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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你为我试毒
兰陵王和林晞互相看了一眼,硬要说她有意下毒,实在也没有铁证,更何况,她是皇帝御赐的,若是处罚太过,也驳了皇帝的面子。
他压下心头怒火,声音冷冽如冰:“即便无心,过错已成。即日起禁足院中,没有本王命令……”
兰陵王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跪在地上的霓裳眼中凝起一层冰封的恨意。她没有嘶喊,却突然暴起,袖中短匕犹如毒蛇出洞,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直刺高长恭心口!
“小心!”林晞心头一紧,大叫一声,下意识要推开他。
但高长恭的反应更快!他早有戒备,侧身、扣腕、夺匕,动作一气呵成,瞬间便将霓裳制住,重重摔在地上。侍卫一拥而上,将她死死按住。
她被压制着,无法动弹,却仍倔强地抬起头,泪水无声滑落,混着尘埃。
那双曾盈满柔情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凉与痛苦。
兰陵王声音沉冷:
“本王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狠毒?”
霓裳仰起头,眼中迸发出蚀骨的恨意:
“待我不薄?高长恭!那你可还记得三年前,在并州城下,被你击溃的那只周国军队?我父兄血战三日,皆死在你的手下,我与你,不共戴天!”
“你是周国人?” 高长恭眸光一凝,一个周国将门之女,如何能出现在北齐皇宫?
霓裳的泪水夺眶而出,混杂着无尽的悲愤,“家破人亡后,我辗转流离,苦练舞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潜入邺城!
苍天有眼,让我在御前献艺,又被陛下赐予你,高长恭,为了能走到你面前,我等了整整三年!
我活着的意义,就是杀了你,告慰我父兄在天之灵!”
面对这血泪控诉,兰陵王眉头紧蹙,三年前并州之战,无数面孔在他脑海中闪过,霓裳提到的父兄,他实在想不起是哪二位了,战争已经结束,却没想到竟以这样的方式,仍然在延续着伤害。
他冷声道:
“战场之上,各为其主。更何况,三年前那场仗,是你周国合围我齐国重镇,我高长恭挥师抗敌,何错之有?”
霓裳踉跄后退,绝望地笑了起来,笑声凄怆:
“哈哈哈,成王败寇,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可说?我父兄已死,我也报仇无望,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杀了我吧!”
兰陵王思量片刻,眼底的冰霜渐渐消融:
“你是陛下亲赐,我若杀你,是为不忠。你为至亲复仇,孤身涉险,其情可悯……”
他顿了顿:
“我不杀你。你就留在本王这府中,亲眼看看,我高长恭是什么样的人!”
霓裳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高长恭。支撑她的那股决绝之气骤然溃散。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滑落,滴在她紧握的拳上。她低下头去,不再言语,沉默地随着侍卫离去。
房门合上,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兰陵王将林晞一把抱入怀中,他颤抖的肩膀显示着极度的慌张和后怕。
“阿晞,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要去尝她做的东西?你明明有一百种理由推脱!”
“我只是担心,如果她真的小题大做,拿此事上报皇上,怕又要掀起不小的风波,只想快点解决这个麻烦,又不能让殿下真的食用未经检验的东西,就浅尝一口,赌她不会真的下毒,谁想到……”
“万一,你今日所食,不是药菇,而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呢?”听了她的解释,兰陵王心绪未平,反而更加担忧:
“我不需要你为我试毒,不需要你为我冒险,不需要你用性命去赌那万分之一的侥幸!”兰陵王声音里带着深深的自责:
“你若因我而有丝毫损伤,那才是对我最重的惩罚。”
林晞伸出手,轻轻回抱着他:“殿下,你说,这世间的恩怨,是不是永远都无法真正了结?”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回答,手臂收紧,“但我只知道,此刻,我必须护你周全。”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林晞的眼泪悄然滑落,她此刻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了。
他沉默片刻,说:
“经此一事,府中防卫需重新布置。以后你的饮食,我会让绝对可靠的人专门负责。”
他顿了顿,补充道,“霓裳,我会命人严加看管,但既已言明不杀,便不会短了她的用度。”
林晞“嗯”了一声,突然对他说:“殿下,我想学骑射。”
“你一姑娘家,学这些男人的东西有什么用?”
“学了之后,我好保护你啊!殿下,你也知道,天下并不太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派上用场。到那时,我不想什么事都依赖你。”
“可你连弓都拉不开,连马都上不去,怎么学?”
“一次拉不开,就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我不信,它能永远成为我跨不过去的困难。”
“这些都很危险,不是我不教你,我是怕你伤着了自己,你要是在府里呆着无聊,就做做女红,写写字,不行就买点胭脂水粉,就像……”
想起刚才的事,兰陵王把“就像霓裳那样”几个字咽了回去。
他垂下头,换了温柔的语气:“我是说,我不希望你勉强自己,天下再乱,我自会保护好你。”
“你不是说,我想要什么,你都会尽量满足我吗?怎么这点小事都不行?”
兰陵王被她这话将住,无奈地笑了下:
“既然你这么想学,好,我教你。改天我带你去校场看看,先看看将士们训练的强度,再决定要不要学。”
皇宫,御书房。
皇帝高湛斜倚在榻上,把玩着一枚玉佩,语气听不出喜怒:“长恭啊,朕听闻,你将朕赏你的美人禁足了?可是她伺候得不好,惹你生气了?”
兰陵王心中警惕,为何?皇帝会对王府中的事如此了解?连他禁足一个妾室都会了如指掌?
他面上却从容不迫,躬身行礼:
“陛下明鉴。并非她伺候不周,正是因其过于‘用心’,才不得不稍加惩戒。”
“哦?”高湛挑眉,来了兴趣。
“此女心思灵巧,前几日竟私自用贡品药菇,为臣烹制羹汤,结果……”高长恭抬起头,露出一丝后怕的苦笑,“险些酿出人命。臣以为,日后若再有此类‘殷勤’,臣恐无福消受。故禁足她几日,略作惩罚。”
他一番话,将一场“谋害殿下”的重罪,轻描淡写地扭曲成了一桩“急于献媚而闯祸”的后院风波。
高湛闻言,先是愣住,随即竟哈哈大笑起来:
“朕当是什么大事!原来如此!看来这美人是一心想讨你欢心,用力过猛了嘛!长恭啊,你未免也太不解风情,太过严苛了!”
笑声在殿内回荡,气氛骤然一松。
“罢了,”高湛挥挥手,“既然是一场误会,朕就做个和事佬。解了她的禁足吧,一个小女子,关久了难免心生怨怼。你回去,好生安抚一番。”
“臣遵旨。”高长恭低头领命,掩去了眸中复杂的情绪。
当侍卫传达皇帝口谕,解除禁足时,霓裳愣住了。
她以为,此事传到皇帝耳朵里,一定会追究她“潜入敌国宫中,意图不轨”的罪名,谁想兰陵王竟然在皇帝面前,对她的身世只字不提!
明知自己恨透了他,他又为何要替自己隐瞒?
入宫这三年,她不是没见过高湛的手段,敌国将门之女,潜入皇宫,刺杀殿下,这每一桩,落在这位暴戾的皇帝手里,都有一百种方法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本已做好被牺牲、或被进一步审问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等来的是轻飘飘的“解禁”。
那个她恨了三年的人,他本可以顺手除掉她这个隐患,但他没有。
任何严刑拷打都更让她感到无措和心绪不宁。
可他对自己的冷漠,何尝不是比暴戾更锋利的另一种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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