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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哥,”轮椅上的陵辛唤了他一声,“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吃的。”
然而,那名叫陵坤的高大男人似乎没听见妹妹的话,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隋塔身上。他毫无预兆地伸出手,粗糙温热的手指直接捏了捏隋塔纤细的上臂。
那触感让隋塔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想躲,却没完全躲开。
“你怎么瘦成这样了?”陵坤的嗓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或者说,是一种强势的审视,“皮包骨头,没好好吃饭?”
隋塔微微侧过脸,避开他过于直接的目光,声音闷闷的:“没什么胃口。瘦就瘦吧,也没什么不好。”
“好什么好?”陵坤的眉头皱得更紧,“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白得跟纸一样。隋塔,你到底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他的动作自然熟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昵,仿佛早已习惯了如此介入她的生活。
陵辛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目光在自家哥哥和隋塔之间流转了一圈,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
她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柔柔的,却像投下了一颗石子:“阿隋,要不……你和我哥在一起吧?”她顿了顿,看向陵坤,语气天真又带着点怂恿,“我哥哥做饭可好吃了,特别会照顾人。有他看着你,你肯定能胖回来。”
陵坤闻言,那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紧紧锁住隋塔,毫不掩饰其中的期待。
隋塔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她猛地低下头,声音带着慌乱,“别瞎说。我先走了。”
她转身就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压力圈。
“别走。”陵坤的手臂一伸,轻易地拦住了她的去路,“下周的同学聚会,你来不来?”隋塔摇摇头,拒绝得干脆:“我不了。”
“这次不一样,赶上学校校庆,规模很大。”陵坤试图说服她,身体微微前倾,“好多老同学专门从外地赶回来,班长、学委他们都会到,下次再聚齐不知猴年马月了。你确定不来?”
“我……我很忙,”隋塔避开他的视线,找着借口,声音越来越低,“到时候应该没空……”
陵坤看着她闪躲的样子,忽然咧嘴笑了笑,“可是我已经替你答应了。我说你肯定会来。”
隋塔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终于因为怒气染上一丝血色。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陵坤却不答,只是顺势将手里那个沉重的水果袋子不由分说地塞进隋塔手里。
“东西你拿着,补补身体。”
他看着她因愤怒而亮起来的眼睛,放缓了声音,几乎是低声下气地加了句,“来吧,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与此同时,陵辛也抬起眼,用那双湿漉漉、无辜又带着恳求的大眼睛望向隋塔。
“阿隋,来吧,我到时候也去的,你陪我一起好不好?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兄妹两人,一个强势逼人,一个柔弱可怜,一刚一柔,形成了完美的合围之势,同时施加压力。
隋塔只觉得胸口那股熟悉的郁结和闷痛再次翻涌上来,堵得她呼吸困难。
她看着陵坤不容拒绝的眼神,又瞥见陵辛那副依赖可怜的模样,最终,那根紧绷的弦还是断了。她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颓然妥协。
“好,我去。”
话音未落,她几乎是踉跄的冲向了电梯口。
几乎就在那金属门缝彻底闭合的瞬间,兄妹二人几乎是立刻收回了那热络的神色,眸光深邃,看不出在想什么。
陵坤默不作声地推着陵辛的轮椅,转身回到了病房,门轻声合上。
一直在不远处静观其变的季陲安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他略一沉吟,也随后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病房内,陵辛正拿起果篮里的一个橘子,慢条斯理地剥着。听到脚步声,她只是随意地抬眼瞥了一下季陲安,眼神疏离而淡漠,与方才面对隋塔时那副柔弱依赖的模样判若两人。
“来查房?”她的语气平直,听不出任何情绪。
季陲安点点头,神色如常:“例行检查。”
“不是今天早上已经查过了吗?”陵辛撕下一瓣橘子送入口中,动作间,将剥下的橘皮随手丢在了光洁的地板上。
季陲安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橘皮,并未置评,只是平静地回答:“我是新调来的医生,需要多熟悉一下病人的情况。”
“新来的……”陵辛咀嚼着橘子,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片刻,“哦,我好像确实没见过你。”她似乎失去了兴趣,懒洋洋地靠回轮椅背,“行吧,查吧。”
季陲安走近几步,“麻烦你,能撩起你的裤腿让我看看吗?需要检查一下下肢的血液循环和肌肉状态。”
陵辛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不耐烦,但她没说什么,只是依言,动作有些粗鲁地撩起了宽松病号服的裤腿,露出一截小腿。
那小腿清瘦,肤色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
然而,季陲安看到后,心下却是猛地一沉——这腿虽然瘦弱,但肌肉的饱满度和皮肤的光泽度,远胜过长期瘫痪卧床、缺乏运动的病人。
如果真的如他们所说瘫痪了八年,绝不可能维持这样的状态,必然会出现更明显的萎缩、松弛甚至关节挛缩的迹象。
一个惊人的猜想在季陲安心头炸开,但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默默地将裤腿轻轻拉回原处。
就在这时,陵辛突然抬起头,直剌剌地朝她哥哥问道: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追上隋塔啊?”她嫌弃地撇了撇嘴,“你真没本事。要是我是个男人……”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仿佛触及了某个不能言说的禁区,只是用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意味深长地看了陵坤一眼。
陵坤却自信地笑了笑。
“快了。别急,这次同学会上,我就跟她挑明。场面弄大点,当着所有老同学的面,她脸皮薄,不怕她不答应。”
陵困话停到这不说了。
季陲安快步走出陵辛的病房,心头那份沉甸甸的疑虑促使他急切地想要找到她。
他径直来到隋塔的病房,床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知道,她又逃了。
下班后,季陲安疲惫不堪,没有时间自己做饭,便直接去了医院附近那家他常去的小馆子,习惯性地点了几个菜:清炒芥蓝,排骨冬瓜,糖醋里脊——估摸着是隋塔爱吃的口味。
提着还冒着热气的餐盒,季陲安来到了隋塔的公寓门口。夜色已浓,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他的脚步声而亮起,投下冷白的光晕。
他熟练地伸手在密码锁上输入六位数数字。
“嘀——”一声尖锐的错误提示音响起,屏幕亮起红光。
季陲安愣了一下,以为是按错了,再次小心翼翼地输入。
“嘀——!”错误提示音更加刺耳。
就在这时,门内传来了几声急促的狗叫,但叫声很快又低了下去,仿佛被人及时制止了。
季陲安心里蓦地一紧,他不死心,又尝试输入几次。
“嘀!嘀!嘀——!!!”
连续的错误输入终于触发了安全警报,尖锐的蜂鸣声瞬间划破楼道的寂静,听得他心慌意乱,额角几乎要渗出冷汗。
就在他手足无措之际,对面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邻居王奶奶探出头来,脸上带着疑惑,待看清是季陲安后,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季陲安顿时有些窘迫,连忙解释:“王奶奶,我…我不是想强闯……”
王奶奶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嗐,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别试了,估计又是小隋那丫头犯病了。”
“犯病?”季陲安眉头紧蹙,“她怎么了?是什么病?”
王奶奶叹了口气:“说不清哟。这丫头啊,不定期的就跟丢了魂儿一样,整天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啥也不干,啥东西也不吃,喊她她也不理。”
她话锋一转,又稍微轻松了些:“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这种状况通常就几天,她自己慢慢又会缓过劲儿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也能自己遛狗了。”
王奶奶突然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
“我老婆子琢磨着啊,小隋这不像普通的病,倒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或者魂儿丢了一缕?依我看,真该找个厉害的道士或者大仙来给她瞧瞧,收收惊,叫叫魂……”
季陲安听着这充满民间迷信色彩的猜测,心下却是一片清明。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绝非什么怪力乱神,而是典型的心理或精神问题发作时的表现——极可能是严重的抑郁状态或解离症状。
王奶奶一边絮叨着,一边用自己的指纹熟练地解开了门锁。“咔哒”一声,警报声戛然而止,门开了。
“进去看看吧,唉,这孩子……”王奶奶让开了身子。
季陲安道了声谢,立刻提着餐盒进到屋内。
客厅的大灯明晃晃地开着,光线刺眼而冰冷。
两只狗都安静地躺在床上,看到季陲安和王奶奶过来了,都赶紧跳下床迎接。
隋塔缩进被子里,听到开门和脚步声,那团被子连一丝轻微的颤动都没有,她固执地将自己与外界彻底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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