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孽

　　“你没开玩笑吗？你说她是什么？她能交流，也不攻击，孽？”三月手舞足蹈，指指荧又摊开手，想用大幅度的动作消解心中的震撼。
　　翊歪着脑袋：“可她就是。”
　　三月盯着荧，伸手碰了下她苍白的手臂，荧转动脑袋，直面三月，又意识到现在看不到戳自己的人，沮丧地低下头去。
　　太无害了，三月面色复杂地坐下，理论上，镇邪司的“邪”，包括孽，但她们才成为朋友，即使只是客套的嘴上功夫，她也无法对着一个毫无恶意的少女下手。
　　木偶：“等雾气消散，荧小姐的眼睛应该就会恢复，若您需要早一些恢复，也可以让我来仔细探查一番。”她静静等待客人们交流结束，然后恰到好处地开口。
　　荧当然想早点恢复，虚无的视线让自己十分苦恼，但她还记得弦长月那个坏家伙第一次尝试探查她的不同时受到的侵蚀，若不是坏家伙早已没了肉身，怕是已经轮回转世了，她不怕那木偶会出什么事，只怕会影响到翊。
　　思索片刻后，她委委屈屈地缩成一颗珍珠，安静躺在翊的手心，不再出声。
　　三月和翊对视一眼，知道这是拒绝的意思，瘫在椅子无视有些许遗憾的木头人，默默无言。
　　木偶笑起来，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双脚微微飘浮起来，轻盈地滑出梅兰厅。
　　门刚一关上，厅内的桌子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三张床铺和一个小小的垫子。
　　翊将荧放在小垫子上，白净的珍珠微微颤动一瞬，又归于平静，似在表达喜悦。
　　三月不大想休息，刚才的余波依旧让她有些怅然，盘腿坐在床上吐纳起灵力。
　　翊也不是很困，刚想抽出空白符纸练习，一张通讯符便飘到面前。
　　“师父闭关多日，重新写了精简版心法，师妹画个传送阵，我给你送过去，看看能否跟着修行，若还是不行，我会督促师父再写一版。”圣鐗带着些疲惫的声音传来。
　　这些天她每日被师父的嚎叫打扰，得一边安抚一边帮她寻找能做参考的凤与前辈著作。
　　做完这些，还得继续踏上清扫浊气的道路，眼下都出现青黑了。
　　翊捏紧毛笔，掏出大姐头给的阵法大全，照着描绘起来，并往里依次放入紫烬猫的羽毛和灵石，最后将三月请来注入灵力，小巧的阵法上出现一张边角有些卷曲的纸张。
　　上面的墨渍星星点点，字迹潦草，多有改动，看上去十分磕碜。
　　三月盯着那鬼画符看了半天，没看明白写了啥，有些担忧：“你那师父，果真没骗你？她真的对你好？”
　　翊想了想，点点头：“挺好的，她年纪那么大，懒一点也正常，山里的动物老了也这样。”
　　三月嘴角抽了抽，一时分不清翊是在正经回答还是阴阳怪气，不过翊向来很少攻击他人，她的情绪一直都较淡。
　　阴阳怪气的选项被否定，她大概是真这么想的，就是不知道那位宗师听到会不会生气。
　　弦长月在凤与的书屋里打了个喷嚏，感叹着自己这个老年人懒点怎么了之类的话，听得圣鐗满脸无奈。
　　翊将纸张细致铺在地板上，掏出几块灵石将其压住，认真看起来，那字迹虽潦草，却不丑陋，虽难辨认，却也不至于完全看不懂。
　　“看世间之气，，，，手眼相通，以手为捕网，揽气入怀。”翊跪坐在地上，一字一顿念出声。
　　三月在一旁看着：“这句怎么和我以前买的那些心法一模一样……这不是独家秘籍吗？”她皱起眉，一脸你是不是被骗了的凝重。
　　翊挠挠头：“应当是直接照搬了参考书籍？”
　　回答完，她闭上眼睛，尝试做到“手眼相通”，却不得要领。
　　三月脸色愈发难看：“太简陋，，，啊不是，太精简了吧，我去书店买的心法都不会只写这么一句，既然要照搬，为何不把后面几句也照搬进来。”
　　她走上前，拉起翊的手腕：“不用闭眼，凝神，手掌向上，默念清心咒，仔细感知气的流向，在气变化的那一瞬，就是灵力或者浊气，先别管那么多，抓住它，然后再辨认。”
　　翊依言照做，静静感知着细微的风掠过自己的掌心，那风似乎随时在变动，她伸手抓了几次，都没能抓住任何东西。
　　“你没看到？”三月疑惑，她记得翊学什么都很快，“既如此，你先拿出一块灵石放在其中一只手上，再重复，当两只手感知差不多时，便可抓住，等你熟练了，就可以看到空中的气，也就不用用手抓来抓去，气掠过手心，便可直接收入。”
　　用灵石辅助的办法，还是紫苑自己悟出来的，当时没有人能教他们，下面的弟弟妹妹年纪又小，只能靠最大的紫苑教给他们一切，所以她知道许多小偏方。
　　等三月大了一些后，自己也成了“老师”之一，那些小偏方自然也由紫苑传了过来，那用来“作弊”的灵石，还是奶奶在世时给紫苑的零花钱，可以算得上“祖传”了。
　　翊眼睛亮亮的，用力点点头，如此不用自己使劲琢磨试错的教学方式，似乎让她又回到云城一样，她接过芽递来的灵石，放在手心，心中继续默念起清心咒。
　　气一缕缕划过手心，翊专心盯着，用手一寸寸感知，终于，在气息变化之时，翊看到那蚕茧一般凝结成一团的气，气没有具体的颜色，也没有具体的形状，可她感觉自己就是看到了，看到它缓缓掠过自己的手。
　　惊喜之余，她收紧手指，抓住了那团气，迫不及待将它渡入体内。
　　三月脸色骤变：“等等！那不一定就是灵力！”
　　对于初学者，灵力与浊气往往难以分辨，若将浊气渡入体内，会伤及根本。
　　翊眨眨眼，笑起来：“没关系。”那气经过她裂开的虚体，又从体内钻了出来。
　　她望着那团气，又将它握在手心：“我的虚体留不住它，所以没关系。”
　　三月长舒一口气，惊觉那纸上定不会全部是抄袭之句，毕竟翊是不同的，她收起不满轻视之心，拿起那纸：“你先认真读一遍，再开始吧。”
　　“看世间之气，手眼相通，以手为捕网，揽气入怀
　　气分清浊，清柔抚身躯，浊烈刺鼻息，二者皆可驭，如蓄水入潭，多则美矣
　　然清气更佳，可补自身
　　以气为游鱼，通达虚实之间，虚任其隐于身躯，实沉于经脉肌肉，虚实流转，交相呼应，气如游鱼摆尾，穿骨肉，绕虚无
　　凝神静气，心如止水，起漪之时，瞬发生莲，以莲为力，托游鱼而出，莲开势成，与鱼合，摧草木
　　鱼过体入剑，闭目屏息，专注内观，感筋脉之颤动，引剑共振，剑鸣出，气至剑锋，人剑合一，气可达无止境也
　　快，稳，准，重察观，观他人亦省自身，至游鱼若徐行，落雨如滞空尔。”
　　翊辨认着字迹，慢慢读出来。
　　“什么叫二者皆可驭？这，，，”这真不是邪门歪道吗？三月最终还是没完整说出来，只能心中默念翊是特殊的，是特殊的，才平静下来。
　　翊一遍遍低声念着，思索许久：“我先试试。”
　　三月点点头，鼓励了几句，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翊盘腿坐着，抓住气灌入体内，让气游走于虚体和筋脉之间，令其掠过每一寸肌肤和骨肉，每流过一个地方，翊就绷紧那块肌肉，但始终慢气一步。
　　她并不气馁，多次尝试。
　　刺啦！翊一只手推出，将不远处的床击出几尺，床摩擦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在边上打盹的三月惊醒过来，看到是翊成功，松了一口气，快步走过来，将满头冒汗，开心不已的女孩举起来：“厉害！我就说你是小天才嘛！迎春还总不信我！哈哈！等她醒了，我要同她狠狠炫耀！”
　　翊乖乖被三月举着，眼睛弯成月亮，她终于可以修炼了，感觉十分新奇，气在体内游走也好，用气打开床也好，一切都是那么好玩。
　　芽悄悄戳戳沉睡的荧，将这一好消息告知对方，荧的蔫巴感消散一半，再次化人，凑到举着三月的翊边上，撒娇让她等自己眼睛好了再表演一次。
　　翊爽快答应，正要喊三月把自己放下了，继续修炼，就被三月按在床上：“迈出第一步已经很厉害啦！现在该休息了！明天还得赶路！”
　　翊对此没有异议，继续修炼和睡觉对她来说都是不错的选项，她将被子拉至下巴，抱住芽，乖乖闭上眼睛：“晚安。”
　　三月拉着荧触碰到床，荧想说自己躺小垫子上就好，又感觉这床十分绵软清香，果断倒戈，躺下睡好。
　　“晚安。”
　　“晚安。”
　　“晚安。”
　　大家互道晚安，进入梦乡。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