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相爱

　　好像又回到了平静的日子里，我们慢慢的又重新走进回忆的某个角落，活生生的上演着从前幸福里的每一天。
　　而背景从上海改成了北京，依然是冬天，可是北京的这个冬天好像没有上海那么冷。
　　每天我会在诚爱医院的大厅等他下班，然后我们买菜做饭留在他的小屋里看光碟打游戏。
　　他也会带我去电影院然后找一部电影消磨整个晚上，只是他不问我什么时候会离开。
　　既然不问我也不说，每天我都买些东西添置进他的小屋，我矛盾的做着一个陌生的自己。
　　一面我不要在他的世界里留下自己的痕迹，不想让恨意绵延成一个永远都抹不掉印记，我依然希望他可以幸福快乐；一面我却拼命做着相反的事，每一天，每一处，我不停的在他的世界留下一些痕迹，拼命的想让他每时每刻都能把我放在心里，每时每刻都能想起我。
　　情感与理智拉扯着，无法分辨在此刻究竟谁会占上风，谁会无声的落败。

　　也许祸福总是相依的，终于豆豆还是被旅馆的清洁员发现了，
　　那天我从张俊彭住的地方回莫泰，远远的就看见自己房间门口围了一堆人。
　　我和豆豆豆被很客气的请进了经理室，接待我们的是一个看起来很精明、很漂亮的女孩子。
　　我和女人一向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只能听她说。
　　最后，在我良好的态度和鉴于没有给旅馆造成严重损失的情况下，我们被罚款，然后客气的要求离开。
　　寒冷的街头我和豆豆同时成了流浪的狗，我可以带豆豆去张俊彭那里，我可以再去找一家旅馆，或者我可以就此离开北京回到我来的地方。
　　而我只是目的明确的把车停在了BT公司大楼下面，在郑泽和张俊彭之间我想都没想的选择了前者。
　　我不要自己像一个处心积虑的阴谋一样住进张俊彭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上谁的同情也许都能让我感激，除了——张俊彭。
　　电梯送我到大厦七层，通透的前台，一个漂亮的前台小姐见我如见鬼魅。
　　“小姐，我想找郑泽。”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但似乎并没有缓解前台小姐的情绪。
　　“瑶……瑶瑶小姐，郑先生他现在不在公司。”
　　我没心思澄清误会，接着问：“那请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不知道……”
　　“好吧，谢谢，”从我身边走过的员工时时的侧目让我很不舒服，我转身离开。
　　郑泽不在，我只能另想办法，突然觉得自己固执的可怜。为什么不能小鸟依人的去找张俊彭？
　　为什么不能干干脆脆离开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
　　都是死路，我还能做什么，倚在自己的车前对着水泥地发呆。
　　看来只能重新找旅馆了。
　　“暮颜？”
　　郑泽的声音在我放弃的下一秒出现，我终于知道这世界上那里来那么多的故事。
　　故事是所有巧合的总称，我的自尊被一个我曾经断然抗拒的人挽救。
　　“我来找你。”
　　“找我？有事吗？”郑泽应该是很意外我会在这里出现，“上去坐一下吧。”
　　我摇摇头，然后说：“我刚从上面下来，”想起那些人看我的眼神还是别上去了。我走到自己的车边打开车门让豆豆下来，“我让旅馆的人赶出来了。”
　　我情愿在郑泽这里颜面扫地，也不愿放弃在张俊彭面前做一只虚伪的孔雀。我是为他而来，此刻又是因为他流落街头，但这一切我一点都不想让他知道。
　　“你，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接受我的建议？”显然郑泽并没有反应过来，他看了看豆豆又看了看我，脸上表情茫然。
　　“你改主意了？”我并不确定他还愿意。
　　“不，不是……没有，欢迎之至。”我看见他脸上渐渐浮现出来的笑容，看来今晚我真的不用流落街头了。
　　“谢谢，”我松了口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吧，暮颜，我上去安排一下然后带你过去，你等我一下可以吗？”郑泽说的小心翼翼，到像是怕我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用了，如果可以我们自己过去好了，你把地址给我就好，我可以在那边等你。”
　　“这……”
　　“怎么，不方便？”
　　“不是，那到不是……”郑泽犹豫了一下从身上拿出了一个本子把地址写了下来然后递给我，“我会让天磊在楼下等你，这个地方很好找，就在你之前住过的地方不远。”
　　“好，那我先过去，谢谢你。”
　　这是我自己选的，我只能准备好出现在另一个人的世界里，用另一个身份。
　　北方零下四、五度的天气干冷干冷的，我的车转过一座高楼就看见沈天磊远远的站在空旷的绿化边上。这个地方的环境真不错，豆豆一定会喜欢这里。我感叹着有钱人的奢侈，一边把车靠在绿化带边上。
　　“你好，”我礼貌的和沈天磊打了个招呼，刚才要是没有他我怕是连大门都进不来。
　　“你……你好，”他怔了怔，然后对我艰难的笑了一下。
　　还不如不要笑，好好一个帅哥让自己折磨成这样，“我姓上官，你叫我暮颜就好。”我不是瑶瑶，也不会变成他的瑶瑶，这是残忍的事实。
　　“我知道，阿泽已经跟我说过，他说，他在莫泰遇到你。”
　　这是我认识他之后他说过最完整的一句话，至少证明他还算是一个思维正常的人。
　　“因为豆豆我被旅馆赶了出来，所以，不好意思只能来麻烦你们。”
　　“没关系，”帅哥把“憔悴”两个字演绎的真是淋漓尽致，我从后备箱里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
　　实在是不好意思把重的那个交给他，最后只能把最轻的一个递给了他。
　　豆豆好像一点没觉得冷，在没人的四下里撒欢的乱跑。
　　“豆豆！”
　　我老远的喊它，然后看它跑回来，而沈天磊则一直看着我，“可以上去吗？”外面很冷，我拎着行李问。
　　“哦，这边……”
　　我们被电梯送到了十二层，沈天磊在电梯里看着我，而我则一直看着豆豆，我们谁都没说话。
　　十二层已经是这里最高的一层，视野好的一塌糊涂。我再次恶狠狠的心里讨伐了一下有钱人的奢侈，只是，这房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很久没人住的样子……，我隐约感觉到什么，该不会……
　　“阿泽的电话打的匆忙，我还没来得及收拾，”沈天磊把行李帮我放在客厅，然后接着说：“本来我们是住在楼上的，不过我想女孩住楼上会比较方便，我已经打电话给阿姨，她很快就会过来。”
　　我反应迟钝的看了看他，然后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他们也住在这里！突然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你是说，你们也住在这里？”
　　帅哥看着我点点头，然后我放弃挣扎，我被郑泽给骗了！
　　不对，人家并没有骗我，他说的是在这之前这里一直都没人住过。
　　窗外的风呼呼的吹在玻璃上，地暖开着。在温暖和寒冷之间我跟本连选择的机会的没有，但我还是生气。之前那些莫名的委屈迅速蔓延，我红着眼睛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
　　我莫名而任性的开出一千多公里只为了见他一面，我为了豆豆流落街头让陌生人愚弄，而这些都与人无尤是我自找。
　　沈天磊大概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就红了眼眶，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豆豆精的一下子安静下来，坐在我身边舔着我的手。
　　“天磊，暮颜她……”
　　郑泽匆匆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也住在这里？”不是质问的口气我只是想知道他干嘛骗我，不过问了也是白问，当然是为了沈天磊。
　　“我，暮颜，你听我解释……”郑泽被我问的有些尴尬，“其实，我真的不是有心要骗你，如果说……那你就更会不来了，不是嘛。不然，这样我们找地方搬，但今天肯定不行了，明天你看好吗？”
　　我没想到郑泽会这么说，一下子梗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她，不知道我们也住这里？”沈帅哥后知后觉的问。
　　“是，我瞒了她，”郑泽懊恼的用手抓了抓头发，看来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先生，你打电话让我来打扫，打扫哪里？”一个阿姨模样的女人怯怯的问，也许是感觉到屋里的气氛不对怕被殃及，我都没发现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不用了，谢谢你，”我没等郑泽和沈天磊说话就抢先把阿姨打发走了，被紧急叫了来又被莫名的打法走了阿姨一脸的不高兴。
　　“暮颜……”郑泽还想继续解释，“你……”
　　“我不要在这间屋子里看见任何一张关于瑶瑶的照片，”我不想听他再解释，“你们不用搬，但我要交房租”，我接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不要再叫我瑶瑶，也不要觉得我就是她，我叫上官暮颜，”最后一句是说给沈天磊听的，我不会去做一个死人的替代品。
　　“这……”
　　郑泽看了我又看了看沈天磊，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们实在没有理由答应这些要求。
　　“不行？”我拖着行李转身就走，没的商量就不商量。他们大可不必理会我，我也并没有带着任何情绪。这里本来就不该我来，既然是这样留下来有有什么意思。
　　“阿泽，帮我把瑶瑶的照片取下来，”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听见身后传来沈天磊沉闷的声音，没想到他竟然选择了妥协。话是我说在前面的，现在人家做了我又怎么就这样离开，其实我也只是希望他们明白活着的人永远比死了的人重要，但这些又是否真的应该我来做？
　　最后不知道是谁妥协了谁的想法，总之我的要求人家一一满足，于是，我开始了和俩个个陌生男人的同居生活。安静下来才有了仔细打量的心情，因为是顶层这间房大的超出了我的想象。顶复式的结构其实已经是两层设计，别说是住三个，就是挤挤住三十个都不是问题。
　　客厅里沈天磊和郑瑶的结婚照片已经被两个男人取了下来放在边上，鹅黄色的大沙发后面是一扇高大的飘窗。我晃了一圈，厨房里设备齐全，只是没有任何用过的迹象。
　　“房租怎么算？”我对着两个忙碌的男人喊，他们正一件一件从楼上往下搬东西。
　　“这……”郑泽看看沈天磊又看看我，“要不……”
　　我突然觉得很好笑，我知道他想说不要，可是又不能说不要。我刚才说的很明白，不收房租我就离开。看来为了沈天磊这个兄弟郑泽真的做了很多事，突然觉得有些感动，如果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可以这坦白，那么是不是我们就不用经历那么多成长中的痛楚？
　　“这样好不好，”我实在没有难为他们的理由，毕竟是他们在我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刚才的情绪已经过去了，不管他们目的为何我都心存感激，“我给你们当厨娘，一日的三餐我都包了，你们觉得可好？”
　　“求之不得，”郑泽估计是高兴过头了，居然开始对着我傻笑。
　　我有点怀疑，他是怎么当上ＢＴ经理的？他真的是ＢＴ经理？
　　“你那……”我看着沈天磊，面无表情的征询他的想法，“你吃吗？”
　　“我……”他又恢复到只会说一个字的状态。
　　“不吃算了，”我转身打算给豆豆找点吃的，豆豆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一定饿坏了。
　　“我吃。”
　　我没生气，真的没生气，只是效果也算达到了。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这么做那么就只能尽力而为，不管沈天磊对郑瑶有多么深切的爱，时间总是治愈伤痛最好的良药，而药引则是给他一个振作起来的理由。
　　很好。沈天磊闷闷的声音开始让我意识到一件事，这个男人好像有点怕我。
　　晚饭之前我一个人溜到张俊彭带我去过的那个菜场买了一堆的东西，然后又去超市买了一堆东西。等我把这些东都搬进厨房才发现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我赶紧给张俊彭打电话。
　　“你在哪？”电话那头半天才传来张俊彭的声音。
　　“我，我在一个客户这边，”我小声的开始撒谎，郑泽和沈天磊还在继续。他们坚持让我住在楼上，豆豆自己在客厅里搞着破坏，我一个人站在飘窗前望着北京此刻的夜色。
　　“哦，我还以为……”手机里传来大扩音器的声音，像是在找着什么人，他还在医院。
　　“我晚点去宿舍找你，你记得吃饭哦。”
　　“那好吧，你也记得吃饭。”
　　我像做贼一样匆匆挂了电话，郑泽和沈天磊手边的活应该也已经告一段落。我开始钻进厨房做饭，而在此之前我的厨艺只限于想象和观摩。
　　虽然我并没有笨到把糖当成盐，把醋当酱油用。不过也并没有精湛到如何了得的地步，一个四菜一汤的晚饭整整让我做了两个多小时。
　　也许是真的饿了，郑泽对我的手艺给予了最实际的赞扬。而沈天磊对着桌上的东西却表情痛苦。
　　“嫌我做的不好吃？”其实我也很心虚，郑泽的大快朵颐没准只是假象，我实在不确定自己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好吃。
　　“我……”沈天磊的表情里有些慌张和不知所措。
　　“暮颜，”郑泽放下手里的碗，继续说道：“你别怪天磊，其实他已经很久都没吃过东西了。”
　　我忘记沈天磊是一个病人，我赶紧站起身说：“那，我去帮你熬点粥。”
　　“没关系，……”沈天磊夹了一口青菜放进嘴里，然后很努力的咽下去，“就吃这个好了。”
　　“算了，”我拿掉沈天磊的筷子，这样肯定不行，“你等一会，我去做点粥。”
　　等粥做好的时候郑泽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沈天磊一个人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豆豆在他手边。豆豆不喜欢郑泽但却跟沈天磊很投缘，奇怪。
　　“沈天磊，”我轻轻推了推他，然后看见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瑶瑶……”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我，有些搞不清状况。
　　“我是暮颜，不是郑瑶，起来把粥喝了吧。”
　　我把手上的粥碗放在茶几上，转身打算出门。已经快十点了，不知道张俊彭是不是还在等我。
　　我成全了自己卑微的骄傲，可是却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
　　想起小时候上学，每道题，每个答案都有人会告诉我是对、是错，然后我可以继续朝一个正确的方向努力。
　　但此刻我身边没有人告诉这些，我听见自己心里那个理智的声音让我放弃，放弃北京这些荒诞的行为回到自己的生活里，但每天一早醒来的时候我依然还在北京，依然还继续着那些无法分辨对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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