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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有人在按门铃
自元阗月诬陷沈峰爻和杨妍燕的死有关系,俩人也算某种名正言顺地住进同一间屋子去了,就沈峰爻而言,他们也算“同床共枕”、生死与共,患难见真情的好哥们了。
墙上的时针一圈一圈地旋转,牵连着他们的心也随分分秒秒转动。直到——“叮,叮,叮”老式挂钟每到准点就会报时,缺了只眼的布谷鸟一下子弹出,鸟喙敞开“布谷,布谷,布谷……”总共九声,清耳悦心。但随着次数增加,一声比一声尖利,像是利刃一刀接着一刀狠戾地割剜着耳膜。
终于,叫嚣鼓噪的齿轮声落地,门外响起“叮咚”的声音,沈峰爻“腾”地一声立马从床上起身下来,没等第二声门铃响起,就半面脸颊贴在门槛上,乌溜溜的眼珠子已经瞪在猫眼后面。
倒也不用这么急……楚闻曦叹了口气,起身跃下,缀在他身后。结果沈峰爻左顾右盼片刻,一脸失望地扭过头,冲他摇了摇,示意“没人。”
紧接着,又是一声按门铃“叮咚——”沈峰爻像是被吓着一跃而起的猫,浑身刺毛。他刚要扭回头再仔细观察,结果门铃声毫无停顿地响起,在空旷寂静的夜晚,只余下树影婆娑投在黑沉的玻璃窗上;在墙面地板千疮百孔,发出咯吱咯吱不堪重负的声音的走廊里;楼梯间夹杂着野猫凄厉哀嚎,疾风呼啸而过地嘶吼;像是施暴者对无辜的受害者进行□□的拳打脚踢,以及无穷无尽埋入灵魂深处痛不欲生的阴霾……
门铃依旧响个不停,像是催命符般,在他们心上重重锤响。但似乎在沈峰爻心中,门铃声不单单只是所有痛苦的根源。它不是全部,只是一个引子……沈峰爻突然冒出一个与众不同的念头,虽然副本名是有关门铃的,但是他所经历的一切,包括独臂小男孩,独眼龙保安大爷,不愿回忆往事的住户老奶奶以及公寓里的条条框框的规则,甚至于他发现有时会错乱的时空,经常变的异常的居民楼“四楼”———存在于这栋公寓楼的一切都是残缺不堪、甚至于完全称得上会被这世间所谓“高高在上”的存在被抛弃,被鄙夷的“废物们”……
他闭上眼睛,渐渐如魔音贯耳毫无规律可言的门铃声渐渐远去,只余下越发凄惨肝肠寸断的“扮演”婴儿般的哭嚎和“装饰”成施暴者高大威猛、主宰一切的恶贯满盈,暴戾恣睢的“狂欢”。
“叮咚——”最后一声门铃戛然而止,是那个小男孩自顾自地哼起歌谣
“我的爸爸杀了我,
我的妈妈忘了我,
街坊邻里楼下望,
捡起我的胳膊,
埋了我的骨头,
在那冰冷的雪地下……”【1】
他一遍一遍地哼着,沈峰爻也跟着一遍一遍听着,眉头越蹙越紧“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故事……”沈峰爻犹疑开口道。
“是不是一个小男孩被继母残忍杀害,化作了一只小鸟,通过歌谣揭示了继母的罪行,真相大白后一家人成功团圆的故事?”
“欸,你懂我!”沈峰爻一拍大腿,激动到有些手舞足蹈。“长期经历家暴,最后产生意外,所以“爸爸杀了我”;母亲估计是精神失常了,所以“妈妈忘了我”;邻居漠不关心,最后估计是有人还存有一点良知,把男孩的支离破碎的躯体收集起来一点点拼凑完整,最后再让他“入土为安”。”楚闻曦倚着蛀了好几个洞的木桌,不堪重负地木桌吱哇乱叫。
此时此刻小男孩不唱了,也不按了,野猫不叫了,风声听不见了,只余下树叶摩挲的“沙沙”声。整栋公寓像是进入沉睡的城堡,寂寥沉寂,死气沉沉,就像是原歌谣中的“冰冷的墓地”。总感觉环境变的更加破败压抑了……沈峰爻疑惑地扭过脑袋,左顾右盼,仔仔细细咂摸品味着周围的陈设不知觉中发生的变化。
“啧”楚闻曦嫌弃地向前蹦了两步,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刚才差点栽了一跤,鄙夷地望向那不知何时被老鼠啃地缺了个腿的桌子———此时摇摇欲坠地差点就要翻了个身儿了。
“我感觉——”“我感觉”两人异口同声道。随之具是一愣。“你先说吧。”沈峰爻揉揉鼻翼,比了个谦让的手势“不用,还是你说吧。”楚闻曦朝他笑着眨了眨眼,屈尊降贵拣了把不那么缺胳膊少腿的椅子,翘着二郎腿坐下,抬头示意他。
于是沈峰爻就一五一十把自己所有的推断和发现一股脑儿地倾泻出来,包括在楼梯间里遇险那一幕幕——至今回忆起来仍心有余悸,刻骨铭心间第一次感慨生与死只在一线之间,就如灯烛的明与灭,顷息间就消失殆尽,独独化作一滩猩红的泪。
所有人都畏惧死亡,而死亡最可怕的却不是红颜化为枯骨它本身,而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有难以割舍的人或物,以及生命最本真的价值——自我。你不甘心就此两脚一蹬,一命呜呼;你不甘心被众人抛弃,被亲人遗忘;每个人最基本的权利就是生命权,当安危受到威胁,你甘愿为此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正是这种“向死而生”的精神,寄予了世世代代人们对生的殷切希冀,也铸就了千秋万代的辉煌文明。
“总之不管怎么说,我们肯定是再要去四楼转一圈的,毕竟不管是从天花板上滴落的血,还是楼梯间的鬼打墙,都在告诉我们一个正确无误的线索——四楼。”听沈峰爻叽里呱啦说了一大番话,楚闻曦总结得出结论。
“可是,明天晚上不是有投票活动吗?”沈峰爻插嘴道,他有些不安地绞着手“我们总该先弄清楚是谁按的门铃吧……”
“这还用问?!”楚闻曦有点无语地朝他偏了偏头“这不是一目了然?”“可是真有这么简单吗?”他试图保持严谨作风,据理力争“会不会这其实是个陷阱?很明显的。”
“哈。”楚闻曦差点被气笑了“你要不要出门看看有没有别的boss留下的痕迹?佐证你这八杆子打不着的想法?”
“也不能说是八杆子打不着吧,这也是有一定的科学依据……”他咕哝着反驳道,转过身去,挺直腰板,试图毫不露怯大步迈向门口“看看就看看!”
“停——”楚闻曦比了个“T”型噤声的手势,神情凝重“你不记得第一天说过的规则了吗?21:00之后会有宵禁。”
沈峰爻突然回想起独眼龙大爷阴森森的面孔,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但特殊情况也除外啊……”
“记住,游戏里最重要的是遵守规则,其次为找出真相,而有关副本名的‘挑战’也确实属于死亡条件之一。当然,‘它’不会设置过于明显的死亡条件———”
见沈峰爻有些困惑,他耐心解释“你的想法固然正确,但有一点很关键:当你在21:00之后走出这扇门,就会触发死亡条件,‘它’、不会、放、过、你、的。”
本来他还端着下巴苦思冥想,来回试图理清整个“按门铃”的前因后果,突然间对方的提醒如一道闪电噼里啪啦闪过脑畔,如雷贯耳般让本就心如乱麻瞬间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死亡条件……利用了人敏感多疑的天性,制造出混乱的假设,最后一击即溃……好大一手笔。”沈峰爻干笑几声,不愿多提,他恹恹地垂下眼帘,“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说完也没等对方回复,自顾自地钻进被窝里,动作之利索、狠厉、决绝,就好像恨不得把给自己活埋了。
楚闻曦瞥了他几眼,似乎想开口,却又默默地闭拢了嘴,安稳地摸到另一边,侧躺下来,关上了灯。
“晚安。”他用轻飘到几不可闻的气声回道,本该静若幽潭的内心深处第一次泛起不忍的涟漪,他斟酌片刻又补充了句温存安慰“没事的。”
却已无人回应。
“……”经历了两天的磨砺,众人纷纷保持了沉默。饭一如既往的难吃,可也没有人再考虑这些问题了。“大家不如把知道的线索拿出来互相分享一下吧!”元阗月双手撑桌,满脸期待地环顾四周。
“凭什么要我们把线索拿出来和你分享?”袁荥不屑一顾地一掀眼皮,不明显的翻了个白眼“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先别这么说,各位,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想必大家昨晚都听见按门铃了,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把按门铃的人投票选出来。”元阗月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不然,我们、就、要、完、蛋、了。”
“呵”袁荥懒散地一扯嘴角,双手插兜起身,大幅度后仰着转过头“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我不信。”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就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地潇洒离开。
“走不走?”沈峰爻拿胳膊顶了顶楚闻曦,“走。”对方言简意赅,抓起盘子里那颗半生不熟的鸡蛋。
没曾想,元阗月不拦袁荥,却拦上他俩了。“你们昨晚有听到谁敲门么?”她笑语盈盈转过身朝向沈峰爻。“……大家听到的难道不是同一人么,这有啥好问的。”沈峰爻顿了一瞬,漫不经心地回答,切换熟练自如。
“我们还有事,告辞了各位。”他抱拳欠了欠身,拉着楚闻曦就跑。
“二楼?”“对,二楼。”
地梯里依旧崭新如初,仿佛昨晚瞧见的参差不齐的桌椅,残垣断壁的屋子就只是一场薄情的幻觉而已。就连二楼的楼道间都看着充满生活的烟火气,垃圾袋又平添新成员,地板上甚至散落着红红火火的爆竹碎片,简直与阴森可怖、单调乏味统一为灰黑白公寓的氛围格格不入。
“咕噜噜”一个破旧勉强能看出红黄相间的皮球滚到他脚边。沈峰爻疑惑地弯腰把它拾起来,小心翼翼地拍了拍灰,再抱到怀里。一个小脑袋瓜鬼祟祟地探出来半个,又做贼心虚地悄咪咪缩回去,掩在拐角墙壁后面。
又过了一会儿,他耐不住对球的渴望,又想偷偷扭头回去瞟一眼心爱之物。结果,很不幸,被扒拉着衣领强行扭过身来“放开我——”
“轻点轻点——”沈峰爻于心不忍“他还是个孩子!”“嗯,放心,我手上有数。”对方垂着头,捂住快要哇哇乱嚷的熊孩子的嘴。
什么数,未知数吗?沈峰爻忍不住扶额,不由感慨,人无语到一定程度居然真的会笑。“好啦。”他兀自强忍“小朋友,可以告诉哥哥们你知道的关于以前的事情吗?”见小朋友一副欲哭无泪,埋怨哀愁的模样,他差点憋不住笑出声。
气鼓鼓的跟个河豚似的,小孩子生气起来可真好玩“哥哥们陪你拍皮球好不好?”
这时上方突然传来很煞风景的一句“不要过来,啊!”奇怪的是楼上听上去乱哄哄的,听声音像是一帮人在那里七手八脚,比肩接踵地一遍接着一遍徘徊踱步,吵闹的活像在开什么百人会议。
老式公寓隔音效果奇差无比,其实这一声并非十足的响亮,虽然很快被淹没进了嘈杂的声浪、纷沓的脚步声中,但是足以被细心的人听到。
“楼上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吵……”沈峰爻皱着眉头直起身,右眼从声音响起就不停在跳,心脏不舒服地缩伸着,总感觉又有不太好的预感———
“你待在这里别动,”楚闻曦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陪他玩,把话套清楚再来找我,我去去就回。”转身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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