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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烧与呓语
冬日的午后,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斜斜的光斑。沈叙正专注地记着物理笔记,忽然感觉到身边的异样。
江寻的身体在微微发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得不像话。他的呼吸变得浅而急促,手指无力地抓着桌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江寻?”沈叙轻声唤道,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臂,立刻被那异常的温度惊住了——江寻在发烧,而且烧得不轻。
江寻缓缓抬起头,眼神涣散,嘴唇干裂:“沈叙...我头好痛...”
他的声音虚弱而沙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沈叙立刻举手向老师示意:“老师,江寻不舒服,我送他去医务室。”
物理老师走过来,看到江寻的状态,也吃了一惊:“快去,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可以。”沈叙迅速收拾好两人的书包,扶起江寻。江寻的身体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几乎无法自己站立。
俯身扶他时,沈叙的耳朵贴近了江寻的脸颊,听到从那烧得滚烫的唇间溢出的破碎呓语:
“……不要……格式化……07……拒绝……”
这些词语像冰冷的代码,让沈叙不寒而栗。他紧紧扶住江寻,意识到自己正触摸到一个巨大冰山的角落。
“格式化”、“07”——这些词汇不属于一个普通高中生的呓语,更像是某种系统指令或程序代码。沈叙的心跳加速,脑海中迅速闪过《特殊个体C.X.观测日志》中的种种异常记录。难道江寻的“记忆重置”并非医学现象,而是某种人为的...格式化?
“坚持住,我们马上去医务室。”沈叙低声安慰,同时将江寻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支撑着他走出教室。
走廊里空无一人,同学们都在上课。江寻的呓语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系统...过载...保护协议...启动...”
沈叙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试图捕捉更多信息。这些话进一步证实了他的猜测——江寻的状况可能与某种“系统”有关。
“江寻,你能听见我吗?”沈叙轻声问道,“你在说什么系统?”
江寻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半睁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焦距:“...时序...协议七...拒绝格式化...”
时序协议七。这个新出现的术语让沈叙脊背发凉。它与他之前查到的“时序研究项目”明显相关,而“协议七”可能指向某种特定的程序或规则。
到达医务室时,校医立刻让江寻躺在检查床上。体温计显示38.9度,确实是不低的高烧。
“可能是流感,”校医一边准备退烧药一边说,“最近确实在流行。你先回去上课吧,我照顾他就好。”
沈叙摇摇头:“我是他同桌,老师让我留下来帮忙。”这个借口半真半假,但他绝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江寻。
校医没有坚持,递给沈叙一条湿毛巾:“帮他擦擦额头和脖子,物理降温。”
当沈叙用湿毛巾轻轻擦拭江寻的额头时,江寻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的眼睛猛然睁开,瞳孔收缩,眼神却异常锐利——那是科学家江寻的眼神。
“沈叙,”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寻常的清醒,“听我说,时间不多了。”
沈叙心跳加速,凑近他:“我在听。”
“协议七...是保护机制...”江寻的呼吸急促起来,“当他们试图格式化时...协议七会启动...但每次启动...都会损坏一部分核心记忆...”
“他们是谁?谁要格式化你?”沈叙急切地追问。
江寻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监视者...他们一直在观察...当我觉得太多...当真相太近...”他的声音逐渐微弱,眼神再次变得涣散,“...温度...是触发器...高烧削弱屏障...”
这段话信息量巨大,沈叙的大脑飞速运转。江寻似乎在暗示,他的高烧不是偶然,而是某种“屏障”被削弱的结果,使得一些被隐藏的真相得以浮现。
“江寻,坚持住,告诉我更多!”沈叙轻拍他的脸颊,试图让他保持清醒。
但江寻已经重新陷入昏睡,只有嘴唇还在无意识地嚅动,吐出零星的字词:
“...钥匙...镜像...同步率...危险...”
校医拿着退烧药走过来:“让他休息吧,高烧时的胡言乱语很正常,别太担心。”
沈叙接过药和水,小心地扶起江寻,帮助他服下。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胡言乱语,而是被高烧揭开的秘密面纱的一角。
在江寻沉睡的过程中,沈叙迅速在手机上记录下刚才听到的所有关键词:格式化、07、系统过载、保护协议、时序协议七、监视者、屏障、钥匙、镜像、同步率。
这些词汇组成了一幅令人不安的图景。江寻似乎不仅是时间循环的受害者,还可能是某个庞大系统的组成部分,甚至是实验对象。
一小时后,江寻的体温开始下降,他缓缓醒来,眼神恢复了平日的清澈和茫然。
“我在哪里?”他轻声问,困惑地环顾医务室。
“你在医务室,你发烧了。”沈叙递给他一杯水,“感觉好点了吗?”
江寻小口喝着水,点了点头:“头不那么痛了。”他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什么样的梦?”沈叙追问。
“我梦见自己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周围有很多屏幕,上面滚动着数字和符号。”江寻的声音带着困惑,“有一个声音在说话,说‘系统稳定性下降’,‘考虑启动格式化程序’...”
沈叙的心沉了下去。这不再是呓语,而是清晰的梦境回忆,内容与刚才的呓语高度一致。
“然后呢?”沈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江寻皱眉思考:“然后我...拒绝了。我说‘拒绝格式化,启动协议七’。接着一切都变红了,警报声响起...”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校医走过来,再次测量了江寻的体温:“37.8度,好多了。但今天最好回家休息。”
沈叙帮助江寻收拾东西,脑中却在飞速思考。高烧似乎暂时削弱了江寻的记忆屏障,让一些被隐藏的真相浮出水面。但随着体温恢复正常,这些记忆正在再次被掩埋。
送江寻回家的路上,沈叙试探着问:“你还记得梦里那个‘协议七’是什么吗?”
江寻茫然地摇头:“不记得了。只是听起来很熟悉,像是...很久以前学过的东西。”
这种熟悉感与无知的矛盾,正是江寻状况的核心特征。沈叙更加确信,江寻的记忆问题不是简单的医学现象,而是某种人为干预的结果。
到达江寻家门口时,沈叙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不能再被动地观察和记录,必须主动寻找答案。
“江寻,如果...如果你发现自己的记忆问题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造成的,你会想知道真相吗?”
江寻愣住了,站在门口,手握着钥匙却没有插入锁孔。冬日的寒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的眼神在迷茫中闪过一丝坚定。
“我想知道,”他轻声说,声音却异常清晰,“即使真相很可怕,我也想知道我是谁。”
这句话给了沈叙继续前进的勇气。他点点头:“好好休息,明天见。”
“明天见。”
离开江寻家,沈叙立刻赶往市立图书馆。他需要查阅更多关于“时序研究项目”和“协议七”的资料,任何一点线索都可能至关重要。
在图书馆的档案区,沈叙找到了一些关于本地科研历史的书籍。在一本1980年代的科学期刊合订本中,他发现了一篇简短的文章,提到了“时序研究项目”的几个子项目,其中一个代号正是“Protocol 7”(协议七)。
文章描述模糊,只提到协议七是“关于意识与时间交互的前沿研究”,涉及“记忆编码与保护机制”。但足以证实江寻呓语中的术语并非虚构。
更令人震惊的是,文章末尾提到了项目负责人的名字——江远帆博士,以及他的主要助手——李悦博士。
李悦。正是学校心理咨询师李医生的名字。
这一发现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沈叙。李医生不是偶然关注江寻的情况,她很可能从一开始就知情,甚至可能是参与者。
沈叙立刻拿出手机,给李医生发了一条短信:
“李医生,我今天了解到时序研究项目和协议七。我想我们需要谈谈。关于江寻,关于格式化,关于监视者。”
发送完毕后,沈叙坐在图书馆的寂静中,等待着回应。他知道,自己已经推开了一扇不能回头的门。
五分钟后,手机震动,李医生回复了:
“明天下午三点,心理咨询室。请单独前来。注意安全。”
这条简洁的回复证实了沈叙的猜测。李医生确实知道内情,而“注意安全”三个字,更像是一种警告。
走出图书馆时,夜幕已经降临。沈叙抬头望着满天繁星,感到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谜题的中心。江寻的高烧与呓语,像是偶然揭开的裂缝,让他窥见了隐藏在水面下的冰山。
而明天,他或许将看到冰山的全貌——无论那景象有多么令人恐惧。
回到家中,沈叙在《特殊个体C.X.观测日志》中写下了最新记录:
条目18:高烧揭示的真相
·日期:12月9日
·描述:对象突发高烧,呓语中提及“格式化”、“协议七”、“系统过载”、“监视者”等术语。证实对象状况与“时序研究项目”直接相关,可能涉及人为的记忆干预。发现李悦医生曾为项目研究人员。
·新增推测:对象的记忆重置可能是某种保护机制或人为控制的结果。存在未知的“监视者”观察对象状态。
写完记录,沈叙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那些光芒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像是无数个等待被解答的谜题。
江寻的高烧或许是偶然,但它带来的启示却是必然。真相正在一点点浮出水面,而沈叙知道,自己已经无法,也不愿逃避。
明天下午三点,他将面对李医生,面对那个可能知道一切答案的人。而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已准备好接受。
因为那个在病痛中依然寻求真相的江寻,值得他冒一切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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