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癖好
“明德”有两个食堂,一个是普罗大众熟知的那种学校食堂的“一食”,一个是由粥铺、面店、早餐摊等售卖各种特色美食的档口组成的“二食”。
学校唯一的小卖部开在人气旺盛的“一食”。
这棵独苗的主人是个肚子大得像个即将临盆的孕妇的中年男人。
同时,他也是“一食”的老板,又同时是“明德”校长的小舅子。
“一食”人气旺盛的主要原因是食美价廉。
而另一原因是食堂老板那个与他一样肥头大耳的老婆常年坐在小卖部的收银台里,所以小卖部在天气炎热时会开启空调。
因此,许多学生进去买东西,就算已经把要买的东西拿在手上了,还是会在里头多逗留一会儿。
还有些学生就算没有要买东西也会因天气炎热进去逛一圈凉快一下再出来——这个行为在酷暑里的体育课上尤为严重——但这个身宽体胖的中年女人对此倒没什么意见。
这也使得学生们对这双胖夫妇有股莫名的好感。
不过学生们大多不会空手而出。
就算一开始不打算买东西的人进去,出来时——小到一粒泡泡糖,大到一瓶饮料,或是从收银台上那台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烤肠机里叉根热狗——总会因为一种奇怪的愧疚感而买点什么。
小卖部门外,那几张与之相邻的食堂餐桌椅在闷热的天气里更是学生们的兵家必争之地。
坐在那,不仅可以让双腿得到解放,同时能使身体感受到小卖部里渗出的阵阵凉气。
许多学生在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都会争先恐后地来到此处,买点小零食或买瓶饮料,三五成群在此谈笑风生。就像此时嘴巴嚼动,左手拿着半根烤肠,右手拿着瓶冰可乐的白星星和与他如出一辙的肖天。
原先肖天是打算买瓶饮料便与路光明等人去打篮球的。
然而就在他要离开那张安放着白星星肥硕屁股的食堂餐桌椅时,乐乐恰好挽着白清清从外头走进来。
她们去到小卖部里买了瓶水出来,便与他们面对面坐了下来,对他们说:还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说来听听。
白星星拿着手机回着谢琟发给他的,让自己帮他带瓶饮料的信息。
他回完消息,正准备将手机收起,乐乐突然笑盈盈地把手掌摊开伸到他跟前,说:“手机。”
他犹犹豫豫地将手机放在了她的掌心里。
接过手机的乐乐折起翻盖在上面摁了一通,随后从口袋中拿出一部正在震动的手机。
瞧着那部红白相间的手机,白星星脸上一道喜色闪过:乐乐拿出的那部手机与谢琟的一模一样,是那款唤作“诺基亚5300”的滑盖手机。
接过乐乐递回的未合上翻盖的手机,白星星看到自己的通讯录里多了个备注为“乐”的电话号码,顿时知晓她那举动是意欲何为。
与白星星的小心谨慎不同,谢琟一到学校就嘚了吧瑟拿着手机把全班除了叶静文以外的所有人的□□都加了一遍。
虽然只有许冰卿在当天晚上通过他的好友申请。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有手机了。
他这一举动也如愿以偿地收获到了同学们的艳羡。
在同学们那汽油似的甜言蜜语的浇灌下,他心底那簇名为“虚荣”的红色火苗呈燎原之势,鲜血般的漫延至全身。皮肤下传来的阵阵灼烫感令他无比亢奋。
且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奇怪的收集癖。
半天时间,他就将他所在的那一栋教学楼里,同年级的,在他眼中能被称作“美女”的女生加了个遍。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把白星星所在的二班,还有二班隔壁的一班的“美女”再加上,一切即大功告成。
急不可耐的他一下课就赶忙前往二班等待去操场上体育课的白星星的归来。这也使得白星星走进教室便瞧见谢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躁动不安。
接过可乐的谢琟如饥似渴地咕噜了一大口,打出一道逶迤绵长的嗝,然后便像个侦察兵似的在教室里巡睃起来。收回目光,他扭头仰脸看向站在身旁的白星星,说:
“第二组,第一桌,右边那个,把她□□给我。”
白星星朝那看去:那是个叫做程婉婷的长发女生,此刻正侧着身与她的同桌聊天。
“没加。”白星星说。
谢琟不甘心,伸手指向那个坐在第四组第三桌的、叫黄诗玲的短发女生:“那她的。”
“也没加。”白星星又不假思索地回道。
谢琟一时语塞,正要开口质问他怎么谁的都没有时,从教室前门走进来一个看起来既安静又腼腆的长发女生。
谢琟立即朝她扬了扬下巴向白星星示意。
白星星往那看去,同时在脑海中快速搜寻着与这个女生有关的信息。
但一番搜寻下来,他才发现自己除了知道这个女生叫做“万宁”以外,和她再无交集。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过。
“不熟。”他斩钉截铁地说。
谢琟怔在椅子上,眼见自己的宏伟计划这么简单就停滞不前,原先胜利在望的他有些跳脚。
怀揣最后一丝希望,他激动地指着前方座位上的乐乐,说:“那个你总熟了吧!”
白星星咧着嘴笑道:“这个熟。等着,我叫她来,你自己跟她要。”说罢,扯开嗓子吆喝道:“乐乐,乐乐。”
乐乐带着好奇转过身来。
白星星继续嚷道:“来一下。”
影影绰绰的窃笑声使乐乐脸上爬满疑惑,她看着白星星问道:“干吗?”
白星星指着谢琟,说:“他找你。”
乐乐将目光投向谢琟,脸上的疑惑又多了些。
谢琟从口袋中把手机掏了出来,递到乐乐跟前,道:“加个□□呗?”
乐乐并未立即接过手机。
她用一种很从容的眼神打量着这个说不上熟悉,但并不陌生的男生。
她知道,这人与白星星关系十分要好。
而且在她看来,这个时常来串门的隔壁班同学与白星星的关系,比白星星和肖天这个同班同学的关系还要好上一些。
乐乐将目光重新聚焦在了白星星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像在试探什么似的开口道:“你不是有吗?”
“两码事,”白星星说,“我有归我有,他要加得自己跟你要。回头你要不乐意给,我又给他了,那挨骂的是我不是他。这闷亏我才不吃!”
乐乐眼睛里的光在得到回答时暗淡了下,不过很快又重新明亮了起来。
她笑着接过手机,熟稔地摆弄了一通便递回给了谢琟,但在他接过手机时,她这才注意到他右手手肘处有一道蜈蚣似的疤痕。
“那个,”乐乐盯着那条疤痕,“怎么弄的?”
谢琟接过手机后抻直了手,把胳膊肘往上翻,将那道疤痕清晰地展示在众人眼前,得意地对乐乐说:“这个啊!以前跟人打架弄的。当时我一个人打他们七八个,虽然打赢了,但还是受了点小伤。”
话音落下,一旁的白星星就噗地笑出声来。
乐乐扭头瞅了他一眼。从他那忍俊不禁的模样看来,事情并不是像谢琟说的这般。
她回过头,眯着眼,满是嫌弃地开口道:“吹牛。”随即转身离去,对身后的哄笑置若罔闻。
放学后,空荡荡的教室里,肖天独自坐在座位上。
手中那部绿油油的手机激动着他的心。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拿出那支从白星星那换来的,但笔帽已然不知被他丢到哪去的圆珠笔,折起手机翻盖,点开通讯录,在里头找到了那个备注为“乐”的号码。
落笔时,他的手情不自禁地颤着。
极力克制。
他一笔一划地将屏幕里的数字复刻到纸上。
骤起的秋风撞得玻璃窗咣咣直响,笔尖传来的沙沙声和着他悸动的心弦。
抄写罢,他小心翼翼地将那页纸从笔记本上撕下。
倘若此时将台心电监护仪与他连接上,他定会十分惊讶。因为残留在书脊里的,那条崎岖不平的曲线,竟与他的心电图毫无二致。
当他将纸张精心折叠成方片放入口袋,成群结队去厕所屙尿的白星星几人也在此时热热闹闹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接过肖天递来的手机,白星星看了眼时间,说:“差不多了,走吧,别回头连末班车都坐不上。”然后与肖天打了声招呼便搂着谢琟的肩膀,与路光明一块,往教室外走去。
肖天木在原地。看着勾肩搭背离去的身影,他有些落寞,不合时宜的欢声笑语冲击着他的耳膜:
“你真的不能去跟小静道个歉和好一下吗?”
“不去。”
“那我们这样每天都等她走了才回去也不是个事啊!还有,都是你,害我去你们班她也没给过我好脸色!”
“你确定是因为我?”
“不然呢?”
“她懒得理你是因为你管她叫‘夜来香公主’吧?”
“那不也是你取的。”
“那你别当她面叫啊!取归取,我可不敢当面这么叫她。欸!对了!那个‘马尾辫’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怎么了?”
“六班的,叫钟楠。不过感觉好像不太好相处。”
“为什么?”
“早上我去他们班看了一圈,发现她是她们班长得最好看的。然后我就找她要□□,结果你猜她怎么说?她竟然说她没□□。怎么可能吗?这年头,谁能没个□□啊!真的是!不给就不给,还说什么没有!”
“兴许人真没有呢?也不是所有人都......”
再往后的话语便被呼呼作响的风声取代。
他悻悻地低下头,将目光看向裤兜处,却发现自己垂悬的手不知从何时开始就紧紧地攥着裤兜。他慌忙撒开,用掌心轻轻摩挲着那泛起的褶皱。
有时候,学校的办事效率会突然高得出奇。
学费交上去的第二天,学校就组织学生们拍证件照用于制作胸卡;又收集了学生们的尺码,加紧赶制校服。在周四下午,胸卡和校服就分发到了学生们手中。
为了更好地区分“走读生”和“寄宿生”,学校特地将胸卡制作成两种不同的颜色。
走读生是白色的,寄宿生是黄色的。
这也使得那些想在上学期间溜出校园的寄宿生梦想破碎。
但不少寄宿生还是会想方设法地溜出校园。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借胸卡”。
只是这么简单的办法,学生们想得到,老师们自然也想得到。
一到放学,教导主任就会跟几个值班老师一块在校门口候着。
放学不像上学那样校门大开,仅开着大门一侧的一道三人宽的小门。
要出去的学生必须把胸卡举在胸前,从教导主任和值班老师们的眼皮子底下走出去。但凡发现人照不合,借与被借的会一起受到处分。
“借胸卡”这傻瓜招数不灵了。
可这群风华正茂的少年们总会另辟蹊径,用那灵光的小脑袋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甚至做出一些危险的举动。
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短暂地逃离这个多少人梦寐以求、多年后令他们念念不忘的乐园。
正式上课那天,从在公交站牌下看见身穿校服的学长们开始,白星星就一直期盼着校服的到来。毕竟他最喜欢的颜色就是这生机勃勃的绿色。
考虑到“白露”已过“秋分”将至,用不了多久便要换上冬款校服,学校将夏冬两季一共四套校服一块发了下来。
冬季的校服同样没令他失望。
一样是涤纶面料,但在里头加了层内里的绿色运动裤,只是上身换成一件——将绿色衣领撇开不谈——上白下绿的涤纶面料运动外套。
值得一提的是,不知从哪吹来的一股潮流,许多学生都将原本宽松休闲的直筒运动裤拿到裁缝店里去,将它改成紧身小脚裤。
这个现象在祈安的各所初高中里随处可见。学校也默许了这种给校服裤换个款式的行径。
不过,还是有许多学生选择保留裤子原有的样子。
这天下午放学,许多走读生手里都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寄宿生们托他们带回家拿去改裤脚的校服裤。
乐乐与谢琟同样如此。只不过二人自己也要改,只能说是顺便。
白星星自然也逃不过这一命运。但他只答应了肖天,不像有的人要帮四五个人拿去改。
他属于那群“保留裤子原有的样子”的学生。
乐乐知道后问他:“为什么不改一下?改完穿起来好看。”
“改完就穿不下了”——这是白星星的原话。
严格来说他也不算帮忙。虽说不改裤脚大小,但他需要改裤子长短。
因为肥胖,报尺码时他需将码数多报一码,不然衣服会穿不下。只是这大一码的衣服能穿了,裤子却是太长了。
尽管学校要求是从下星期开始才要都穿校服,但白星星第二天就穿着去上学了。
谢琟为了炫耀改好的裤子同样也是穿着校服踏进校门。
不过二人到了学校才发现:大家不管洗没洗,纷纷都将校服换上。就连那些托走读生帮自己把裤子拿去改裤脚的寄宿生都将上衣换成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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