胆子吃东西……”
　　那少年很是无奈的看向女童，还是点头答应了：“不要忘了换些钱。”
　　“知道！”女童很高兴的应了声，接着拿出一块如令牌大小的非金非玉的牌，一面刻着“游宵”两个大大的古字，另一表面有着相同的字体刻着许多小字，却是看不清楚的——上头的气息让邪伢很舒服，有些熟悉。女童把牌往树那儿晃了晃，立刻便有什么显现出来——是那两个夜叉。
　　“恭迎仙子。”
　　“那我走啦！”很高兴地向剩下的人摆摆手，女童和夜叉一同消失在夜幕。
　　“慢走。”只有天涯笑着摆手做回应。
　　“喂，天涯，她谁啊？”邪伢指女童，“他咧？”指少年，“新来的？”
　　“不是，他们啊，”天涯的笑意更浓，答，“是讨债的。”

　　“你在看什么？”冷不丁背后有声音响起，步轻尘一回头，却是一位披散着头发的女童，模样可爱，只是双眼异色，左眼黑，右眼白。怎么看都该是个人，或者说，修仙者。
　　只是这么小的修仙者？
　　那女童向前一探，问：“天涯哥哥没和你说吗？”
　　“你认识天涯？”要是那家伙安排的人的话……总觉得有危险……
　　“你不认识我？”女童反而有些惊讶。
　　“……我该认识你吗？”
　　女童低头一思量，突然笑道：“跟我来。”
　　说罢，也不管步轻尘愿不愿意，就拉起他的衣袖往前走。
　　“喂喂！”再往前，就会碰到钱子显了吧！
　　“不用担心，你找的是那个人类？他不会怀疑有人会跟到百鬼夜市的，倒是你，如果要接触他抓到罪证，就先跟我来。”说罢那女童回头一笑，“步捕头不会这么小心吧，我不会吃掉你哦？”
　　有一瞬间，步轻尘觉得这女童的笑脸很熟悉。
　　结果……竟然被迷迷糊糊的拉走了。

　　百鬼夜市，有能力者可进。虽不知道为什么钱子显那家伙可以闯到夜市里，但这夜市，确实是稀奇古怪的什么都有。
　　或许可以看见有单眼独吊鬼住在那儿买眼珠，又后来看见有妖修在那儿的服装店里讨价还价。稀世珍宝这里不缺，天材地宝更是不少。只是——绝非凡人能够拥有的。
　　“步捕头不买点东西？”
　　原本只是被拉着走，看着这位女童到处蹦来蹦去的买吃的，步轻尘自己都要绝望了……钱子显，他跟丢了。这个夜市气息混杂，已经完全不能够分辨出钱子显在哪了。
　　步轻尘默。
　　“不要不说话啊？”
　　“小妹妹……天涯到底让你来干嘛？”
　　“哦！”那女童咬了一口自己手上的棉花糖，道，“带你逛夜市，说是衙门里最近正好少了很多引魂香和镇魂符，叫你弄点。说是鬼仙出品的可比他画的好多了。”
　　“……我是来查案的！”一个两个都这样！步轻尘再不爆发怕被憋死。
　　“我知道。”
　　“……让我去找那人。”
　　“嗯嗯。”女童吞下了最后一口棉花糖，道，“走吧，我带你买符纸去。”
　　不要无视我的话……

　　“店家！”女童拉着步轻尘就直奔一家看上去如同古董店一般的地方，刚开口就有人迎了上来。
　　来人是一个僵尸，只是看这修为应该也有千年的修为，只是难为了那一张明明僵硬铁青道一种程度却硬要摆出一张笑脸——怪吓人的。
　　“仙子大驾光临小的这儿蓬荜生辉呢……”
　　“停停停……你吓到我了。”女童连忙用手示意店老板停下那表情，还用衣袖遮住眼睛。
　　也是，步轻尘看到那僵尸的表情也差点没被吓到——实在无法形容这是种什么感觉……
　　“我不用买东西，倒是你，最近惹祸了。”女童见店老板不再怪笑，终于是像放下心一样。
　　“唉？小人可是老老实实在……”
　　“停——”游宵拉过一旁的步轻尘，“这位知道吧？”
　　店老板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步轻尘，直到步轻尘全身发毛，终于冒出来一句：“哦！你是、你是蔑尘公子步轻尘！”
　　“……蔑尘公子？”步轻尘问到，什么时候自己有这么一个外号啊？
　　“两位请进，先到玄字楼看看？”店主无视步轻尘的问题，问。
　　“嗯嗯。”女童答应着，便拉着步轻尘进了店。

　　“喂……小妹妹……”步轻尘开口问到，虽然不用名字称呼很奇怪，可是怎么问这女童都不说自己名字，只好一直用代称，“……你不会真的只是拉我来买东西吧？”
　　“当然……不是！”女童道，“等会儿吧。”
　　步轻尘也只好坐在玄字楼，那店主也是源源不断的提供货物——只是步轻尘真的没什么心思看。
　　“……那人呢？”女童终于是开口了，问。
　　“在呢在呢，请看这个。”
　　“交给步捕头。”
　　“是。”
　　店主交给步轻尘一个铜镜，微微用衣袖一抚，竟出现了人影——正是步轻尘的目标。

　　钱子显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转运了。
　　早在几个月之前，一次赶夜路时，好心救了一将死的老人，老人死前留了个帖子，上书【百鬼夜市】，写好了夜市开市的时间，主要是——上面并没有书写被邀请人，只是四字【有德可得】。
　　当时钱子显自然不觉得自己有德，但是老人竟然留给了自己，不去有些看不过去，便遵循时间前往了。
　　初到时钱子显被吓了一跳——那些形形色色的鬼怪，哪是常人可以常见的？钱子显差点就要被吓破胆了。
　　所幸的是，商人的品格很好的在他身上体现出来——那些天材地宝，奇珍异宝可不是市面上有的，被利益冲昏头脑，自然是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让钱子显大喜的是，这里的夜市买卖用的不是金钱，而是功德。钱子显找了一个鬼银庄的掌柜，大概算了算——够他挥霍很久呢——钱家的祖辈世世代代都很注意积功德，结果现在正好用上了。
　　初次的交易很成功，接着，便是更多的交易。
　　钱子显一点都不担心功德不够的问题，虽然那鬼银庄的掌柜再三强调——人在鬼市上要是挥霍完功德，会成片的扣去阳寿，而且鬼市的物品还是少流传到世上的好。可是那钱子显似乎是没听进去。
　　接着钱子显又瞄上了古玩——在鬼市里，古玩根本不值钱，因为百鬼们只把这个当生活器皿。大赚几笔后。钱子显的贪欲终于被完全激发出来——人有钱后，就会想有权。所以钱子显又接连向当朝有权有势的官员们贿赂，他想买个官。可惜的是当朝的少年天子行政英明，卖官这种事在当朝被抓的话就是终生不得入朝为官。那群做大官的哪肯受这种惩罚，可又不想把钱吐出来，于是一个个都给了些有名无实的小官。
　　钱子显当然生气，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能不气吗？于是他在夜市上，便打听到一种鬼法——寄养小鬼。这种鬼法在鬼仙之中还是很流行的，毕竟养的小鬼对于鬼仙妖修来说，养个小鬼就像是宠物一般的简单，不同用途的小鬼养法不同，就如同人间的各种不同种类的宠物。
　　初始时钱子显小试了几下，结果甜头十足，于是乎——他开始月月大量购买这种可以养小鬼的古玩，开始以贿赂的名义送给高官，好控制他们，得到权力——若是不愿收取贿赂的，总会有喜好的古玩，引起他们的注意再卖进去就可以了。
　　这一次，再来一次，就可以把东西送入宫廷——那时候当个皇帝都不成问题。
　　可惜，他不知道什么是低调。做作的一切完全没有任何遮掩。
　　也不知道，什么是轩辕堂。
　　更不知道，忘记鬼市鬼的警告，后果到底是什么。

　　“看够了？”女童问到。
　　步轻尘瞥了一眼女童：“你给我看是什么意思？”
　　“就是，请你来收尸啊。”女童耸肩，“这个人啊——活不了多久了。鬼市的警告，他完全没有听进去。”
　　祖祖辈辈的功德或许够他挥霍，可是从他开始买官开始，便会被扣去功德，何况寄养小鬼的法术要功德，送出去的古玩害人性命也要扣功德，这么一来，便没有多少了。
　　“……我去把他带回去。”
　　“唉——你怎么还是这样——静下心来啊步捕头，看完再说。”女童话音刚落，步轻尘的身子又是一僵——禁锢。
　　这样的一个场景，步轻尘终于想起来了。
　　“是你！”那个，在驸马府上的怀抱琵琶的童子！
　　“恭喜。”女童上前，笑着扯下步轻尘那个荷包，从里头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眼罩，戴在了右眼上，“步捕头想起我来啦？”
　　“放开我！”
　　“做人不要这么固执……步轻尘，你救不了他。”见步轻尘依旧挣扎，女童啪的一下把他按在椅子上，说，“他的天命到了，作为无德之人，就该知道，在百鬼夜市上，挥霍功德的后果。”
　　这句话竟然异常严肃。
　　“……他是我朝子民，做这种事后果也该由我朝法律判定。”
　　“他也是天地孕育的人类。”女童道，“不是吗？”
　　“你小小年纪怎么如此……”狠毒！
　　“……我才不狠毒……不要用这种控告的眼神看我，干将在的话我就叫他揍你哦！”
　　“哼！”
　　女童看了一眼步轻尘，最终不同他说话：“……抗天命就能有好下场吗。”
　　最后一句话，即小声又悲凉。

　　外头的天都微微亮了，步轻尘才踉踉跄跄地铁青着脸从鬼市中出来。
　　“轻尘？”
　　“步捕头？”
　　天涯和邪伢迎上去，但步轻尘却不说话，只是狠狠地瞪了天涯一眼。
　　“……唉？”天涯觉得奇怪，难道是游宵告诉轻尘自己用他一个月的俸禄请了她吃饭？话说看样子轻尘似乎没有买那些自己交代的东西啊。
　　“邪伢，回去了。”
　　“可是捕头，人呢？”
　　“死了。”
　　“唉？”邪伢发出疑问。
　　“我先走了，你们等鬼市散了收尸，结案。”
　　“喂……捕头……”邪伢疑惑的回头看向天涯，“天涯？”
　　天涯摇了摇羽毛扇，看向干将：“游宵呢？”
　　“我去看看。”
　　过不了多久，干将出来时，背上背着一个女童，正是游宵，正趴在干将背上，脸朝里，动都不动一下。
　　“游宵？”天涯试探的问一句，看上去游宵的心情也不好。
　　干将见游宵未理会天涯，向天涯行个礼，交给他一个荷包——正是那个交给步轻尘的荷包：“多谢款待，游宵打算回仙府一趟，有事就用这个，交给朱雀神君吧。”
　　“不留下来？”
　　“……不了，期待下次见面。”干将回答后，便唤出干将剑，带着游宵御剑而去。
　　“嗯……”天涯大概是知道怎么回事了，只是摇着羽毛扇看着荷包。
　　“喂，天涯，到底出什么事啊？”
　　“没什么，又是轻尘那个死脑筋什么抵制恶与天罚的思想惹到人家仙子了。”
　　“切，捕头的死脑筋就是改不过来，既然不相信天罚，干嘛修仙啊？”
　　“是啊。”天涯应了一声。
　　逆天修仙，首先要相信天的存在才行。
　　“回去吧。”
　　“啊，那那人的尸体。”
　　“唉……这种贪奸并在的人真不想理他。”
　　“那我们就这么……暴尸荒野？”
　　“大概吧……”
　　喂……太狠了吧？
　　但是即使这么想着，邪伢也不会真的说出来。
　　看着升起的太阳，热气又再次随着阳光充斥大地。
　　夏天，还真是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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