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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从万年宫返回长安,已是秋季,凌霄、芙蓉开满园圃,香气宜人。
英华快一岁了,乳母扶着他蹒跚学步,在回廊里来来回回甚有耐心,她慈祥、温柔,对孩子是真心实意的。
萧可看在眼里很欣慰,世上又多一个疼他的人,直到慕容天峰喊了一声‘表妹’,方回过了神儿。
一向高傲凌人的慕容天峰今日却眉头紧锁。
“皇后、柳氏纠结冷宫中的萧淑妃施厌胜术,现陛下下旨,将皇后、淑妃废为庶人,幽禁宫中,夺黜魏国夫人柳氏的封号,永逐皇宫,贬了吏部尚书柳奭为荣州剌史。”
“看起来是要废后了。”萧可低语
“他想立武昭仪为后,世人皆知,只是那武昭仪……。”慕容天峰看了看天,“有意无意似是要拉拢我。”
萧可很意外,慕容天峰算起来是萧云襄的表哥,武昭仪却要拉拢他。
“好事啊!”
“这叫什么好事。”
慕容天峰并不为之所动,他堂堂南燕皇族之后,岂肯为一介出身不高的女流效力,何况她曾事先帝,人尽皆知,其父武士彟是木材商人出身,她自然是木材商人之女。
“有时候就是天命不可违。”对于武昭仪的将来,萧可心知肚明,这才是他的最好的出路,“她既然招揽你,何不顺水推舟呢!你是仁儿的岳父,将来他还要靠着你。”
慕容天峰颇为不解,“她一个小小昭仪能成什么气候?你还指望着她能当上皇后不成。”
“为什么不能?”萧可反问。
慕容天峰一时无语,莫非她知道什么内情?正在犹豫不决之际。
“千里和曦彦好吗?冯子游有没有来信?”相比于武昭仪,萧可更在意他的孩子。
慕容天峰点了点头,也说不出个‘好’字,曦彦的眼睛至今不能视物,又不敢告诉她,迂回的问道:“表妹,你知道什么是十二时虫吗?”
没头没脑问了这么一句,萧可不解其意。
“今天事情太多了,脑子有些乱。”慕容天峰怕说漏嘴,忙找个理由告辞。
刚刚走出凝香阁,迎面遇上两人,忙上前行礼,李治的身后依然跟着雷打不动的王伏胜。
亲自扶了慕容天峰起身,笑道:“原来天峰在这里呀!刚才昭仪还夸起了你,赞你极为忠心。”
“昭仪谬赞了,臣自当尽心竭力。”慕容天峰心里明白的很,陛下跟昭仪是同一个目的,只是还拿不定主意。
李治牵着他的衣袖往前走,一派君臣和睦之景,“天峰,如今皇后失德,朕若改立昭仪为皇后,你觉得如何?”
慕容天峰恭恭敬敬道:“昭仪温婉淑德,才德兼备,当为天下之母仪。”
“国舅要是反对呢?”李治停下脚步,静等他的回答。
这不是要他表明立场吗?反正也不可能站到国舅那一边去,就像‘表妹’说的,何不顺水推舟,叩首道:“陛下,臣说句实话,臣根本看不惯长孙无忌那狂样儿,如果武昭仪能做皇后,臣当然支持她。”
听此话,李治自是欣喜,他原是先皇的近卫,如今为自己所用再合适不过,禁军一事也总算有了着落。
“朕决定晋封爱卿为左卫大将军。”
慕容天峰复又跪下谢恩,“臣自当肝脑涂地报答陛下圣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治微然一笑道:“爱卿何必这么见外呢!快起来吧!”
慕容天峰却不肯起身,恳求道:“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小婿千里本当朱邸之尊!因国舅大搞株连,受覆巢之祸,致使留落荒隅,恳请陛下赦免。”
李治再次将他扶起,安慰道:“此事朕记着,卿可宽心。”
因慕容天峰之故,李治的心情好了许多,信步朝凝香阁而去。
此时花木繁盛,凌霄开的正艳,如红霞一般,几只锦鸡在草里觅食,碧水畔芙蓉簇簇,很是幽静祥和。
眉儿忙倒了茶来,将阁内众人引到各种,以免碍着他们说话。
“脸上的伤好多了!看起来很管用。”随手摆弄起了妆奁上的陶盒、瓶罐,话峰一转,“朕刚才遇见天峰了。”
“他是来送名贴的。”萧可找了个理由搪塞,“曦彦订下亲事了。”
“岭南的冯家啊!”李治恍然大悟,“长乐冯氏,一方豪族!其实也不用急,过两年就回长安了。”
萧可不甚其解的望着他,“你终于要对付他了吗?”
“你都能挥刀相向,朕为何不能!这窝囊气朕早就受够了。”他似是有话要说,沉吟片刻道:“天峰,朕可以信任吗?”
他竟是为此而来,萧可觉得很讽刺,堂堂天子竟问一个曾经刺杀他数次的刺客值不值得信任?“我对他也不了解,只是萧云襄的母亲以为我是萧泽宣,才把天峰的女儿许配给千里,如果那时候她知道我是假冒的,才不肯做这门亲。”
思量片刻,认为这话有理,“原来如此,朕以是三哥跟他有什么交情。”
“三郎跟他不过是点头之交。”萧可目光微转,不愧是当皇帝的,疑心这么重,看来他对慕容天峰并不是很放心。
李治似是认同了她的说辞,长身而起,“事情现在已经有了眉目,等朕夺回大权,立刻下旨给三哥平反,给他改葬、立庙,追复爵位。”
弹指之间,永徽五年悄然而去。
开春,武昭仪诞下一子,取名‘贤’,封潞王,同时封李弘为代王。时年,西突厥沙钵罗可汗叛唐,天子诏令左卫大将军程知节为葱山道行军大总管,出征讨伐,实则是为调离,何况程知节已是六十九岁的高龄,从而解除了他对禁军的控制权。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宫廷内,武昭仪以‘宸妃’为名,向后位发动了第二次冲击,却被侍中韩援、中书令来济以没有先例力阻,然而武昭仪越挫越勇,虽不是皇后,俨然已以皇后自居,长孙皇后著有《女则》三十篇,她也不甘心示弱,亲自执笔著成《内训》,以教导女子三从四德,娴雅贞静,作为母仪天下的先兆,在后宫广为传阅。
暗夜下,一人挑灯而行,此人长身挺拔,面如傅粉,神情较为急促,中书舍人李义府,因一点小事儿得罪了国舅长孙无忌,明日就要贬为壁州司马,趁敕令未达门下之际,深夜叩见,直达天听。甘露殿廊下,他忐忑不安,那封奏疏是否能合圣意还是未知数,壁州地处偏远的蜀地,一去更是前途未卜。
听得高延福说了一个‘请’字,李义府心中暗喜,呈上的奏疏果然起了做用,出主意的好友王德俭不愧为‘智囊’,匆匆进入殿内参拜,余光微瞥,有一盈盈美人跪坐在天子身边,定是武昭仪,奏疏的内容正是要请求天子废除皇后王氏,立昭仪为后。
李治大为欣喜,又叫了赏,虽然调走了程知节,可朝政仍插不进手,所以以废立皇后一事为平台,同大权在握的长孙无忌斡旋起来,现在终于有朝臣支持他的决定,也让他看清楚了朝中不全是国舅的一言堂,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李义府抱着天子所赐的一斛珍珠,连忙叩谢,诉说自己的委屈,“陛下恩赐,臣受之有愧,臣明日就要被贬做壁州司马,不能再为陛下效力了。”
李治一脸的笑意,“卿平身,卿出类拔萃,朕自当留用,朕破格提拔卿为中书侍郎。”
李义府惊措,从五品的中书舍人一跃成为二品中书侍郎,从通贵到亲贵,是莫大的殊荣,他伏地而泣,叩谢天子圣恩。
李义府是第一个站出来拥戴废王立武的朝臣,武昭仪笑得灿烂,夸赞道:“李侍郎不仅忠心可嘉,文采也极为不凡,扬名翰墨,与来济齐名,本宫最喜欢爱卿的那首《堂堂》:镂月成歌扇,裁云作舞衣。自怜回雪影,好取洛川归。”
“昭仪称赞,臣愧不敢当。”李义府眼光微动,昭仪的身姿偶入眼帘,当时惊为天人,精神为之一振,“陛下,据臣所知,卫尉卿许敬宗、中书舍人王德俭、御史大夫崔义玄、御史中丞袁公瑜、大理正侯善业、光禄卿卢承庆等人,也跟臣是一个心思,均已写好表章,只是障于国舅的权威不敢上奏。”
又有这么多人支持废王立武,李治大喜过望,李义府是个能员。
昭仪心思敏锐,抢先一步道:“不如陛下广开言路,让群臣们各抒己见,省得有人从中作梗。”
“昭仪所言甚是。”李治点头许可,“卿暂且退下,再来日朝堂再做定夺,来人,送李侍郎。”
李义府抱着一斛珍珠出来,天子的意图一听即明,很快就要见真章了,赶紧去联系他的同党,好给天子、昭仪呐喊助威。
正为废王立武之事烦恼的帝妃均是喜上眉梢,困意全无,李治敲着凭几道:“媚娘可知这李义府?表面上才思缜密、谦恭有礼,背地里却是诡计多端、阴险狡诈,人送外号‘笑中刀’,又叫‘李猫儿’,只因风评太恶,一直没有机会晋升。”
武昭仪微然一笑:“只要他能为陛下效力,管他是什么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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