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有禾事

作者:菠萝个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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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有何惊(上)


      禾后寒这一夜睡得断断续续,时而安稳时而焦急,不过他一直没有睁开眼睛,做梦似的。

      江盛这一夜没舍得睡,翻来覆去也没闲着,不过他离开房间的时候很是心满意足,做梦似的。

      崇渊前半夜想事情清醒得很,后半夜想通了,睡得不错。

      店小二自觉弥补了过错,这一夜睡得十分安心香甜。

      其他人呢?从早晨他们精神奕奕地赶着车马上路,想必睡得也很好。

      今日是二月初五,天气不错,黄历上说,适合远行。

      看起来一切都很平静,正常,和谐,美满。

      如果禾后寒清晨起来没有发觉自己赤身裸体且腰身酸痛不堪还躺在沾满了某种液体的榻上的话。

      那么今天或许他会心情甚佳地带着皇帝赶路。但显然,这个糟糕的场景让他心情也变糟糕了。

      禾后寒盯着胸口某个形状不规则的红紫斑点,面无表情地想了一会儿,抬头看了桌子上的酒坛子一会儿,脚跟在碰到地面时连着到大腿根的整条筋都抖了抖,然后他又撑着桌子站在地面上僵了一会儿。

      一瞬间,他悟了。

      禾后寒慢吞吞地把衣服套上,虽然动作很慢很小心,但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木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江盛手上端了个托盘,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几步跨过来空出一只手心疼地扶住他的胳膊,充满歉意地道:“在下昨夜情难自禁,让你受苦了。这是在下亲手的粥汤,你快来尝尝。”

      禾后寒默默地震惊了。

      这种话他只听过他母亲对他父亲说过,这回冷不丁碰到这么荒唐的对话,实在叫他汗毛倒竖。不过禾后寒迅速镇定下来,并且稳当地接过江盛手上的托盘,放到一边桌子上,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刮了一勺米粥,吞了下去。

      江盛一脸温柔地道:“味道如何?”

      禾后寒又刮了一勺,平静地道:“不错。”

      江盛欣喜地道:“那你多吃些。”

      禾后寒吃了几口粥,颇为自在地又盛了碗汤,若无其事地道:“吃饱了才有力气上路不是。”

      江盛犹疑地想,上路?

      禾后寒吃了碗粥又喝了些汤,觉得恢复了点力气,抬头问道:“江盛兄说欲送我与舍弟到通州,
      此话可当真?”

      江盛含情脉脉地握住禾后寒的手,情真意切地道:“那是自然,在下不放心你现在的身子,况且在下言出必行。”

      禾后寒把手抽出来,不动声色地道:“那便走吧。”

      江盛愧疚地道:“在下尚有客栈的一些事要处理,瑞声兄先走,在下片刻便赶上。”

      ▬▬▬▬▬▬▬▬▬

      禾后寒把马车牵到大道上,关切地问道:“皇上昨夜休息得可好?”崇渊随意地坐在车板上,神色平和,但双眼却一直若有若无地打量着他,禾后寒发觉那是审视的眼神,这让他立刻警觉起来。

      半晌,崇渊终于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话:“爱卿身体可有不适?”

      禾后寒连忙受宠若惊似的回道:“承蒙皇上关心,臣身体并无大碍,约是昨夜着了些凉。”

      崇渊把眼神投向大道的尽头,顿了一顿,正要再说些什么,就听旁边突然冒出一个声音,颇有些自责的味道:“瑞声兄受了寒?在下实在粗心,竟未发觉。”

      禾后寒牵住缰绳的手骤然地紧了紧,他竟未察觉江盛何时从后面赶上!

      禾后寒自十五岁学艺归来至今未逢敌手,如今在这荒郊野外的又是危机四伏的时候,竟然碰到如此深不可测的人,本来这一直叫他心下十分不安——但现在,他几乎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在禾后寒心中,帝王皇权是第一位的,只有保住了皇权的巩固,帝王的安全,天下才能太平民生才能安稳,这种观念是他最基本的思想。这其次才是帝王本身的性格品质,但禾后寒认为那是皇家该操心的事。为人臣,需守本分,需尽忠,施展才华大展宏图都是时运所定,强求不得。这两条下来,才是他的私心,他的家人。从这个角度来说,禾后寒的本质的确是贤臣,先皇浸透了几十年风雨岁月的眼光无疑是有过人之处的。禾后寒这种骨子里固执的对皇权的崇拜与奴性体现在即使他在那样不堪的对任何一个正常男人来说都难以承受的情境下醒来,他瞬间想到也只是“原来如此,皇帝无忧。”

      继而他才考虑到此事对他而言该如何处理。

      显然,禾后寒的心态与应对都是极为理智和冷静的,但谁知道他内心是怎样的感受呢?

      言归正传,禾后寒是既不知江盛何时赶上,也不知他听去多少他与皇帝的对话,此时心下颇有些惴惴。不过他很快就压下了纷杂情绪,只惊讶地道:“江盛兄好快。”

      只这么大一会儿功夫,江盛竟然换了件宝蓝色的衣服,衬着那明晃晃的含笑的桃花眼,整个人如同会发光似的耀眼。只见他优哉游哉地骑着那头灰色的毛驴,懒洋洋地道:“刚刚赶上而已。”

      禾后寒点了点头转回身子,心里唰的就凉了。

      倒不是因为江盛这句模棱两可的话,而是因为那头毫不起眼的驴。

      不,应该说,他竟然以为那是驴。

      禾后寒回想起到昨日初见江盛时的怪异感,那时他以为是因为江盛的装束过于招摇,而坐骑又过于凡俗而致。现在他忽然明白了,引起他这种错位感的并不是矛盾的事物对比,而是他潜意识里更深层的东西。他刚刚才意识到,从初见到现在,他所看到的这头驴,一直也只是能看到的罢了。

      只见其身,不闻其声。

      天下仅此一只,常伴主人侧,此物名“獗”。

      而这主人,便是第一公子了。

      第一公子何许人也?

      武功天下第一,身姿惊艳绝伦,江湖人尊称“第一公子”。此人天生奇才,背景雄厚,乃武林第一大世家惊流门大公子,十三岁入世,十五岁渡海历练,十八岁回到中原,带回奇珍无数,而这其中就包括了他的专属坐骑“獗”。

      第一公子最叫人叹服的事迹却非仅仅如此,而是他与人交手,从未落败。

      不论是他以十三岁之龄连挑十数个门派却不伤对手分毫,还是十八岁回到中原后以讨教的名义两年间连续击败了武林榜上有名的江湖高手,亦或是解开小丘仙一派的百药难题,破了峼同的金甲阵,他都是以一种笃定的,近乎于游戏人间的姿态完成了。

      在江湖人眼中,此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他是江湖传奇。

      最年轻的——活着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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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丞相有何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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