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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之东隅二
刚下过雪。
太阳光照在雪霭茫茫的山上,满眼都是晃眼炫目的白。
苍茫的雪地里有个蒙着鹅黄色面纱的小小人儿,在大腿深的厚雪里缓缓走着,步履蹒跚,举步维艰。
孤伶伶的脚印她身后悠长的延伸,已经看不清来处了。
泽夏暗想,清晨出门的时候明明在放晴,怎么霎时就飘起了鹅毛大雪?这雪一下下了半天,练剑不成,竟然就这么被困在了道中央。
好在只要再穿过前面的密林,就能回到石堡了。
再坚持下就好。
泽夏咬咬牙,艰难的迈着步子。面纱上绣着的淡淡茉莉轻轻摩挲着脸庞。
可走不了两步,突然一脚陷进了坑里。
这条路上常有山上动物打的小坑,只是被厚厚的大雪遮掩住了。
泽夏暗暗叫苦,这一脚踩深了,怎么也拔不出来。鞋袜裤子湿漉漉的冻着,任谁也不想在这多呆。
挣扎了半响无果,脚依然卡在兔子洞里纹丝不动。
做人还是得靠自己啊。
到底是哪只兔子把洞打得这么坑人?看来是要她徒手把这积雪挖开了。
正准备动手,突然背后一阵异动。还没等她回头,就感觉颈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整个拎了起来,吓得她惊叫一声,双脚又平平稳稳的落了地。
抓住她后领的手这才松开。
她猛一回头,眼前竟然是那副熟悉的银黑色面具,他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她刚刚是被长老像拎小鸡一样拎出来的么。
泽夏赶紧低头抱拳道,“见过长老。”
长老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泽夏心里不禁害怕,这个戴着面具又沉默寡言的人,看起来比谁都残忍冷酷,比谁都深不可测。隔着一层金属的面具,既不知道他的目光驻在哪里,也不知道他脑里在想些什么。
长老是有话跟她说么?或者她应该现在走么?泽夏拿不定主意,傻傻站在那儿,手足无措。
银黑色面具透着冷峻锋芒,长老就这么站着不动,简直像一尊石像。
他是想做什么?
也罢。看他那样子,也不至于无端就在我转身时捅我后脑一窟窿,或许还在嫌我站在这碍眼。泽夏想着,拿定了主意,作揖转身要走。
“等等。”面具后面的人终于说话了,声音透过金属面具传出来,显是解痴那样年纪的人了。
“遵长老吩咐。”泽夏赶紧回过身,心里又怕又烦。
面具后面的男人走上前去,把她的面纱揭了下来。
露出了她脸上那道丑陋的长疤。
绣着茉莉的面纱在他手上轻轻飘动着,他手一松,面纱落在了雪地上。
泽夏不解的看着他,他这又是为什么?可她根本看不见这面具后面藏着的脸。
而面具后面的人迟疑了一下,还是把他早早藏在衣袖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泽夏还没看清那是什么,长老却已经不容分说的将那东西扣到她的脸上。
坚硬冰冷的触感传到泽夏的脸上,叫她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这是一面半面具。
银黑色面具后面的男人看着她惊愕的眼神,刻镂着精细花纹面具遮盖了她的疤痕,只露出了半边他所熟悉的脸。
泽夏越发不明白眼前的情形,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戴着它。”长老注视着那半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永远不许拿下来。”
细细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了起来,落在他的面具上,竟然积了细密的一层。泽夏看着这个被硬铁冰霜覆面的人,愕然不知回答。
长老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擦过她的肩,朝石堡的方向走去。
泽夏看着长老离去的背影,低头轻轻抚着自己的半面具。她想不明白,他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用意?永远不许把这个面具拿下来,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是断然不敢违命取下这个半面具的,但是……
“快走。”雪地那头传来长老的声音。
泽夏一怔,难道他是想和她一同走回去?在她的处境,也只有遵命。只好飞快的把雪地上早沾湿了的面纱捡起来,顺着他的脚印跟了上去。
她顺着他的脚印一步步走着,免去陷进坑里的危险,心里不禁暗暗感激。莫非他是怕她又陷坑里才特意等她一起走的?长老不发一言,她只默默跟着,脸上的面具有些沉重,却已逐渐契合体温。
细雪慢慢下着,一点点掩埋来径。
雪地上一行深深的脚印在林间缓缓延伸,仿佛是来自一人。
铁算盘在高台上的石座上坐着。
擂台上两个大汉在搏命对打,这点三脚猫功夫在他看来一无是处。
这场擂台看得他好无趣。
他侧头一看,中间的石座空空如也。
这个人总是神秘消失他已经习以为常。一抬头,却见长老已经走到了眼前。
长老似乎没看见他,径自坐到自己位置上。
铁算盘一面陪着笑点头,心里却在寻思,他面具上覆着的冰雪尚未融化,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的。奇怪了,这人向来不喜欢看这些擂台,难道今天还是特意赶回来的不成?
正疑惑,却见热闹的观众中多了一人。
是那个杀死徐好竹的小姑娘来了,脸上怎的多了块奇怪的半面具。这面具一看做工材质就是价值不菲的,这小姑娘又从哪里得来这东西的?细看过去,这银白色面具上似乎也同样覆盖着细雪。铁算盘捻了捻胡子,看看长老,又看看泽夏,莫非这几个武司带出来的新人已经被长老笼络了过去?铁算盘轻轻拨动手上的算珠,不行,这几人活着定会破坏他的计划。铁算盘突然嘴角一勾,既然如此,不如将那个任务交给他们好了。比算计谋略,没有人会比得过他。
等到泽夏一行人骑马日夜奔程赶到苏州时,几个人的屁股都已经失去知觉。骑马本来已经叫他们不习惯了,这几天屁股就没离开过马鞍,下马的时候一个个都走得跟长了痔疮一样。江南风光什么的他们一点都没兴致欣赏,只想赶紧找个地方睡下。
“客官里面请!”店小二的江浙口音和鬼龙山一带差别甚大。
次吉和店小二比划着要两间房,只有他才能保持这么精力充沛满脸带笑。
“你们上房之前能不能把钱先付了?”店小二为难的挠挠头,“不久前有两男两女来住店,看起来挺有钱的样子,但是第二天竟然爬墙逃跑了。”
千枫含糊的嘟囔了一句,给了钱就直往房里去,这一路真是太受罪了。
大家心里不免抱怨,到底这个梅正青是谁?要次吉带着他们八百里加急赶过来苏州杀他。来之前日格还说这是秘密任务,要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回。泽夏从包袱里把日格给的画像抽出来,画上的是一个看起来相当帅气的书生。据说这个梅正青已经隐退江湖多年,所有江湖中人都只有他二十年前的画像。二十年都够这个小正太变大叔了,看来在杀他之前还得废一番心思去查。
但茫茫人海,要从何查起呀。元宵刚过,苏州城满大街都挤满了人。日格说梅正青年轻时好色风流,常常流连青楼妓院,所以这一天几人都在苏州城几间青楼之间寻找。
泽夏从叹香楼后门出来,只觉得自己满身都是脂粉香。就连和老鸨说两句话都能染上这香气,这才提醒了她,她穿越到这里这么久,还没涂脂抹粉过呢。这里每个老鸨都说见过和他相像的人,但是像画像中这样的书生苏州城满大街都是,根本不能称之为线索。
“泼水咯!小心!”也不知妓院里头谁说了一句,一盆水就往她潵来。泽夏一急忙躲开。抬头一看,只见是二楼站着的一个红衣服的妓院丫头。泽夏不想和她计较,往下家妓院赶去。
红衣服的妓院丫头把空木盆收回,悻悻的自言自语,“我马莉娅是来苏州城端洗脚水的么!”
“马莉娅,来客了!梦柔姑娘的客人!”老鸨在一楼的院子里对她喊到。
“这就去!”马莉娅没好气的回她。
马莉娅敲了敲身后的房门,对房里抚着琴的粉衣女子说,“有客人。估计就是那个白头发的。”
粉衣女子点点头,让马莉娅带她进来。
马莉娅急匆匆的走下楼,果然是那个满头白发的怪人。
厅堂中坐着的那位白发客人,正喝着一杯刚上的兰雪茶。这人穿着丝绸白衣,一脸戏谑,这分明是二十多岁的面孔,偏偏生了满头雪白的发。叫四周客人不住侧目。
“青哥。梦柔姑娘在上面等着呢。”马莉娅拍了下他的肩膀,转眼间已换上了火热的笑容。
“好,我喝完这杯茶就上去。”被唤作青哥的白发男子笑着答她,此刻却是心神不安。刚刚在妓院门外,他仿佛见到了久违的故人。不可能啊,她不是已经死了么。难道她还活着,可是怎么可能一点都不老呢?那女子在他面前一闪而过就不见了踪影,或许只是他看错了吧。明明知道只是错觉,白发男子却难以释怀。天姿国色,苏杭花魁在他眼前都瞬间失色。
白发男子暗叹了口气,如果能再见她一面,他梅正青愿意拿命去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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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失之东隅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