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叶一江湖

作者:落花盈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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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始乱终弃


      花婉抬手,指节轻轻叩在门板上。

      咚、咚、咚。

      门内的灌酒声和咳嗽声应声而止,随即是死一般的寂静,仿佛里面的人屏住了呼吸。

      “叶姑娘,”花婉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叹息和无奈,“若有心事,别憋在心里。”

      “会憋坏的。”

      短暂的沉默后,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性的、前所未有的柔软:

      “可以......同我说说。”

      但回应她的,依旧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就在花婉准备再次开口时——

      紧闭的房门被人猛地打开。

      一阵浓得化不开的酒气扑面而来。

      下一瞬,一只手从门里探出,精准而凶狠地一把攥住了花婉的衣领,将人给拽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后,花婉的后背重重撞在门板上,撞得她眼冒金星。还未等她看清房内情形,一股浓烈到刺鼻的酒气混杂着女子身上的暖香,已经彻底将她笼罩。

      一个带着滚烫温度的身体欺身压了上来。叶南鸢的手臂横亘在她颈前,小臂死死压在她的锁骨上,将她整个人牢牢抵在门上。

      房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

      花婉能清晰地感受到压在自己身上之人的剧烈喘息,那气息灼热而混乱,带着酒液的辛辣和一种......临近崩溃的疯狂。

      “我用不着你管......”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嘶哑。

      “你......”花婉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叶南鸢的喘息声盖过,却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到底在气什么?”

      “我说了不要你管!!”叶南鸢仿佛被这句问话彻底引爆,嘶吼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带着浓重的鼻音,“你给我出去!立刻!马上!!”

      她猛地撤回压在花婉颈前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推向花婉,企图将她从自己面前狠狠推开。

      然而,那只推搡的手腕在半途就被花婉稳稳抓住。不同于叶南鸢的滚烫,花婉的手心微凉,却异常有力。

      “叶南鸢,你冷静一点!”花婉的声音也陡然拔高。

      “放开我!你凭什么管我?放开!!”叶南鸢却像一头垂死挣扎的困兽,身体剧烈地扭动挣扎起来,虽然没有内力,酒意和狂怒却让她爆发出惊人的蛮力,花婉几乎要被甩开。

      眼见言语和简单的抓握已无法控制局面,花婉眼中闪过一丝果断。

      她张开双臂,将叶南鸢整个人紧紧地抱在怀里,甚至动用了内力,才堪堪压制住叶南鸢的狂躁与挣扎。

      “你还用内力!胜之不武!!”叶南鸢被禁锢得动弹不得,滔天怒意直冲头顶,她猛地张嘴,对着花婉单薄的肩膀,狠狠咬了下去!

      “呃——!”花婉的身体骤然绷紧,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喉咙深处逸出,环抱的手臂却收得更紧。

      那不是什么暧昧的轻咬,牙齿立时刺破衣物,深深嵌入皮肉之中。

      叶南鸢死死咬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要将心中积压许久的情绪,都通过这凶狠的一咬,注入对方的血肉里。她甚至能感觉到牙齿下肌肉的纹理和骨骼的硬度。

      花婉痛得眼前发黑,额角也渗出冷汗,却仍旧没有推开,只是紧紧抱着,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以作安抚。

      房内一时又安静下来。

      周身萦绕着花婉身上的草木清香,似雨后竹林般沁人心脾,直到——齿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那铁锈味的咸涩冲撞着她的感官。她猛地一怔,狂乱飘飞的思绪被硬生生拽回现实。

      叶南鸢嘴上的力道,终于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

      她依旧保持着低头埋在花婉肩头的姿势,没有说话,整个人如同脱力一般,任凭花婉抱着。

      口中浓烈的血腥味,像是一盆冰水,浇熄了她的狂暴,心中一时只剩下无边的悔意......

      花婉感觉到她的松懈,侧过头,脸颊轻轻贴着叶南鸢汗湿凌乱的鬓发,声音温柔:

      “咬也咬了,血也见了......”

      “气可消了些?”

      叶南鸢没有回答,有星星点点的湿润,在花婉肩头晕开。叶南鸢此刻就像一只鸵鸟,只是将头埋向花婉颈窝,越埋越深,不敢抬头,不敢面对。

      “叶南鸢。”花婉在她耳边轻轻唤道,“现在,能好好同我说说了吗?”

      “没什么好说的......”

      “是吗?那我可要走了,我还赶着看周大善人请的戏呢。”

      花婉手上力道一松,叶南鸢立刻近乎慌乱地攥紧了她的衣袖。

      “别......别走!”她声音急切,还发着颤,“我说不清...我就是...我不敢看你...但你不看我...我心里很难受...我想了一天一夜也...想不明白......”

      情绪一泄而出,她便颠三倒四地念叨起来:“那个女人...你带她回来...我就...我就...你为什么管她?你都没看我...手都破了...你都不管我...还给白千凝点酒...和卢灵萱共乘一匹马,贴的那么近!”

      “明明...明明之前说我才是你唯一的...现在却...却一天一夜也不曾管过我,对她们那么好!你...你、你......”

      “你始乱终弃!”

      这话听得花婉一愣,在她后背轻抚的手也是一顿,转而问道:“你方才......说我什么?”

      怀中人没有回她,还在自顾自低低念叨着什么,可花婉却再也听不进去。

      她腾出一只手,将叶南鸢的头从自己肩窝里抬了起来,强迫她看向自己。

      在窗外灯火的映照下,她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醉眼朦胧中带着些不自知的委屈。

      “叶南鸢,你看着我。”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四目相对。叶南鸢却像是被花婉那严肃认真的目光烫到般,猛地瑟缩了一下,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我...说错什么了吗?不是...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我理不清!......”

      她语速越来越快,人也越来越慌乱,几乎又要失控。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花婉只得暂时放过她,柔声安抚,“理不清便不理了。一时想不明白,便不想了。”

      “但日后不要再用伤害自己,又或是推开别人的方式来发泄。那只会让你更难受,也让关心你的人......更担心。”

      她意有所指地抚了抚叶南鸢手心的伤口,叶南鸢僵了一瞬,却没有躲开。

      静了半晌,叶南鸢小声问:“你......也会担心我吗?”

      “当然。”花婉轻轻摩挲着叶南鸢手心未受伤的皮肤,“你很重要,叶南鸢。”

      “你骑马时磨破了手,我看到了,但我昨夜太累了,沾枕便睡了过去。今日也因为一些事耽搁了,你可会怪我?”

      叶南鸢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摇了摇头,眼神依旧迷蒙。

      良久,怀中人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没头没脑地又说了一句:

      “......我很想你。”

      “我知道的。”花婉微微侧首,温软的唇几乎要贴上叶南鸢滚烫的耳廓,对她轻声耳语,“你只是不习惯表达。”

      叶南鸢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好啦。”花婉轻声笑着,“你现在需要休息。毒刚解,又喝那么多酒,情绪大起大落,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楼下有温着的粥,我去端上来,你多少吃一点,然后好好睡一觉,好吗?”

      “至于现在心里那些乱糟糟的东西......”

      “不用急着现在就理清,也不用急着告诉我。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觉得可以说了,我会在这里听。”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

      “一直都会在。”

      花婉说完,静静等着回应,却只听见肩头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她微微侧过头,低声唤道:“叶南鸢?”

      回应她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

      “你这家伙......折腾够了,睡得倒是快。明日酒醒,也不知还能记得多少。”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避开叶南鸢手心磨破的伤口,一手托着她的后背,一手穿过膝弯,稍一用力,便将这个不久前还像只暴怒凶兽般的人轻轻抱了起来。

      叶南鸢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唔”了一声,原本朝外的脑袋,又歪回花婉颈窝,滚烫的呼吸拂过,带着浓重的酒气。

      花婉将她安置在床榻上,想了想,从随身药囊里取出一颗醒酒护肝的药丸。

      她俯下身,指尖轻捏着叶南鸢的下颌,试图让她微微张嘴。

      叶南鸢无意识地挣动了一下,嘴唇紧闭。花婉只得稍稍用力,用拇指和食指小心地撬开她的唇齿。就在药丸即将塞入的瞬间,叶南鸢的唇瓣微张,露出了一点点洁白锋利的齿尖。

      花婉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那颗坚硬的小凸起,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原来是有颗小虎牙......怪不得咬人那么疼。”

      她又小心地执起叶南鸢那两只,被她自己折腾得皮开肉绽的手,仔细清理了掌心的血污与尘土。

      冰凉的药膏甫一触碰到翻开的皮肉,睡梦中的叶南鸢便痛苦地蹙紧眉头,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闷哼,手指也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现在知道疼了?伤自己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呢。”花婉动作未停,依旧熟练地包扎着。

      而后又走到桌边,就着盆中残留的清水,解开自己的衣襟,对着模糊的铜镜,简单处理了一下肩上的咬伤。

      窗外,远处城主府的方向灯火通明,有隐约的锣鼓喧天与欢呼声浪传来,更衬得这间客房格外寂静。

      花婉的目光投向那热闹的亮处,却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她此刻无法离开——自己房里还躺着个昏迷不醒的;而眼前这个刚被安抚下来的醉鬼,也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突然一股难以抗拒的困倦感汹涌袭来,让她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被这家伙咬一口,后劲居然这么大。

      花婉一时觉得有些又好气又好笑。强撑着倦意,在叶南鸢脸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你啊你……”花婉声音低哑,带着困倦的笑意,“咬得这么重,属小狗的吗?”

      叶南鸢在梦中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花婉也不再耽搁,小心地将她往床内侧推了推,空出外沿一点位置。

      “借你这儿,小憩一会儿。”

      话音刚落,花婉几乎是脱力般地,侧身躺倒在空出来的那方床沿。她甚至来不及再调整一个更舒适的姿势,眼皮便像坠了千斤巨石,沉沉合上。

      花婉的呼吸很快变得绵长而均匀,紧挨着叶南鸢,一同陷入了昏睡之中。

      昏暗而寂静的房间内,一时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交织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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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始乱终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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