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夏天、烟火和我的猫猫

　　我还是记住了竹中祈的电话号码，在地下室的毛毡板上。

　　我揉了揉口袋里随手撕下的毛边纸字条，打算今晚就拨通它。

　　我是有私心的，但也并非不顾乱步的警告，因为“我”（藤崎小夏）记忆里有这号人物的。他陪“我”（藤崎小夏）走出阴影的人。他是友善的。

　　至于昨日的怪异举动，在我印象里，他一直都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是会从孤儿院的通风管道里带着一身灰尘爬出来，从大衣里掏一袋粗点心递给我、帮我驱散欺负我的“东西”的人。

　　我知道他继任推理小说书店老板的身份，我想投稿几篇自己写的推理小说，以他的名义。横滨文坛对于新人很不友好，而我的目的，仅仅只是赚钱而已。

　　他在推理小说方面名声斐然、人脉也广，我只是打算把他当作一个赚钱的媒介而已。

　　警校的奖学金申报要求体能优异，说实在的，我比不过他们。

　　我的目的只是赚钱，我们要走下去。

　　我知道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

　　第二天，在警校的时间依旧像线一样跟进、流淌，即使一切都像铅一样莫名沉重。

　　又是令人讨厌的集体活动。

　　训练场上，我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异样。分组对抗时，原本几个还算友善的面孔，此刻却眼神闪躲。一次简单的传接配合，球到了我手中，我前方明明有空位，却无人跑动接应。

　　“这边！”我喊了一声。

　　一个队友瞥了我一眼，脚步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球重重落在地上，弹了几下，滚远了。

　　教官的哨声尖锐地响起：“藤崎！怎么回事？团队配合！”

　　我深吸一口气，没有争辩，只是默默跑过去捡球。阳光有些刺眼，我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却擦不掉心头那点凉意。这就是代价吗？因为那些争议，所以我也成了需要被“隔离”的麻烦？

　　休息间隙，我独自坐在场边喝水。一个身影在我旁边坐下，是藤崎小春。她递过来一条干净的毛巾。

　　“别在意。”她低声说，“斋藤家……影响力不小。很多人只是不想惹麻烦。”

　　“我知道。”我拧上瓶盖，望着场上那些奔跑的身影，“我只是在想，如果连这里都这样，那外面的世界……”

　　“所以才需要我们这样的人留下来，不是吗？”她突然打断我，眼神坚定，“改变它。”

　　我愣了一下，看向她。这个说着要走“御姐风”的女孩，此刻眼神里有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是啊，如果因为害怕“怪物”就选择逃离，那和成为它们，又有什么区别？

　　下午的课程是理论课。我刻意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阳光暖融融地洒在桌面上。讲课的是一位年长的教官，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课至中途，教官突然提问了一个关于现场勘查的细节问题。教室里一片寂静，无人应答。这个问题有些偏，超出了课本的范围。

　　我注意到前排的斋藤青子脊背微微挺直，但她也没有举手。

　　脑海中闪过藤崎小夏手帐里的一段记录，她曾详细研究过几个类似案例。我犹豫了一下，举起了手。

　　“藤崎同学。”教官点了我的名。

　　我站起身，尽量清晰地复述了手帐里的分析和结论。教室里交杂起几丝不合时宜的讨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但不包括斋藤青子，她低下头，没有看我。

　　教官听完，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很好。见解独到，案例引用也恰当。看来课后下了功夫。坐下吧。”

　　我坐下的瞬间，清晰地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点不甘的咂嘴声。来自斋藤青子的方向。

　　我没有看她，只是微微挺直了腰杆，感受着阳光照在脸上的温度。

　　知识，逻辑，真相。这是乱步的武器，现在，也成了我的。

　　——

　　课铃终于落下，我独自走出教室，快步走向了球馆后无人的角落，这里一片荒凉，栏杆外是警校毗邻的海岸、倚着栏杆可以看见海鸥在上空盘旋飞翔的身影。这里，是这个学校唯一安安静静、彻彻底底地属于我的角落。

　　孟秋的风依旧很冷，海风卷来咸湿的气息，我听着海鸥时不时的鸣叫，望向脚下边缘发黑的、长满青苔的青石板砖，揉了揉被冻僵的手指，拿出翻盖手机，拨通了竹中祈的电话。

　　“嘟——嘟——”电话忙音。

　　我的刘海粘在了额头上，海风吹来，有些冷，我盯着脚尖，时间过得是这样慢。

　　手机振动了一下，是电话拨通了：“小夏？”声线平稳、温柔，是对面传来的声音。

　　“是……”我顿了顿，丢掉这声音似乎不是对我的别扭与不自然“竹中先生，下午好。”

　　“竹中先生？”对面声音低下来，嗤笑。

　　“嗯……祈酱，”真的好令人羞耻，这是小夏之前对他的称呼，“这不是太久没见了嘛。”

　　我压下心中的怪异，想起昨天，那他为什么要那么正式地再向我介绍一遍自己？

　　这真的很奇怪。

　　“投稿的事情吗？”他问。因为之前小夏也向他投过稿，这是“我”（藤崎小夏）生计的来源之一。

　　“是的。”

　　“老地方见。”竹中祈说。

　　老地方，老地方是哪里？

　　“书店。”他的声音格外沉静。

　　“好。”我不自觉绞着手指、强装沉静。

　　“周六，下午。”

　　“好的，谢谢。”

　　我挂断了电话，怪异的熟悉感冻住了剩下的寒喧。海风吹来，夹着我单薄制服抵不住的寒冷。衣服似乎穿少了。

　　格外冷。

　　我还是弓着身子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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