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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烬火
机车轰鸣声歇在“英伦爵姬”雕花铁门外,怀灼推开车门的瞬间,驼色大衣的衣摆随夜风轻扬。同色系红底高跟鞋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笃笃”声,衬得她纤瘦的身形愈发挺拔,往日铆钉皮衣的锋芒藏进柔软面料,却依旧难掩眉眼间的冷冽。
时七泠跟着然砚紧随其后,后者穿黑色高定西装,指尖自然揽着女友的腰,痞气里裹着随意:“换这身倒有几分名门千金的样子,就是脸还冻着块冰。”怀灼没接话,只是抬手扯了扯大衣领口,衬得脖颈线条愈发优越,碎发别在耳后,露出小巧的耳垂。
温知糯挽着林野走在最后,林野穿深灰色羊绒衫,手里拎着给怀灼带的暖手宝,低声叮嘱:“里面暖气足,进去就暖和了。”门童熟稔地躬身引路,红丝绒走廊两侧的老照片晃入眼帘——都是高三时他们毕业聚会的留影,照片里的人笑得张扬,满是少年意气。
“再过三天就过年了,叔叔阿姨们都该陆续回来了。”温知糯笑着打破沉默,“今年年夜饭几家一起聚,总算能热闹热闹。”时七泠点头附和:“可不是嘛,往年各忙各的,哪有这么齐整的场面。”
说话间已到包厢门口,然砚率先推开门,水晶灯的光芒倾泻而出,圆桌铺着洁白桌布,餐具摆放得整齐有序。怀灼抬步走进去,红底鞋的声响在包厢内格外清晰,她顺势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纽扣,目光落在窗外的万家灯火上,没说话,只是眼底的冷雾似乎淡了些。
包厢里的暖光漫过实木门,与走廊的冷白灯光撞出一道模糊的交界线。怀灼捏着烟盒起身时,椅腿在地毯上蹭出轻微的声响,她没回头,径直走向长廊尽头的吸烟区。
走廊因即将到来的新年气氛很热闹,侍者端着香槟穿梭其间,只有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偶尔传来微弱的气流声。她靠在廊柱上,指尖利落地点燃一支烟,火苗在昏暗里亮了又灭。尼古丁的味道顺着喉咙往下沉,却压不住心口翻涌的钝痛,就像盘山公路上的风,再烈也吹不散沈澈留在记忆里的温度。
她微微仰头,吐出的烟圈在空气里慢慢散开,遮住了眼底未褪的疲惫,大衣的肩线依旧凌厉,只是空荡荡地挂在身上,衬得她肩胛骨的轮廓愈发清晰,抬手夹烟时,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以前你总说,抽烟伤肺,不如陪你飙车。”她对着空气轻声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可现在,飙车累了,烟也戒不掉了。”
风从走廊窗户的缝隙钻进来,掀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紧抿的唇。她吸了一大口烟,再缓缓吐出,那张痞美张扬的脸添了几分脆弱,却依旧带着不肯低头的倔强——就像她明明疼得快要撑不住,却还是要穿着最锋利的铠甲,不肯让任何人看到她的狼狈。
寒假的风裹着新年将至的冷意,刮过市中心顶级餐厅的回廊。怀灼仍倚在雕花栏杆旁,指尖夹着一支细烟,烟雾袅袅模糊了她眼底的红。驼色高定大衣的下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露出的脚踝纤细,踩着同色系的红低高跟,哪怕一身疏离,也难掩那份痞气——她从不缺这般夺目的气场,连指间限量款打火机的银质纹路,都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
她刚吸了一口烟,余光就瞥见了走廊尽头的身影——沈澈。
**心脏骤然缩紧,像被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滞了半拍。指尖的烟卷差点掉在地上,烫得她指腹发麻,却愣是没动一下。**他穿黑色高领毛衣外搭黑色皮夹克,身姿挺拔依旧,痞帅的眉眼间添了几分冷硬,腕间那块低调的百达翡丽腕表,是高三她送他的成年礼。他身边跟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眉眼温顺,正仰头跟他说着什么,他微微侧头,神色淡淡的,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纵容。
怀灼的指尖猛地收紧,烟蒂烫到了指腹也没察觉。分开一个月,他从英国回来,身边已经有了别人。她想起高三下册他转来星华的那天,转学生代表发言时盯着她的眼神,他在台下冲她挑眉坏笑;想起他在废弃仓库抱着她时后背的颤抖;想起他说“以后星华没人敢惹你,有我”,不过才半年光景,此刻都成了扎心的针。
**她狠狠吸了口烟,将剩下的烟蒂摁灭在旁边的烟灰缸里,动作重得几乎要把烟灰缸砸裂。转身就要进包厢,脚步却沉得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踩在心脏最疼的地方。**却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沈澈和那个女孩刚好走到对面包厢门口,他的目光扫过她时,没有半分波澜,仿佛只是看到了一团无关紧要的尘埃,径直移开,推门带着女孩走了进去。
怀灼的后背僵了僵,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眼底的光彻底暗了下去。他们在一起半年,从高三下册的青涩试探,到毕业季的海誓山盟,怎么就成了如今的陌路?
推开门,包厢里的暖气扑面而来,混合着红酒和食物的香气。时七泠正拿着菜单点菜,指尖划过的都是怀灼爱吃的招牌菜,抬头看见她进来,立刻招手:“怀子,你去哪了?烟抽完了?”时七泠身上的香奈儿外套,还是上次她们一起在专柜挑的,三个富家千金凑在一起,从来都是校园里最惹眼的风景线。
怀灼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径直走到角落的位置坐下,拿起桌上的红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仰头就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烧得她胸口发疼,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酸涩。“卧槽,你慢点喝!”然砚皱了皱眉,伸手想抢她的杯子,“怎么了这是?谁惹我们怀子不高兴了?”然砚作为本地地产大亨的独子,向来只有他护着别人的份,唯独对怀灼、时七泠、温知糯她们的坏脾气处处纵容。
温知糯也看出了不对劲,放下手里的餐具,轻声问:“怀灼,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外面风太大冻着了?”温知糯的家族主营珠宝生意,性子温婉却不怯懦,当初沈澈转来后,还是她第一个看出他对怀灼的不一样。
怀灼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酒,眼神有些涣散:“没什么。”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鼻音,却硬撑着不肯示弱。她是怀家捧在手心的大小姐,是星华国际出了名的痞美校霸,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时七泠放下菜单,坐到她身边,伸手戳了戳她的胳膊:“少来,你那点心思瞒不过我们。是不是刚才在外面看到什么了?”
怀灼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壁,声音低得像耳语:“我看到沈澈了。”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时七泠和温知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担忧。林野放下手里的刀叉,沉声道:“他回来了?”林野的父亲是政界大佬,性子沉稳,当初沈澈转来后,两人因为一场篮球比赛不打不相识,成了为数不多能说上话的朋友。
“嗯。”怀灼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身边带了个女孩,挺乖的,看着挺般配。”
“般配个屁!”时七泠立刻炸了,“那混蛋是不是眼瞎?当初是谁说非你不可的?分开才一个月就找新的,真不是个东西!”
“七泠!”温知糯拉了拉她的胳膊,示意她别说了,转头看向怀灼,“说不定是误会呢?也许只是朋友或者亲戚?”
“是吗。”怀灼笑了,眼底却没半点笑意,“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跟看陌生人没两样。温知糯,你不用替他说话,我清楚。”
她拿起酒瓶,又要给自己倒酒,却被林野按住了手腕。“别喝了,对身体不好。”林野的声音沉稳,“沈澈不是那种人,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当初他突然回英国,说你跟别人暧昧,我们就觉得不对劲,你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你连欺负弱小都不屑,怎么会搞暧昧?”
“暧昧,”怀灼顿了一下,脑海里瞬间闪过那天他和她吵架的场景,他通红的眼眶,冰冷的质问,像刀子一样剐着她的心脏,心里一阵委屈,又一阵愤怒,“我什么时候跟别人暧昧了?都是瞎编的!他就这么信别人,不信我?我们在一起半年,他就这么不了解我?他妈的,我他妈百句解释都没别人造谣一句强。”
眼泪终于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她却倔强地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高三下册沈澈转来的时候,她还因为他抢了自己的“天台专属位置”跟他吵了一架,谁能想到,后来会被这个外冷内热的转学生打动?
时七泠心疼地抱住她:“好了好了,不哭啊。那种渣男不值得,我们不稀罕。以后我们陪你,比他好的人多的是。”
怀灼靠在时七泠怀里,紧绷的情绪终于崩溃,眼泪无声地滑落。她不是不稀罕,她是不甘心,不甘心半年的感情,从高三下册的互相试探到毕业季的约定,就这么被一个误会击垮,不甘心他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自己。
包厢里的气氛变得沉重,大家都没了吃饭的心思。怀灼坐了一会儿,推开时七泠,站起身:“我有点闷,出去透透气。”
“我跟你一起去。”时七泠立刻站起来。
“不用。”怀灼摇了摇头,“我自己一个人去走走就好,你们先吃吧。”
说完,她不等众人反应,就快步走出了包厢。
**外面的风更冷了,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刮得她脸颊生疼。怀灼漫无目的地走着,脚下的红底高跟鞋硌得她脚掌发麻,却丝毫感觉不到疼。**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海边。新年的灯笼挂在岸边,红彤彤的,却照不进她心里的阴霾。
她想起沈澈第一次跟她表白时的模样,在她家的那天晚上痞痞地笑着,手里还拎着她爱吃的草莓蛋糕,说“怀灼,我把你泡到手了!以后天台分你一半,我护着你”;想起他在医院里照顾她时的温柔,她因为替同学出头打架擦伤了胳膊,他小心翼翼地给她处理伤口,眼神里满是心疼;想起高考结束那天,他开着家里的迈巴赫载着她去郊外,说“以后我们读大学,和她们一起”。
那些承诺,那些温柔,如今都成了最讽刺的笑话。
她拿出手机,翻出沈澈的微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个月前,她问他“你为什么不信我”,他却只回复了一句“我们到此为止吧”。那天他们大吵一架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怀灼深吸一口气,咸腥的海风灌进喉咙,呛得她眼泪掉得更凶。将手机扔回口袋,一步步走向海边。海水冰冷,漫过脚踝时冻得她打了个寒颤,倒映着岸边的灯笼,像一双双嘲讽的眼睛。她觉得心里的委屈和痛苦快要溢出来了,压得她喘不过气。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解脱。
与此同时,对面的包厢里,苏烬瑶将一部手机重重地拍在沈澈面前的桌子上,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沈澈,你听听这个!这是我在咖啡馆录下来的,有人要害怀灼!”
沈澈皱了皱眉,看向苏烬瑶。他对这个高中同学没什么好感。“你来干什么?”沈澈的语气冰冷,带着浓浓的不耐烦。
“我……哎呀!”苏烬瑶急了,点开手机里的录音,“你自己听!这是我那天在咖啡馆听到的,那两个人是夏星眠和凌舒窈,她们故意编造谣言,让你误会怀灼,就是想让你们分开,还想趁机对付怀家!夏家和凌家嫉妒怀家有你们帮衬。”
录音里传来两个女人的声音,清晰地说着如何合成照片和视频,如何买通匿名邮箱发送,如何一步步设计让沈澈和怀灼反目。沈澈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握着酒杯的手越攥越紧,指节泛白,**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将酒杯冻裂。**他想起高三下册刚转来时,怀灼为了保护被欺负的同学,跟几个校外混混对峙的模样,她明明自己也是怕的,却还是梗着脖子不肯退让——这样的她,怎么可能跟别人暧昧不清?
“还有,”苏烬瑶看着他,语气复杂,“我家公司去年快倒闭了,是怀灼和时七泠、温知糯她们的父母出手帮忙,才撑了下来。我也是这几天才知道这件事,之前我还一直针对她们,觉得她们仗势欺人,现在想想,我真是太蠢了。”
沈澈的瞳孔骤缩,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画面——怀灼虽然是众星捧月的富家千金,却从来不用家世欺压别人;她会给学校的流浪猫带食物,会默默帮家境困难的同学垫付学费,会在他生病时逃课翻墙出去给他买粥。
“这录音是真的?”沈澈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愤怒,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站不稳。
“千真万确!”苏烬瑶点头,“我没必要骗你。沈澈,你快去找怀灼吧,跟她解释清楚。我知道你心里是喜欢她的,从高三下册转来就喜欢,别因为别人的诡计,错过了自己爱的人。”
沈澈猛地站起身,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的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悔恨,恨不得立刻抽自己两巴掌。他居然这么蠢,这么轻易就相信了别人的话,这么轻易就伤害了那个从高三下册就住进他心里的女孩!
“她在哪?”沈澈抓住苏烬瑶的胳膊,语气急切,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怀灼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苏烬瑶被他抓得有些疼,“我刚才在走廊里好像看到她了,跟她朋友一起在隔壁包厢吃饭。”
沈澈立刻松开她,想起进包厢前看见双眼通红的怀灼,转身就往外跑。他的妹妹沈念看着他的背影,疑惑地问:“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别管先回家!”沈澈的声音远远传来,脚步快得像一阵风。
他冲进隔壁包厢,里面只剩下时七泠、温知糯、然砚和林野,怀灼不在。“怀灼呢?”沈澈的语气急促,眼神里满是焦虑,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时七泠看到他,立刻站起来,怒气冲冲地指着他:“沈澈?你还有脸来?怀灼被你伤透了心,你现在来干什么?”
“我…误会她了!”沈澈的声音带着恳求,眼眶通红,“七泠,对不起,之前是我太蠢,怀灼现在在哪?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说,跟她道歉——为这一个月的荒唐,为我没信她。”
温知糯皱了皱眉:“你真的错了?全是误会吗?”
“是!”沈澈点头,声音带着哽咽,“是有人故意搞怀灼,我知道那两人是谁了,苏烬瑶刚给我录音了。她那么好,从高三下册你跟她做朋友开始,你最清楚她的为人,她怎么可能跟别人暧昧不清?”
林野站起身:“她刚才说闷,出去透透气了,说自己一个人走走。”
“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
沈澈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这么冷的天,她一个人会去哪?他立刻拿出手机,拨通怀灼的电话,却提示无法接通。
“不对!”沈澈脸色大变,想起怀灼刚才通红的眼眶和绝望的眼神,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她可能出事了!”
他想起怀灼的性格,骄傲又倔强,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转身就往外跑,嘴里喃喃自语:“怀灼,你千万别有事……我还没跟你说,高三下册转来星华,第一眼就喜欢你了……”
时七泠等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刻跟了出去。
海边的风还在刮着,卷起千层浪。沈澈沿着海岸疯了一样跑,喊着怀灼的名字,声音嘶哑破碎,被海风撕扯着散在空气里。红灯笼的光芒映在海面上,明明灭灭。他看到不远处的海水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水面挣扎,随着波浪起起伏伏。
“怀灼!”
沈澈的心脏骤停,疯了一样冲过去。眼角余光瞥见有一道身影猛地跑开,他顾不上深究是谁,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海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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