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至死方休

　　监狱的探视室里，玻璃隔着两个世界。宋晓澜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穿着囚服的苏青禾，她剪了齐耳短发，脸色比庭审时好了些，只是眼底的怯懦依旧没散去，多了几分沉静。桌上的通话器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两人同时拿起，声音通过线路传递，带着一丝失真的空旷。 “你来了。”苏青禾先开了口，声音很轻，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通话器边缘，像是在掩饰紧张。 “嗯。”宋晓澜点头，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那里没有了钻戒，只有干净的皮肤，曾经戴着戒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印记。“在里面……还好吗？” “挺好的，狱警和室友都对我不错，每天会干活、学习，也能看书。”苏青禾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你呢？工作还顺利吗？有没有……再找一个？” 宋晓澜的心猛地一揪，摇头时语气无比坚定：“没有，也不会。”他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玻璃对面，“里面是你喜欢的作家新出的书，还有一些生活用品，我托人打听了，里面能用。” 苏青禾看着信封，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赶紧别过脸，用袖子擦了擦：“谢谢你，晓澜……其实你不用这样的，我不值得你等。”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宋晓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曾经答应过你，要娶你回家，要陪你走过往后的每一个春夏秋冬。这个承诺，我没忘。” “可是我……”苏青禾哽咽着，“我做了那么可怕的事，手法那么恶劣，我自己都觉得恶心。你应该恨我的，应该忘了我，去过自己的生活。” “我不恨你。”宋晓澜看着她的眼睛，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遗憾，唯独没有恨意，“我只是可惜，可惜你当初没有相信我，没有告诉我一切。如果当时你跟我说了沈灼言的威胁，我们一定有更好的办法解决，而不是走到今天这一步。” 苏青禾低下头，泪水滴落在通话器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我那时候太傻了，太怕失去你了，所以才会一时糊涂……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不晚。”宋晓澜轻声说，“还有四年，很快就会过去。我会一直来看你，等你出来。” 探视时间过得很快，临走时，苏青禾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不舍：“晓澜，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别因为我耽误了自己。如果……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更好的人，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我会真心祝福你的。” 宋晓澜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下次我会带些你爱吃的饼干来，记得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走出监狱大门时，阳光刺眼，宋晓澜却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门口站了很久，看着那扇冰冷的铁门，仿佛能看到苏青禾在里面努力生活的样子。往后的日子里，宋晓澜几乎每个月都会来探视。他会给她带书、带生活用品，会跟她讲外面的事——公司的变化、朋友的近况、路边新开的花店，唯独不提感情上的事。而苏青禾，也渐渐从最初的愧疚与自卑中走出来，变得越来越平静，每次都会跟他分享自己在里面的收获，说自己学会了织毛衣，学会了写毛笔字，还考了会计证。时间一年一年过去，监狱里的树木绿了又黄，宋晓澜的头发也添了几根银丝，不变的是每月准时出现的身影。苏青禾在他的鼓励下，表现越来越好，获得了几次减刑，最终，五年的刑期缩减到了四年零三个月。出狱那天，宋晓澜早早地就等在了监狱门口。当苏青禾穿着一身便服，背着一个简单的背包走出来时，他一眼就看到了她。四年多的时间，她褪去了往日的柔弱，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整个人透着一种历经风雨后的沉静。苏青禾也看到了他，脚步顿了顿，然后朝着他的方向慢慢走去。 “我来接你了。”宋晓澜迎上去，声音温和，像他们每次见面时一样。 “嗯。”苏青禾点头，脸颊微微泛红，有些局促地站在他面前，“麻烦你了。” 宋晓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然地接过她的背包，牵起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凉，微微颤抖着，却没有挣脱。两人并肩走在阳光下，一路无话，却并不觉得尴尬，仿佛只是分开了一个普通的周末，而不是四年多的漫长时光。宋晓澜带她回了自己的公寓——那是他们曾经一起布置的家，里面的一切都没有变，客厅的墙上还挂着他们的合照，卧室的衣帽间里，还留着她的衣服，甚至连她喜欢的玩偶，都还放在床头。 “你一直没动这里？”苏青禾看着熟悉的一切，眼眶泛红。 “嗯。”宋晓澜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我一直觉得，你会回来的。” 那天晚上，宋晓澜做了她最喜欢的粥，两人坐在餐桌前，像以前一样聊着天。苏青禾跟他讲了很多监狱里的事，讲自己如何克服恐惧，如何努力改造，讲那些帮助过她的人。宋晓澜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眼神里满是温柔。夜深了，宋晓澜把客房收拾好，让她休息。苏青禾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满是踏实与感动。她知道，宋晓澜为她付出了太多，这份深情，让她既愧疚又珍惜。几天后，苏青禾找到了一份会计的工作，开始了新的生活。她努力工作，积极面对生活，闲暇时会陪着宋晓澜看看电影、逛逛街，就像他们以前一样。只是，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结婚的事，仿佛那是一个需要慢慢触碰的伤疤。直到半年后的一个周末，宋晓澜带她去了当年求婚的江边。深秋的黄昏，梧桐叶依旧是焦糖色，桂花的甜香弥漫在空气中，和当年一模一样。宋晓澜牵着她的手，站在江边，看着落日熔金的景象，轻声说：“青禾，四年多前，我在这里问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今天，我想再问你一次。” 苏青禾的心跳瞬间加速，她转过头，看到宋晓澜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里面不是钻戒，而是一枚设计简约的素圈银戒。 “我知道，过去的事无法抹去，你心里可能还会有愧疚和不安。”宋晓澜单膝跪地，仰望着她，眼底满是真挚的爱意，“但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在乎我们的未来。我还是想娶你，想让你做我的老婆，想和你一起走完余生。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和我在一起吗？” 苏青禾看着单膝跪地的宋晓澜，看着他眼底不变的温柔与坚定，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这一次，是幸福的泪水。她伸出手，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清晰：“我愿意，晓澜，我愿意。” 宋晓澜将素圈银戒轻轻套进她的无名指，站起身，将她紧紧拥进怀里。熟悉的雪松味萦绕在鼻尖，怀抱依旧温暖而有力，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
　　“谢谢你，愿意等我。”苏青禾靠在他的怀里，声音软糯。 “该说谢谢的是我。”宋晓澜吻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谢谢你，没有放弃自己，也没有放弃我们的爱情。” 落日渐渐沉入江面，余晖洒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曾经的遗憾与伤痛，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那句迟到了四年多的“和我在一起吧”，终于有了圆满的答案。往后余生，他们会一起面对过去的伤疤，一起珍惜眼前的幸福，一起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而这份历经风雨的爱情，也会像这江边的落日一样，温暖而绵长，永远不会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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