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反派攻略专业户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一场漫长、枯燥、精确到秒的循环。
　　A-3实验室，冰冷的手术台，各种测试，凌霜毫无情绪波动的指令，闪烁的数据流，然后是返回B-7区，注射淡蓝色的营养剂与神经稳定剂，在纯白的寂静中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叶安珩扮演着那个“完美实验体”。他沉默，驯服，对每一次测试都表现出“高度的配合”与“理性的奉献精神”。他会精准地描述每一次感官刺激带来的感受，用词严谨，不带任何情绪色彩。他会在凌霜记录数据时，安静地躺着，目光平静地望着天花板，仿佛那不是一场折磨，而是一项值得投入的神圣工作。
　　他从不抱怨，从不质疑，甚至当凌霜因为数据波动而调整测试强度，带来更强烈的痛苦时，他也只是脸色更白一些，呼吸更急促一点，然后继续用那平稳的、略带沙哑的声音报告着“钝痛等级7，集中在左腹，伴随轻微痉挛”。
　　凌霜看他的眼神，逐渐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不再是纯粹的、看待“物品”般的审视，而是多了一点……类似于“评估一件运转精良仪器”的审视。效率合格，数据稳定，预期符合。叶安珩在他眼中，从“零号特殊样本”，渐渐变成了“当前阶段性能优良的测试载体”。
　　【爱意值：0% → 1% → 2%… 缓慢而稳定地，在“实验体价值提升”的评估中，艰难爬升着。如同水滴石穿，每一次精准的报告，每一次超出预期的耐受表现，都为这冰冷的数值添上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这一天，测试内容换成了“信息素与情绪诱导关联测试”。
　　叶安珩再次被固定在平台上，这次连接了更多的电极贴片，太阳穴、胸口、手腕，监测着心率、脑波、皮电反应。凌霜站在控制台后，面前悬浮着复杂的化学分子式与生理波形图。
　　“第一阶段，释放α-003型信息素，模拟‘愉悦’情绪信号。”凌霜声音平静，按下一个按钮。
　　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甜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类似熟透的水果，又带着一丝奶油的腻。叶安珩立刻感到一种奇异的、从心底泛起的松弛感，仿佛浸泡在温水里，肌肉不自觉放松，嘴角甚至想要向上牵动。视野边缘，那代表“愉悦”的生理波形开始活跃。
　　但他屏住了呼吸。他太了解这种感觉了——人为制造的、虚假的、化学反应下的情绪。他闭上眼，集中精神，在脑海中反复勾勒赫连锋最后那场焚尽一切的大火，那灼热的痛楚，那冰冷的灰烬，那深入骨髓的、对任务失败（尽管最后成功收取心魂）的疲惫与无力感。
　　“样本生理指标显示轻度愉悦反应，但脑前额叶皮层活动异常，呈现抑制与回避状态。主观报告？”凌霜的声音传来。
　　叶安珩睁开眼，努力维持着呼吸的平稳，声音听起来有些困惑，又带着刻意的、试图符合“实验体”身份的理性分析：“老师，我感觉……很放松，好像有点高兴。但……好像又不是真的高兴，像……像隔着一层玻璃在看。”
　　“认知剥离现象。记录。”凌霜在面板上标注，“第二阶段，释放β-007，模拟‘恐惧’。”
　　甜香瞬间被一股刺鼻的、类似铁锈与腐肉混合的气味取代。几乎是同时，叶安珩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重重一跳，后颈汗毛倒竖，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生理指标剧烈波动。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在脑海中疯狂回忆的，却是第一个世界里，那些平淡的、甚至带着一丝麻木的日常——听竹苑的竹影，福安熬药的苦涩气味，赫连锋偶尔批阅奏折时疲惫的侧脸。他用这些毫无波澜的画面，去对抗身体本能的恐惧反应。
　　“生理应激反应强烈，皮质醇水平激增。但边缘系统杏仁核区域激活程度……低于预期。主观报告？”
　　“我……有点害怕，”叶安珩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真实的颤抖，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无需伪装，“心跳很快，出冷汗。但……好像又知道没什么可怕的。很奇怪的感觉。”他巧妙地将“认知剥离”延续到了“恐惧”测试中。
　　凌霜冰蓝色的眸子盯着屏幕上的数据，又看了看叶安珩因强忍恐惧而微微发白的脸，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似乎在记录什么。他没有对叶安珩的报告做出评价，只是继续道：“第三阶段，混合释放α-003与γ-012，模拟‘亲近依赖’。”
　　气味再次变化，变成了一种温暖的、类似阳光晒过毛毯、混合着一点清淡皂角香的味道。这一次，叶安珩的身体反应更加强烈。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被包裹的舒适感涌了上来，他甚至产生了想要靠近气源、寻求慰藉的冲动。生理波形图上，代表“放松”与“信任”的区域被激活。
　　叶安珩的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他用尽全部意志力，在脑海中构筑起一堵冰墙。他反复想着凌霜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想着那些冰冷的仪器，想着“涅槃计划”背后可能意味着的、对整个有情世界的清洗。他将这虚假的“亲近感”与最深的警惕和排斥强行捆绑在一起。
　　“生理指标……矛盾。”凌霜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疑惑，“催产素与血清素水平上升，符合‘亲近依赖’反应。但前额叶皮层与岛叶皮层活动同步增强，显示……高度警觉与认知冲突。自主神经系统呈现混乱状态。主观报告？”
　　叶安珩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喘息着，声音有些破碎：“我……我觉得很温暖，很……安全，想靠近。但是……又觉得不应该，好像有哪里不对。脑子……很乱。”他半真半假地描述着，将真实的抗拒与表演的困惑混杂在一起。
　　凌霜沉默了很久。他关闭了信息素释放，空气中令人不适的混合气味渐渐散去。他走到平台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叶安珩，冰蓝色的眸子锐利如手术刀，仿佛要剖开他的颅骨，看看里面到底是如何运作的。
　　“你的情绪反应模块，存在显著异常。”他缓缓开口，语气是分析性的，但叶安珩敏锐地捕捉到那平静之下，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于“发现有趣新数据”的……兴味？“你对模拟情绪的生理接收基本正常，甚至优于基准。但你的认知中枢，你的前额叶，似乎在持续进行着高强度的……干预与重构。你在试图用理性，覆盖、甚至篡改你的本能情绪反应。”
　　叶安珩的心微微一提，但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老师，我不明白……我只是在努力……配合测试，报告我的真实感受。”
　　“真实感受？”凌霜重复了一遍，指尖轻轻敲击着平台冰冷的边缘，“你的‘真实感受’，被一层厚厚的、理性的滤网包裹着。这很有趣。”他俯下身，凑近了些，冰冷的呼吸几乎拂在叶安珩脸上，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锁定着他，“告诉我，叶安珩，当你说‘有点高兴’、‘有点害怕’、‘觉得温暖’的时候……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太近了。近到能看清凌霜纤长睫毛下，那毫无感情的、仿佛能将人冻结的瞳孔。叶安珩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极淡的、消毒水混合着某种冷冽金属的气息。压迫感扑面而来，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探究欲。
　　叶安珩强迫自己与他对视，不让目光有丝毫闪躲。他调动起原身记忆中，对凌霜那种混合了恐惧、崇拜与盲目信任的复杂情绪，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诚，又带着被导师质问时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与努力思考。
　　“我……我在想，”他缓慢地，一字一句地说，声音因刚才的测试而有些沙哑，“我在想，这些感觉是老师制造的，是为了测试。所以……我觉得我应该感受它们，报告它们。但有时候……身体的感觉和脑子里的想法，好像……不太一样。我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
　　他在赌。赌凌霜会将他这种“矛盾”归结为“实验体”在强大理性控制下，对“被诱导情绪”的本能困惑，而不是“穿越者”对“虚假情绪”的清醒认知。
　　凌霜没有立刻回答。他依旧那样近距离地、审视地看着叶安珩，时间长得令人窒息。叶安珩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跳动的声音，能感觉到冷汗沿着脊背滑下。
　　终于，凌霜直起身，拉开了距离。他走回控制台，调出刚才所有的数据波形，将它们并列对比。
　　“认知与情感的分离……比预想的更显著。”他低声自语，指尖划过那些起伏的线条，“高理性抑制，高情境认知，低情绪沉浸……甚至能对信息素诱导产生主动的认知对抗……这不符合标准情感模型。是先天特质，还是……”
　　他忽然转头，再次看向叶安珩，这次的目光更加锐利，甚至带上了一丝……近乎灼热的探究。
　　“你之前的心理评估报告显示，你对‘涅槃计划’拥有极高的认同度与奉献意愿。这份‘认同’，是基于逻辑判断，还是情感驱动？”
　　来了。核心问题。叶安珩知道，自己的回答至关重要。他垂下眼睫，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几秒钟后，才抬起眼，目光坦然地迎上凌霜的审视。
　　“老师，我……不知道。”他选择了最谨慎，也最符合“高理性抑制”人设的回答，“我认为‘涅槃计划’是进化的必然，是理性的胜利。情感是低效的，是混乱的根源。我认同这个逻辑，所以我愿意为此奉献一切。这……是逻辑判断。但……”他顿了顿，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迷茫，“当我签署协议，当我知道我将成为计划的一部分时……我确实感到……一种满足，一种……接近于‘喜悦’的情绪。我不确定那是什么，但它……存在。”
　　他巧妙地将“理性认同”与“被诱导/自我说服后产生的情绪反馈”混合在一起，既解释了原身的狂热，又为自己“异常”的情绪反应留下了伏笔——看，我有理性认同，但我也有情绪，只是我的情绪和认知好像不太匹配，我也很困惑。
　　凌霜听完，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小的数据流闪过。他沉默了更长的时间，似乎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样本”。
　　“你的前额叶皮层活跃度，远超常人。尤其是背外侧前额叶，与认知控制、决策制定相关区域。”他最终说道，语气恢复了平板的陈述，“这可能解释了你异常的情绪调控能力。你的‘奉献’，可能更多基于一种高度理性化的、自我说服后的‘价值实现’驱动，而非单纯的情感依附。”
　　他转身，开始在虚拟键盘上快速输入：“记录：零号样本，情绪模块与认知模块存在高度不耦合现象。理性抑制能力极强，可对诱导情绪进行主动认知干预。此特性可能对‘涅槃计划’情感剥离阶段的耐受性产生未知影响，需进一步观察，并调整后续‘情感剥离’实验的强度与方式。”
　　“情感剥离”实验。叶安珩捕捉到了这个词，心脏微微收缩。但他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安静地躺着，仿佛凌霜在讨论的只是明天测试的温度参数。
　　“今天的测试到此为止。”凌霜关闭了所有设备，电极贴片自动脱落。他看向叶安珩，“回去休息。明天进行‘记忆闪回与情绪锚定’测试，需要接入深层神经接口。做好准备。”
　　“是，老师。”叶安珩低声应道，慢慢坐起身。身体因长时间固定而有些僵硬，但比之前纯粹□□折磨后的虚脱感好了很多。这次测试，更多是精神上的对抗与消耗。
　　他挪下平台，脚步有些虚浮。走过凌霜身边时，凌霜忽然开口：“你的意志力控制中枢异常活跃。这很好。保持它。”
　　叶安珩脚步一顿，回过头。凌霜没有看他，依旧专注于面前的数据屏幕，侧脸在冷光下显得更加棱角分明，冰冷如雕塑。
　　“是，老师。我会的。”叶安珩轻声回答，然后转身，慢慢走出了实验室。
　　走廊依旧空旷寂静。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的对抗，看似平静，实则凶险。凌霜的观察力与洞察力远超想象，他已经开始怀疑“情绪模块”的问题，甚至提到了“情感剥离”。
　　【爱意值：2% → 3%】
　　视野边缘的数字，悄然跳动了一下。不是因为温情，不是因为依赖，而是因为“发现有趣的特异性数据”，因为“样本展现出超越预期的理性控制与认知复杂度”，从而提升了“研究价值”与“观察兴趣”。
　　叶安珩扯了扯嘴角，一个极淡的、自嘲的弧度。用尽心力表演的“完美实验体”，换来的，是3%的“爱意”，和对“情感剥离”实验的预告。
　　他抬起头，望向走廊尽头那仿佛没有尽头的白光。路，果然还很长。而接下来的“情感剥离”……会是怎样的地狱？
　　他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襟，迈开脚步，朝着那个纯白的囚笼，一步步走去。
　　步伐依旧有些虚浮，但眼神深处，那簇冰冷的、名为“清醒”的火焰，燃烧得更加幽暗，也更加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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