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之影

作者:火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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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第6章山村的沉默(一)



      第二天一早,边城的雾还压在半山腰,像一块湿布扣在天上。

      中队会议室里,窗户半开着,湿气顺着缝往里钻,白板上昨晚画的河道线还没擦干,红笔的痕迹在潮气里微微晕开。

      “河这边先按下。”姜临一根手指在那条弯弯曲曲的线末端点了一下,又往上游方向画了个小圈,“换个口。”

      “老张。”她抬头。

      老张一边啃馒头一边擦嘴,含混应了一声:“在。”

      “你说过,”姜临道,“以前有几趟货,从河上上来之后,不走城里,直接上山。”

      “嗯。”老张点头,“从小湾子那边上岸,扛上堤后,往右手走,有一条进山的小路。”

      “车开不上去,人扛,先扛到半山腰,有村子在那里接。”

      “村名?”沈听澜问。

      “石岭村。”老张说。

      “我们以前查过。”姜临插话,“贫困村,地薄,人跑得差不多,只剩老小。”

      “可问题是——”她抬手在另一张地图上圈了一圈石岭村周边,“这两年新房子很多。”

      “帐对不上。”

      “上头的扶贫款?”裴征问。

      “扶贫款哪有这么大力气。”姜临冷笑,“我们市里那么多穷地方,凭什么砸在这儿?”

      “你们之前进去过?”沈问。

      “进过。”姜临说,“以‘禁毒宣传进乡村’的名义。”

      “村长热情得很,端茶倒水,还拉着我们合影。”

      “然后问谁出去打工,全是一个口径——‘在城里工地’。”

      “具体哪家工地?”沈问。

      “问不出。”姜临道,“越问越糊涂。”

      “你那时候没往制毒点想?”裴征挑眉。

      “想到也白搭。”姜临耸肩,“没有实锤。”

      “再说我那会儿人手少,河上山里两头跑,盯不过来。”

      “现在你们来了嘛。”她拿起铅笔,在石岭村旁边写了两个字,“再看一次。”

      ·

      九点多,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市区。

      前面是姜临那辆绿色吉普,后面跟着一辆挂着边城车牌的普通皮卡,车斗里压着几只印着“禁毒宣传”“防毒拒毒从我做起”的折叠展板,看起来就是一行来搞“宣传教育”的。

      “这牌子你们还真舍得用。”裴征坐在皮卡副驾,看着后视镜里的那几只展板,“上次去学校也是用这套。”

      “上面最爱看这种。”姜临从对讲机那头懒洋洋回,“拍照片好看。”

      “你们省厅不是也整天挂条幅?”

      “差不多。”裴征承认,“区别是你们这边条幅可能被山风吹走。”

      皮卡后排,苏白抱着一个摄像机,时不时探出头往外拍。

      “你这是?”沈听澜问。

      “许记者拜托的。”苏白老实,“她说以后要做个‘禁毒纪录片’,让我顺便多拍点素材。”

      “你有时间还帮人兼职摄像?”裴征瞪他。

      “我顺便嘛。”苏白缩了缩脖子,“反正手闲着。”

      “别乱拍。”姜临在前车里说,“山里人不爱镜头。”

      “你要真拍到不该拍的东西——”她顿了一下,“你自己后悔。”

      ·

      出了市区,路面开始变窄,水泥路被压得有些裂,边缘的土在雨水冲刷下塌出一道道豁口。

      车一拐上山路,视野就被绿压住了。

      山坡陡,树长得密,杂草从路边探进来,刮着车身发出“刷刷”的声音。转弯处没护栏,下面是雾蒙蒙的一大片,什么都看不真切。

      “边城有多少这样的路?”裴征问。

      “你走不过来的那么多。”老张坐在吉普副驾,手臂肘在车窗上,抽着烟,“这还是好走的。”

      “再往里,有那种一边是山、一边是悬崖,错车要先下人祈祷的。”

      “谢邀,不去。”苏白在后车小声说。

      “你现在去的是‘初级版’。”温止靠着窗口,目光落在山坡下一条细细的溪流上,“十年前那会儿,很多路连水泥都没有。”

      “山里人想出去,要先翻两座山,再过一条河。”

      “现在好一点了。”

      “是啊。”老张笑,“现在人家货都能从山上往外运了。”

      沈听澜没接话,她手搭在车窗边,指尖轻轻敲着车门,心思飞了一瞬,落在十年前父亲卷宗上那句“追踪至山中,遇伏”。

      “石岭村快到了。”姜临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前面还有三公里土路,大家把安全带系紧。”

      车速放慢,轮胎压上坑洼不平的土路,整个车身开始微微颠簸。

      再往前,路旁不时有散养的鸡鸭惊慌地往田里窜,几个放牛的老人站在田埂上,扯着绳子呆呆看车。

      “他们见多了。”老张说,“这两年进村的车,不少。”

      “什么车?”沈问。

      “建材车、小面包车。”老张说,“还有那种看起来很破、其实发动机声不对劲的破皮卡。”

      “我看见几回,都往村里那个老校舍那边去。”

      “校舍?”温止抬眼,“村里还有学校?”

      “以前有。”老张说,“后来不上学的人多,合并了。”

      “现在那块地空着?”温止问。

      “空着。”

      “那就重点看。”她淡淡。

      ·

      石岭村的牌子立在一段略宽一点的路口,一块蓝底白字的铁牌,上面写着“石岭村欢迎您”,旁边还刷着“精准扶贫”四个红字。

      村口有一棵老樟树,树下立着几张石凳,几个老人坐在那里晒雾气,脚边围着几只土狗。看见车来了,狗先站起来汪汪叫,人慢半拍,抬眼瞅一眼,又慢吞吞低头。

      “别直接开进村中心。”姜临在前车里说,“先停在村口。”

      两辆车在村牌旁停下。

      “流程。”姜临下车,朝众人招手,“先去找村长,打个招呼。”

      “名义上,我们来做‘禁毒宣传’和‘入户走访’。”

      “真的呢?”裴征挑眉。

      “真的也走访。”姜临说,“你们省城来的,多看看山里人怎么活的。”

      “有时候看明白他们怎么活,才知道他们凭什么敢跟你拼命。”

      ·

      村路是泥路,雨水冲出一道道沟,稍不留神脚就能陷进去。

      路两边的房子新旧参半。旧的是夯土墙,顶上盖青瓦,门框歪歪斜斜;新的是水泥打的两层小楼,外墙刷着艳丽的瓷砖,有的院子里还停着摩托车,门口晾着几件光鲜的运动服。

      “扶贫建房?”裴征压低声音。

      “我查过。”姜临道,“这村一年能拿到的补助,撑死能盖两三栋。”

      “可你数数。”

      他真的数了数,短短一条巷子里,就有七八栋新楼。

      “山里赌钱?”他猜。

      “赌不出来这么多楼。”老张说,“赌得凶的那几家,现在都窝在镇上兑门面呢。”

      “你们猜什么都没用。”姜临道,“等会儿问。”

      走到一户新楼门口,门上贴着还没撕掉的“乔迁之喜”红纸,侧面墙上刷着“脱贫攻坚示范户”。

      “示范……”裴征轻声,“示范怎么洗钱吗?”

      屋里有人出来,是个五十多岁、戴着一顶旧军帽的男人,穿着件打补丁的外套,脚上拖着一双塑料拖鞋。

      “找谁?”他狐疑地看着这一群外地人。

      “我们是市局缉毒中队的。”姜临亮了证件,又把后面那块印着“禁毒宣传进乡村”的展板往前一推,“顺便做个宣传。”

      “村长在家吗?”

      “在。”男人挠挠头,“我就是。”

      “……”

      几个人沉默了一秒。

      “那太巧了。”裴征笑,“刚下车就撞领导。”

      “啥领导,我就是看管这块地的人。”村长有点局促,却也看得出习惯跟外人打交道,笑得很快,“城里来的,快进屋坐。”

      屋里很亮,客厅铺着地砖,墙上挂着一台液晶电视,沙发是那种城里家具城里的常见款,茶几上的玻璃被擦得很干净。

      跟外面那些还在烧柴火的老屋比,这一屋子显得格格不入。

      “村里条件不错。”裴征评。

      “好啥。”村长摆手,“穷得很。”

      他一边说,一边给他们倒水:“这几年是好一点,娃儿们出去打工,多少往家里寄点。”

      “都去哪儿打工?”姜临随口问。

      “城里啊。”村长说,“做工地,送外卖,跑车……”

      “哪个城?”

      “就……城里。”村长笑笑,眼神略闪,“反正不是在家。”

      “具体哪个工地?”沈听澜插话,语气不重,“哪家公司?你记得吗?”

      村长挠挠头,笑得有点尴尬:“这我哪里晓得嘛。”

      “我们这山里人,不识字。”

      “娃儿们说在工地,我们就信。”

      “我们这里最近是不是有外地车常来?”姜临问,“比如拉建材的,拉药品的。”

      “扶贫嘛。”村长笑,“上面给我们修路修房子的材料,都要车拉。”

      “我们山路又不好走,车来一趟不容易。”

      “你们看,这两年路不是修宽了些?”

      他说着,指了指外面那条裂了缝但确实比更里边宽一点的水泥路。

      “那药品呢?”温止忽然问。

      村长愣了一下:“药?”

      “村里老人多,孩子多,生病怎么办?”温止语气淡淡,“最近这半年,是不是有人给你们送过‘扶贫药箱’?”

      “有,有。”村长眼睛一亮,“县里卫生院的人,说是给我们送的。”

      “说山里看病不方便,给我们送点药。”

      “药现在在哪?”沈问。

      “在卫生室。”村长说,“村医那儿。”

      “我们等会过去看看。”姜临道。

      “看看有没有过期药。”裴征笑,“顺便给你们讲讲‘毒品跟药的区别’。”

      “好,好。”村长连连点头,脸上挂着那种有外人来就觉得“沾光”的笑。

      只是他笑着笑着,眼神不自觉瞟向窗外,一闪而过。

      温止注意到这一点,视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村口那棵樟树后,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缓缓从土路上开进来,又很快转向另一条偏僻的小路,车身一晃,消失在一片新房子后面。

      车底边缘有一截焊得不太利索的新铁板,颜色比车身底盘稍亮。

      “你们这村里也有人买不起好车,买这种旧的?”裴征假装随意,“刚才那辆,看起来年纪不小。”

      “那是……外面来的。”村长解释得有点急,“货车,送东西的。”

      “天天送?”沈问。

      “哪有天天。”村长搓搓手,“我们这穷地方,送啥嘛。”

      “上个月城里有个老板,捐我们几箱书和衣服,那车就来过几趟。”

      “老板叫什么?”

      “……”村长又卡壳了,支支吾吾,“叫……韩什么来着。”

      屋里一阵短暂的静。

      “韩什么?”姜临笑,笑里没什么温度,“韩东?”

      村长被点破,一下子垮了脸:“这个名字,你们都晓得?”

      “他可是大好人。”村长赶紧补一句,“给我们村捐钱、修路,还送药,送衣服。”

      “那药呢?”温止再次问。

      “都在卫生室。”村长说。

      “走吧。”沈听澜起身,“去看看这位‘大好人’捐的药。”

      ·

      村卫生室在村子中间一块稍微高一点的地上,一间平房,墙皮被岁月和潮气刷成一种说不清的颜色,门口挂着一块牌子:“石岭村卫生室”。

      门虚掩着。

      屋里有股消毒水混着潮味的味道,架子上摆着几排药瓶和纸盒,桌上摊着一本翻得发黄的病例登记本。

      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从里间出来,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白大褂,脚上却拖着一双布鞋,脸有点黑,眼睛却挺精神。

      “乡里卫生院的?”沈问。

      “我是乡镇卫生院派来的。”男人擦手,“姓魏,大家叫我魏大夫。”

      “城里来的?”他看了看他们胸前的证件,“缉毒?”

      “顺便看看你们这边的药。”温止走过去,目光在药架上扫了一圈。

      “我们最近在做‘禁毒进乡村’,顺便普及一点‘安全用药’。”她说。

      “你这边居民主要看什么病?”

      “老年人嘛,高血压、风湿。”魏大夫说,“娃儿们有时感冒发烧。”

      “还有些打工回来的人,腰疼背痛。”

      “用药量最大的?”温止问。

      “止痛药、退烧药这些。”魏大夫随口,“我们这儿没什么大病。”

      “你半年内的进药清单呢?”姜临问。

      “在抽屉里。”魏大夫犹豫了一下,“不过这个……是不是要乡里同意?”

      “我们只是看看。”裴征笑,“又不拿走。”

      魏大夫勉强笑了笑,弯腰去拉抽屉。

      温止趁他低头的一瞬,视线迅速划过药架的几排药瓶。

      普通的退烧片、止痛片、消炎药……

      在一角,她看到一排标着某知名制药企业LOGO的小瓶子,标签上写着“新型镇静注射液”,下面用很小的字写着“仅供临床试验,不得外售”。

      瓶身批号是一串熟悉的代码。

      ——远洲医药旗下生产线的格式。

      指尖一紧。

      “你们这儿,”她不动声色,“也在做‘临床试验’?”

      “啊?”魏大夫抬头,一愣,“这个是……县里配的。”

      “说是给睡不着的老人用的。”

      “效果好不好?”温止问。

      “挺好。”魏大夫干笑,“打一针就睡得香。”

      他这句话落下的时候,温止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冷。

      ——十年前,边城另一个小诊所里,曾经也有人这样笑着对她说。

      “打一针就好。”

      “你睡一觉就不难受了。”

      “别怕。”

      “这是新药。”

      那之后,她就开始对针头有阴影。

      “这药最近用得多吗?”沈听澜问。

      “偶尔用嘛。”魏大夫避开她的视线,“我们这儿人少。”

      “有记录吗?”沈问。

      “有,在病例本上。”

      她伸手拿起那本登记本,翻了翻。

      扉页写着“石岭村卫生室门诊登记”,下面是一行行稀稀拉拉的名字和简陋诊断——“发烧”“头疼”“扭伤”。

      只有一页的边角,被翻得比其他地方卷起得更厉害。

      那一页上,“镇静注射”三个字,出现得特别频繁。

      “这些人什么时候打的针?”沈问。

      “都是……打工回来,说睡不着。”魏大夫擦了擦额头,不知是热的还是别的什么,“我就给他们打一针。”

      “都是年轻人?”裴征问。

      “差不多吧。”魏大夫含糊。

      “我能看一眼药瓶吗?”温止忽然开口。

      “不行吧。”魏大夫下意识挡了一下。

      动作太快,也太硬。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沉下来。

      沈听澜目光一冷:“有问题?”

      “没问题,就是……”魏大夫勉强挤出笑,“这药比较贵,我怕你们不小心打碎了。”

      “我们打碎了你可以上报补。”姜临淡淡,“县里肯定给你换新的。”

      “你要是真觉得珍贵,”她盯着那排小瓶子,“那多的那几个,是给谁打的?”

      “你们现在房里,说不清也得说清。”

      魏大夫喉结滚了一下,舌头在口腔里打了个结。

      “这个地方,”温止忽然转移话题,“以前是学校?”

      魏大夫愣了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屋子另一头的墙上,墙皮剥落处隐约露出几笔褪色的红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是啊。”他下意识接了一句,“以前这栋房子就是学校。”

      “后来没娃上学了,就改成卫生室。”

      “那你们卫生室的药,是谁给你们配的?”温止继续追,“县里哪位主任?”

      “这个我记不得名字。”魏大夫说,“反正是上面发下来的。”

      “你说的上面,是哪一层?”沈听澜忽然插进来。

      “县卫健局?市卫生院?还是某某慈善基金会?”

      “你别乱说。”魏大夫急了,“我们这儿都是正规渠道。”

      “哦?”温止淡淡,“正规渠道的试验药,不打在大医院,不打在康复中心,专挑这种没有监管的小卫生室?”

      “这药瓶上的批号,”她敲了敲那几行小字,“我是第一次在山里见。”

      “上一次见,是在一间地下诊所。”

      “那地方,”她垂下眼,“死人了。”

      空气又一次凝住。

      “姜队。”沈轻声。

      “嗯。”姜临看了看表,“白天问不出太多。”

      “先这样。”

      她收回视线,对魏大夫说:“今天先不查你账。”

      “但你最近一个月的进出药记录,要备一份给我们。”

      “还有——”她顿了一下,“今天晚上,不要给任何人打针。”

      “为什么?”魏大夫下意识反问。

      “因为我们晚上可能会回来。”姜临说。

      “到时候,要是发现你给谁打了不该打的东西——”她笑了笑,“我不保证明天你还能穿着白大褂。”

      ·

      出了卫生室,村里的雾更重了一点。

      几个老人远远站在巷口,缩着肩膀看这一行人,又很快把目光移开。几个小孩扒在墙角,眼睛黑亮,手里攥着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破塑料玩具。

      “你们村以前有人吸毒?”裴征试探着问村长。

      “没有。”村长摇头摇得很快,“我们这儿穷,买不起那个。”

      “可你们连液晶电视都买得起。”苏白憋不住,小声吐槽。

      村长没听见,或者假装没听见。

      “你们要是没别的事,我还要去忙。”他搓着手,“家里还有猪要喂。”

      “忙吧。”姜临点点头。

      村长松了一口气,笑着转身往屋里走。

      几个孩子在他腿边绕来绕去,有个小男孩手里晃着一辆塑料小警车,嘴里“呜——呜——”地学警笛声。

      “叔叔你们是警察吗?”他仰着头问。

      “是啊。”苏白蹲下,笑着揉揉他脑袋,“你知道警察是干嘛的?”

      “抓坏人。”小男孩朗声,“还有发糖。”

      “谁告诉你警察发糖?”裴征乐。

      “村长叔叔。”小男孩理直气壮,“他说以后城里会来好多好人,给我们发糖、发衣服。”

      “那叔叔发不发?”

      “……”

      几个人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

      “发知识。”姜临冷冷来了一句,“告诉你们什么不能吃。”

      “走吧。”沈听澜起身。

      他们往村口回去时,那辆银灰色面包车又晃了一眼——从另一条小路里退出来,车头朝外,像随时准备上路。

      “车牌号记下了。”老张低声,“这车昨晚也在河边出现过。”

      “你确定?”沈问。

      “我认车屁股。”老张说,“左后侧那块补漆,补得太难看。”

      “那就好。”沈淡淡,“我们晚上来认人。”

      “白天的石岭村,很热情。”

      “晚上,”她抬头看了一眼山腰上那片密林,“看看它还热不热情。”

      山里的风吹过樟树,树叶沙沙作响。

      石岭村安安静静地躺在雾里,看上去跟任何一个普通贫困山村没什么两样。

      只有站在村口回头的人,才会注意到——

      新楼的窗玻璃反着一点冷光,像一双双藏在暗处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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