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飞冬雪

作者:客子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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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少夫人,到了。”车外传来陈伯的声音,透出的喜悦让车内闭目假寐的云樱嘴角也勾起浅浅的弧度,人对故地总是怀着一分割舍不断的牵念吧。丝罗扶着云樱从车内出来,来时暑气尚浓这会子已开始透出些雨意,轻风徐来带来久违的清爽。沈家的庄园在城郊,云樱嫁来后并不曾来过,婆婆初时倒提过几次让沈竹带她来,可都被沈竹吱吱呜呜的搪塞过去。她也不甚在意只听人说这庄子前后植翠数百,俱亭亭如盖:庭院深深,尽江南田园之美。更难得的是离此不足一里便有一处天然湖泊如玉,极是好看。但因年久失修又久未有人回来住,这几年就荒了下来。前几日这边的管事特地过府说了这事,她问过公婆,便着意拨钱修缮了。
      “陈伯有好些年都没回来了吧。”云樱一边问一边打量着周遭的屋舍,没有沈府的格局森严,支起的葡萄架占了小半个庭院。“可不是,这一晃就七八年过去了”陈伯憨厚笑开。管事的带了几个丫头来拜见,云樱也不拘于理“你不用忙,我不过是过来看看罢了,有陈伯陪我走走就好,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少夫人有心了”管事听了也就打发丫头下去了“只是这前院工人吵闹,少夫人不如去后院走走,那儿还算清静。”
      “那我们就过去吧。”丝罗一双灵动的眼睛扑闪的怂恿道,扯着她的袖子就往前走,引得陈伯发笑“这丫头还真是个急性子,不过…”要是能带得少夫人也活泼些,也挺好的。
      “少夫人,你往这边走。”绕过天井,因了昨夜下过雨青石板上尚留水迹,青苔从缝隙间探出一抹青绿。高大的梧桐树下绑着秋千架,紫藤花绕,应当有些年月了,云樱拉拉绳索已不算怎么结实。陈伯却似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乐呵呵的开口道“这秋千还是少爷亲手绑的,当初灵小姐来做客没几天就吵着要回去,可把少爷急得哟,只差没把集市里的小玩意儿都买回来讨她欢心,最后啊还是…”
      “陈伯!”丝罗听不下去的瞪他一眼,他还嫌少夫人心里不够苦是吧,回头看看云樱还算淡然的脸色“少夫人,我们去别处逛逛吧。”“呃…”陈伯面上一红,说得高兴倒忘了少夫人心里还打着结。“无事”云樱一笑心里倒也没怎么太不舒服,幼时他们疯起来没边,两边府里轮着住也是常有的事。
      “藏拙”两个苍劲的楷书大字吸引了云樱的目光,是公公的墨宝,想来该是沈竹的房间了,云樱一时好奇就推门进去并未发现陈伯有些为难的神色。
      屋里陈设比之沈府东院并无太大变化,只是更多了分亲切。云樱知道沈竹儿时大部分日子都在这度过,直到十五岁时才正式搬离,因而也没怎么诧异。
      屋外,丝罗刚想挪动步子跟上去就被陈伯一把拉住“小丫头,少夫人进去已经是破例了,你若再跟上去凑热闹,少爷知道了可不得了。”少爷那急脾气一上来可是六亲不认,他想想都头皮发麻“你我会儿赶紧劝少夫人去别处走走,少爷一向不许外人出入自己屋子,万一知道少夫人不经同意就闯他房间,要是吵起来……”“外人!”丝罗目光雪亮的瞪着陈伯,清澈的让人觉得心虚“什么叫闯?合着我家小姐这么为他掏心掏肺最后竟成了外人!别的也就算了,妻子出入丈夫的房间有什么不对?你们沈家也太欺负人了!”
      陈伯倒是没想到会招了小丫头这么大的反应,眼瞅着小丫头眼睛都红了,急忙辩解道“老头子心直口快姑娘你可担待些,我不也是想他们夫妻好,少爷的脾气你也知道固执的可以,他要是不管不顾的闹起来,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少夫人…人家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庄姻,老头子我没事做那缺德事干吗啊!”
      屋外这番争执云樱却是没听到的,只对沈竹儿时的成长环境分外好奇,她想知道那些关于他的生活细节,一路上走走停停打量过去,倒也未发觉身后的两人未曾跟上。绕过锦屏,该是卧房了吧,云樱思量着该不该进去,沈竹会觉得不舒服吧,还是算是…
      “灵小姐,灵小姐是你回来了吗?”那是个四五十岁的妇人,身上尽是庄稼人的热情纯朴,一把把云樱拉到身边“哎哟,快让安婶瞧瞧,怎么瘦得这么厉害,这一年你都跑哪去了?”妇人的手温暖粗糙,老茧磨疼了她的手,却让云樱舍不得挣脱,只因她声音里纯粹的疼爱。“安婶”她喃喃重复道,渐渐记了起这么个人来。
      “姐姐,你来尝尝我从沈园带来的芙蓉糕,是安婶做的,可好吃了。”
      “姐姐,今天安婶和我说了沈竹小时候的事,好笑死了,你要不要听?”“姐姐,我听陈伯说,安婶是沈竹的乳娘,怪不得沈竹平日里这么顺着她。”
      “安婶,我…”云樱刚要解释就被安婶风风火火的拉到案前坐下,不待她开口安婶就苦口婆心的说开了“灵小姐,你当初怎么能逃婚呢,我知道你是为了你姐姐,可你这么一走却苦了少爷整日里借酒浇愁,你是不知道,少爷心里有多苦,安婶看着都心疼啊。”
      “沈竹他…心里…很苦么。”解释的话到了嘴边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句,指尖不自觉的变得冰冷,她以为她已经尽力将他照顾得很好了,原来他的心里还是很苦么。
      “是啊,你是不知道,少爷那段日子过得有多颓废”安婶脸色一变“灵小姐不是偷着回来了又想走吧,那可不行,安婶说什么也得为少爷把你留下来。”说完又一把把拉起云樱,推开了卧房的门,一切就这样赤裸裸的以最卒不及防的方式像一把厉刃一样扎进了她的胸口。
      屋子不大却收拾得极为干净温馨,她不自觉得想要后退,她不想看,一点都不想,可双脚就像有了自主意识一般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紫檀木桌,黄梨花案,鎏金雕花梳妆镜,象牙钩,绿绮琴…纤白的手指一点一点抚过那些东西,思绪恍惚的又飘回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沈竹,你当真要提亲娶我。”“怎么,有问题?”
      “废话,想娶本小姐你好歹也要拿出些诚意来。”“你说,我洗耳恭听。”
      “别的不说,就说新房布置吧。”
      “我要紫檀木桌,黄梨花案,暖玉美人榻,鎏金雕花梳妆镜要十三巷的叶师傅亲自打,象牙钩,鲛绡纱,最最重要的一件,我要绿绮琴你可能替我寻到?”灵儿眼中闪着捉弄刁难的光,看着沈竹目瞪口呆的样子,笑得越发开心。她亦是一笑了之,灵儿要得东西,件件有市无价,就拿最简单的一件梳妆镜虽是好寻,但谁人不知十三巷的叶师傅早在十年前就不接活计了。就连沈伯父都笑着与爹爹玩笑道“你葛家女儿这般难娶,看来啊,沈府得倾家荡产喽!”“小女儿家的戏言,如何能当真!”
      戏言,人人都只当是句戏言,却自有那情痴,当了真了,一件一件的寻来。云樱只觉全身的气力都被抽干净,怪不得,怪不得他从来不肯带她来这,这才是他的家啊,他亲手布置的和灵儿的家。她算什么,原来她一直都不曾被接纳啊,手臂下意识的挣脱了安婶。她不想再看了,手臂却碰落了书案上得纸张,她下意识的看过去,是沈竹的字迹,李白的《长干行》: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据。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长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一字一句都仿佛戳心般的疼痛,既是如此,当初为何不休了她。云樱俯下身子拾起散落的纸张,整理好慢慢放回原处,转身向外走去“灵小姐”她听见她还在唤。
      “我不是葛云灵,我是葛云樱”她的声音僵硬的好似麻木了一般,淡淡解释道。葛云樱…安婶一怔,这不是,不是那个代嫁过来的姐姐么,她说灵小姐怎么性情变化这么大呢,原来是…云樱淡漠的看着妇人的眼神由疼爱到诧异再到戒备,忽然觉得有些悲哀。安婶退后几步行了礼“原来是少夫人,恕老妇眼拙,没看出来,得罪之处还请少夫人莫见怪。不过,少爷一向不喜生人出入他房间,少夫人还是速速离开,莫惹少爷生气。”云樱身子一僵,慢慢回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妇人,她不愿与人为难,况且她也是为了自己的妹妹抱不平。可心中那股怨气却是怎么也平不下“安婶是沈家的老人了,实在不该做这般姿态,您是想让别人说您没学好规矩还是让人说沈府本就这般没有规矩呢”说罢也懒得看人反应转身就走。
      “我才不进去呢,陈伯你就会倚老卖老,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要我去做,万一少夫人问起来岂不又要惹她白白伤心”丝罗撇撇嘴,居然让她去哄少夫人出来,不过是在这里多待了会儿,竟像赶瘟神似的,把她们主仆当什么了。“吱哑”一声她话刚落地云樱就从屋里出来了,丝罗赶紧闭嘴,这回惨了,也不知少夫人听进去了多少。陈伯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脸憋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虽是我思虑不周让陈伯为难了,但陈伯这是在赶我吗…”云樱面色苍白,犹如古井无波一样让人看不情绪,但眼神却讽利无比。
      “少夫人,你别误会,这儿也是您家,老奴没那个意思”陈伯急忙解释道,云樱只是低着头,声音尽乎残酷的理智“不是的,你们都知道,这里不是的”她抬眼打量着这座很用心的庭院,声音轻柔却无比绝决“我不会再来了”以后都不会再来自取其辱了“我一个人走走,都不许跟来。”
      直到女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陈伯才擦擦冷汗“这…少夫人冷言厉色时怎恁个厉害,叫人连抬头都不敢。”
      这一句倒是逗得丝罗笑岀声来“这个自然,要知道若不是前年岀了那件事,小姐早就作为太子妃人选入宫了,自小由宫中女官亲自教习的礼仪,原是小姐随和,若真摆出架子来只怕陈伯你啊,早吓趴到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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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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