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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舞台的灯光如同退潮般缓缓暗下,但那震耳欲聋的掌声却依旧在耳膜深处嗡嗡作响,久久不散,仿佛要将整个演播厅的屋顶掀翻。林曦独自站在《脱口秀大战》空旷的舞台中央,面向评委和满场的观众深深鞠躬。她能感觉到汗珠沿着她的鬓角悄然滑落,胸腔里的心脏怦怦直跳,仿佛一面急促的擂鼓,每一次跳动都在提醒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挑战。但与此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虚脱的畅快感如暖流般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几乎要站立不稳。
她真的做到了。
而且是用韩语。几乎是全程使用,没有一丝退缩,没有一刻犹豫。
从第一个字正腔圆、略带生涩却诚意满满的韩语开场白开始,到中间穿插的那些她苦练了无数遍、带着微妙口音的方言梗和时下流行语,再到结尾那个令人捧腹的、关于“试图用谷歌翻译理解韩国婆婆的养生食谱结果差点炸了厨房”的真实糗事……她不仅顺利完成了整场表演,更是完成了一次真正意义上跨越文化的“对话”。她能清晰地听到,台下的笑声是发自内心的、是热烈的,带着惊喜与深深的认同。她甚至能看到前排的观众笑得前仰后合,也能捕捉到评委席上朴明秀和金瑞熙脸上毫不掩饰的赞赏之情,那是一种超越语言的理解与共鸣。
而当她的目光与权志龙相遇的那一刻,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迅速切换到职业化的点评表情。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那双素来深邃的眼睛里似乎沉淀下了某种更为复杂的东西,不再仅仅是欣赏或评判,而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欣慰的肯定。他甚至几不可察地、对她轻轻点了点头,那细微的动作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就在那一秒,林曦明白了,她赌赢了。她不仅赢得了这场比赛,更赢得了一种跨越语言障碍与文化差异的、更为珍贵和深刻的尊重。
最终的结果毫无悬念,她以绝对的高分成功晋级,排名高居本轮前三。走下舞台,回到人声鼎沸的后台,四面八方的祝贺、工作人员兴奋的交谈、其他选手投来的复杂目光……一切都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显得有些遥远而不真实。李智恩激动地冲过来紧紧抱住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欧尼!真的太棒了!你创造了历史!”
历史?林曦恍惚了一瞬。她其实只是做了一件自己认定必须去做的事,用自己全部的努力,去靠近那些她渴望对话的人,去打破那些看似不可逾越的隔阂。
回到酒店时已是深夜。极度兴奋之后的疲惫如同沉重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她仔细卸了妆,泡了一个漫长的热水澡,试图让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就在她穿着浴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是一个视频通话的请求。
来电人显示,“家”。
林曦的心轻轻一颤。她瞥了一眼时间:首尔是凌晨一点,硅谷那边应该是上午九点左右。她的父母通常在这个时间开始一天的工作。
他们看了直播吗?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整理了一下浴袍的领口,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按下了接听键。手指匆匆顺了顺还带着几分湿意的半干头发,稍作整理后才轻轻按下了手机的接听键,动作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屏幕倏然亮起,清晰呈现出父母并排坐在家中书房沙发上的影像。背景是那排陪伴她度过无数成长时光的再熟悉不过的原木书架,还有那盆总是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绿萝,在书架的角落舒展着翠绿的叶片。父亲林栋铭穿着一件熨帖得一丝不苟的浅蓝色衬衫,戴着他那副标志性的金属细边眼镜,表情依然是一贯的严肃认真,但镜片后的目光却比往日柔软了许多,甚至隐约闪烁着欣慰的光芒。母亲李琬则穿了一件温暖明亮的暖橙色羊毛开衫,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笑容,眼角眉梢都染着喜悦的色彩,甚至……还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红晕,仿佛少女般雀跃。
“曦曦!”李琬的声音率先从听筒中冲了出来,带着明显的鼻音,像是刚刚哭过,却又浸满了浓浓的骄傲与自豪。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情绪波动,又像是极力压抑着内心澎湃的激动,“你……你刚才……在台上……哎呀,妈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说着,眼眶又不由自主地红了,赶紧手忙脚乱地从旁边抽了张柔软的纸巾,轻轻擦拭湿润的眼角,试图平复激动的心情。
“爸,妈。”林曦盘腿坐在柔软舒适的床上,把手机靠在蓬松柔软的枕头上固定好,笑着向屏幕那端的父母打招呼。她的声音还带着表演后的微微沙哑,却透着明显的轻松和喜悦,“你们……看了直播吗?”
“看了!当然看了!”李琬抢着回答,声音因为兴奋而显得有些急促,语速都快了几分,“你爸爸特意调整了下午的重要会议,我们俩就早早守在家里电脑前看的直播!哎呀,那个网络时不时卡顿,急死我了,还好最关键的几个部分都顺利播出来了,一点都没错过!”
林栋铭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一声,微微调整了下坐姿,似乎是想示意妻子稍微冷静一些。他转向屏幕里的女儿,语气依旧沉稳克制,但若是仔细听,能察觉出那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那是作为父亲难得的情感流露:“表演我们完整看完了。整体完成度很高,舞台表现力和节奏把控都比之前明显更稳重大气。尤其是韩语的应用,虽然个别发音还有提升空间,但整体的流畅度和对语境的理解,确实超出我的预期,看得出来下了很大功夫。”
这无疑是典型的父亲式的表扬,用词严谨克制、评价客观中肯,却字字分量极重,蕴含着深沉的认可。林曦心里一暖,轻声回应:“谢谢爸。我还在继续努力学习,希望下次能更好。”
“努力?这哪是努力啊!”李琬又忍不住插话,声调不自觉地拔高,带着母亲特有的骄傲,“曦曦,你那段脱口秀真是用韩语讲的吗?妈妈听着简直就跟本地人讲的一模一样,流畅又自然!还有那个段子,把谷歌翻译和你外婆的独家食谱放在一块儿说,哎呀真是笑死我了,太有创意了!你张阿姨刚刚还在群里说,她家小孩看了也笑疯了,说你现在简直是'国际交流小能手'了!”
林曦被妈妈夸张的语气逗得笑出声,眼睛弯成了月牙:“妈,哪有那么厉害,就是运气比较好,准备的段子正好合适,观众也特别热情捧场。”
“什么运气!这就是实力!真才实学!”李琬斩钉截铁地反驳,随后突然压低声音,身体微微前倾,像是要分享什么重要的小秘密,语气里带着神秘和抑制不住的兴奋,“曦曦,妈妈问你个事……那个,最后点评环节,坐在最中间的那个评委,是不是……是不是那个权……权志龙啊?我看着特别像!”
林曦的心跳不由林曦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轻轻拨动,但她面上仍竭力维持着惯有的镇定,只是微微垂下眼帘,语气平淡地应了一声:“嗯,是他。怎么了,妈?”她的声音听起来与往常无异,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刻的紧张如同细小的电流般窜过全身。
“哎呀!真是他啊!”李琬几乎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激动得重重拍了一下身旁丈夫的大腿。林栋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弄得无奈地皱了皱眉,却还是好脾气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李琬完全没注意到丈夫的反应,她的注意力全在女儿刚才的话上,眼睛亮得惊人,“我看直播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他点评你的时候,那眼神真的太不一样了!特别专注,特别认真,里面全是欣赏!曦曦啊,你跟妈妈说实话,他是不是……平时就很照顾你啊?”
果然还是来了。林曦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对此毫不意外。母亲那敏锐度惊人的八卦雷达,在这种关键时刻从来不会缺席。她早就料到,权志龙在节目中对她的那种超乎寻常的关注度,绝不可能逃过一直密切关注着自己每一步动态的父母的眼睛,尤其是她这位对韩流颇为熟悉、嗅觉格外灵敏的母亲。从比赛开始以来,母亲就成为了最忠实的观众,每期不落,甚至还学会了在网络上发弹幕支持她。
“妈,”林曦无奈地笑了笑,选择了一个既安全、也最贴近事实的回答方式,“权志龙前辈是评委,他对所有选手的点评都是很专业、很认真的。他可能只是比较认可我这次的表演风格吧。”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您也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前辈对后辈的认可和鼓励,其实挺常见的,这是一种职业习惯,也是一种传承。”
她不动声色地将母亲提到的“照顾”替换成了范围更广、也更正式的“认可和鼓励”,巧妙地将整段对话的基调限定在了专业评价的范畴里,既不显得疏离,也不至于引发更多联想。
“哦……这样啊。”李琬的语气稍微平复了一些,但眼神里仍闪烁着意犹未尽的光芒,显然并没有完全被说服,“不过妈妈还是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就是不一样!我们曦曦这么优秀,长得好看又有才华,被人欣赏不是应该的嘛!”她说着,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丈夫,寻求支援,“老林,你说是不是?难道不是吗?”
林栋铭微微前倾身子,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终于开口。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工程师特有的审慎和沉稳,每一个用词都经过仔细斟酌:“娱乐圈的人际关系向来比较复杂,保持适当的距离和明确的专业边界感非常重要。”他的声音平和却有力,“别人对你的欣赏和认可,如果是建立在对你专业能力的肯定之上,那当然是好事,这说明曦曦的努力没有白费,真正获得了业内顶尖人士的尊重。”他稍作停顿,目光温和却认真地看着屏幕那头的女儿,“但你要切记,不要因此就产生依赖心理,或者对别人的好意产生误解。归根到底,能够让你在这个圈子里站稳脚跟的,永远是你自己的实力,和你拿得出手的作品。”
父亲的话一如既往地冷静而理智,就像一盆温度刚好的清水,既恰到好处地浇熄了母亲李琬刚刚燃起的八卦小火苗,也给了林曦最坚实、最清醒的提醒。她望着屏幕里父亲严肃却关切的脸,郑重地点了点头,语气认真而坚定:“我知道的,爸。您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做。”
随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更轻松家常的内容。李琬开始事无巨细地叮嘱女儿注意身体,一定要按时吃饭,保证充足睡眠,甚至还问起了首尔最近的天气变化,提醒她记得及时加减衣物,千万别感冒。林栋铭则偶尔插话,问到她接下来的比赛日程安排,有没有新的创作计划,并一再提醒她注意劳逸结合,不能只顾着拼事业而忽略了健康。
听着父母那熟悉而温暖的唠叨,林曦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安心的微笑。那一句句熟悉而温暖的唠叨在耳边回响,林曦凝视着屏幕上父母关切的面容,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而踏实的感觉如潮水般将她团团包裹。无论她在闪耀的舞台上收获多少掌声与喝彩,在五光十色的时尚圈引发多少关注与讨论,在遥远的异国他乡面对多少挑战与孤独,电话那头这两个人,永远是她最安稳的港湾、最坚实的后盾。他们的爱,表达方式或许截然不同,母亲总是热烈而外露,毫不掩饰自己的牵挂与骄傲;父亲则是那般深沉而内敛,将千言万语化作沉默的守候,但那份毫无保留的支持与信任,却是她一路勇往直前、追逐梦想的最大底气。
“爸,妈,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好好休息的。”林曦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但脸上洋溢着的却是幸福而坚定的笑容,“接下来的比赛我也一定会继续努力,绝不会因为眼前的一点成绩就骄傲自满,我会继续突破自己的。”
“好好好,我们曦曦最懂事了,从小就让我们省心!”李琬连连点头,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欣慰与骄傲,“你忙你的事业,不用老是惦记我们。就是你爸呀,最近老在家里念叨,说等你这阵子忙完了,我们要不要干脆飞过去看看你?也好亲眼看看你生活的地方。”
林栋铭在一旁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中满是温柔,虽未多言,却已是无声的默许与支持。
一股暖流顿时涌上林曦的心头,她笑着说:“好啊!等这轮比赛全部结束,我们就具体看看时间怎么安排。我也……真的真的很想你们了。”
又闲聊了几句家常,见时间已晚,父母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屏幕暗淡下去,房间重新恢复了寂静,但林曦的心,却被那份跨越了浩瀚太平洋的亲情温暖填得满满当当、久久不能平静。
她放松地躺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回想这段时间,既有事业上的突破与认可,也有家人始终如一的、毫无保留的支持。甚至还有那位遥远而神秘、却仿佛总在关键时刻默默给予她指引与力量的“他”。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又突然亮了一下。不是视频通话请求,而是一条新短信的提示。
来自那个她早已熟记于心的号码。
内容异常简短,只有两个字,并且这次,是清晰的中文:
“恭喜。”
林曦望着屏幕上那简洁却有力的两个字,一时怔住。这是他第一次,用她的母语发来信息。
虽然只是最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却仿佛包含了无法计量的肯定与祝福。他看到了她的全力以赴,看到了她的突破与成长,甚至也许……也感知到了刚才她和家人之间那通充满温情的电话?这个念头在她心中一闪而过,但很快被她轻轻按下。她觉得这些猜测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这条时而孤独、充满挑战的追梦路上,她从未真正孤单。在异国他乡奋斗的漫漫长夜里,她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
她身后有远在故土的家人始终如一的默默支持与牵挂,虽相隔千里却始终心系一处、彼此温暖;身边有志同道合的伙伴们与她并肩作战、共同面对每一个挑战与难关;还有那些虽然不常联系、却始终在远方默默关注着她、理解她的知音与朋友。
这些一点一滴汇聚而成的珍贵情谊,已经足够支撑她继续坚定前行、无惧风雨。
她将手机轻轻贴在胸口,感受着那持续传来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轻微震动,仿佛在感受着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温暖力量正向她涌来。这些力量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汹涌的暖流漫上她的心头。她慢慢闭上眼睛,任由这份踏实与幸福将自己温柔包围。这份深深的感动,像一股暖流一般,在她的心中缓缓蔓延开来,让她整个人都沉浸在一份难以言喻的温暖之中。
首尔的夜晚依旧漫长而深沉,霓虹灯闪烁不停,整座城市仿佛不知疲倦,依然喧嚣而繁华。
但此刻,她的内心却异常平静,仿佛外界的纷扰与嘈杂都已与她无关。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在这个原本陌生的城市里,她并不是孤单一人。
有人在意她,有人陪伴她,这份牵绊让她感到踏实而安心。
今晚,她的梦境一定会格外温暖而安稳,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与坚定的力量,让她能够更加勇敢地面对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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