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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打架
小姑娘终于以为自己胜利了,剥开了李原递给她的一个橘子,正美滋滋地在吃。
李原安静地坐在她的旁边,没说话,目光一直游走在窗外面。
他不是在看人,他在看风,看树,看这个世界,看自己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生存外,终于腾出来的闲暇。
一直到了公司楼下,夏露露都在和李原聊天。
唯一的话题,就是安黎是谁?
李原一直没说。
因为这是一个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是曾经塑造了他人格的妈妈。
妈妈很喜欢穿黄绿色的裙子,所以李原才穿了这身卫衣去扫墓。
但是李原没能进到公司的门,就在公司楼下,他被人拦下来了。
轮椅滚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很刺耳,像在打磨骨头,每一下都带着咬牙切齿的力道。
这个骨瘦如柴的中年人推着他的轮椅,将轮椅碾到了李原的跟前。
他本来是阴狠地想将轮椅碾过李原的脚,却在中途夏露露给扯开了。
“你想干嘛!”夏露露说时还顺带看了一眼被拉到身后的李原。
“这人都要欺负到你头上了,你怎么都不带躲一下的?你是柱子吗!”
却在触及到李原眼睛时,突然泄去了所有力气。
她想起来刚才指尖触到他胳膊上的肌肉时是僵硬的,她还以为他是犯病了不舒服,所以才紧绷了一点。
可夏露露看见这对眼睛里面罕见地升腾起一片蒙着雾的灰黑,像是卡顿的老电视似的闪烁着尖锐的灰麻。
在他的瞳孔中间,有个极小的光斑在颤。
那不是怕,是疼——
中年人露出一口缺了孔的黄牙,笑得好得意,“他敢躲嘛?他欠我的东西他一辈子都还不完。”
“你说对吧?李原?”中年人故意抬眼看向李原。
他变成现在这惨样,就是之前被李原打的。
夏露露想问李原,你认识他吗?他来找你干什么?我们先回公司好不好?
她心里的声音是,谢景轩马上就回来了,他已经下飞机了,再等一下就好了。
她的手紧紧拽着李原,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抖,她总有一股预感,李原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对。
今天要是放任李原在这里不走一定会……
李原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和,“露露,你先回公司,听话。”
他说完就轻轻推了夏露露后背一把,这种异常淡定的安稳,让她脑子很懵。
但是她的脑子在怒吼。
我不能走——
“回去吧,没事的。”李原没回头。
可他堵住了夏露露所有能重新站回到李原面前的机会。
李原说,“帮我去拿一下桌上的文件——有用。”
“那……好。等我。”夏露露不知道李原昨天已经离职了。
她答应了,她以为这是李原一个比较难搞的客户,她跑得很快,嘴巴里有些糊味。
快速跑起来的时候,风灌进耳朵里,她似乎感觉到那时候的大火又烧回来了。
夏露露走了,人群却围过来了,这个时间段本来就是公司下班的高潮期。
人群里,也有认识李原的。
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掏出手机,那些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像细小的针,硬生生地扎在李原身上。
“李原,刚才那个是……”中年人玩味地看着夏露露的背影。
“是我同事。”李原快速截断他,不疾不徐的语气没有破绽,再加上刚才李原让她去拿文件她就跑了。
中年人没有怀疑。
然而李原没有想和他玩对峙的心思,他平静地质问他,“你怎么来了,你这个月要的钱我不是都打给你了吗?”
李原已经不在乎名声。
哪怕自己说的话可能让人误解为他是一个欠钱不还的混账。
但他已经离开公司了,哪怕谢景轩赶回来,也不能第二次开除他。
他也不会脏了公司的名号。
他感受着逐渐包围过来的那些别样的注视,许许多多,越来越多,全部都是无法躲避的,尖锐的,刺痛的铁栅栏,全都把他钉在了这里。
在那些指指点点中,也不知道会不会混杂了一些特意的煽风点火。
不一会儿,围过来的人群已经越来越密集了。
李原观察了一下,也不知道这种程度的人群密度,是因为中年人看上去确实太可怜,还是因为事发在谢景轩的公司底下。
毕竟话题度太高了。
所以,这位中年人的目的大概就是这个了,他就是冲着李原的名声来的,甚至故意在拖延时间,让人群越积越厚,和下雪了一个道理。
雪下得多了,接下来即将要引爆的雪崩才更显毁灭性。
中年人就是要彻底毁了李原,看着李原为了保住工作而不得不委曲求全,甚至跪下来求他的难堪模样。
而他不知道,李原已经先一步辞职了。
而此刻,李原看着他的眼里,没有了怕,没有了顾虑,只有静静地注视。
“钱?给钱啊李原!你以为你给的那点钱就够了?”
中年人终于猛地倾身,轮椅的前轮几乎快要蹭到李原的鞋边。
刚才之前他肯定敢碾过去,不过,现在人多了,他自然要更可怜一些。
他要假装气喘吁吁地推不动了。
在李原低头的瞬间,他看到了李原的腿,突然给了他一巴掌。
快,而狠厉。
“当年你在我公司,为了个破晋升名额,把我打成残疾,再也站不起来,还敢跟我这么说话?”
“你欠我的,你还的清吗?”
人群里的议论声在李原挨这一巴掌陡然爆发,有人甚至下意识倒抽冷气。
当然,不乏有惊掉下巴的,“李原这病殃子,还能给人打成残疾,碰瓷来的吧?”
中年人却像没听见,眼睛死死剜着李原:“你当时多年轻啊,那一拳下去,我下半辈子只能跟这轮椅过!”
可李原只解释了一句,“医生检查过,是你的隐疾,我只负责偿还打你的钱。”
大多时候,他只是注视着这个人的表演,手揣在卫衣口袋里巍然不动。
他反应太平淡了,正常人面对这种场景的慌乱,被打后的震怒,他都没有。
他甚至都不显得阴郁。
或许他还瞅过了一眼时间,计划着什么时候才能脱身。
“隐疾?老子这是被你活生生打成了残废!”
他忽然抬高声音,又打了李原几巴掌,更狠,更重,像是得到了底气。
像要让所有支持他的人都听见:“这几年你打给我的钱,够我躺医院的护理费吗!”
“够我公司被你搅黄的损失吗?你赔得完吗?”
李原被打得有些脑袋发木。
那些围观人群的指指点点,还有大量晃眼睛的手机闪光灯。
这种被注视着的痛感,让他想起来当时拳头落在这人脸上的场景。
当时台下也全部坐满了人,而台上即将释放暴力的自己,眼睛里只有不甘心。
他知道,自己当时那一拳下去,这辈子也就彻底完了。
可是,哪怕这一拳不打下去,自己被强行剥夺给老板侄子的一切成绩,压着不给的实习证明,还要给学校打的恶性报告,造谣说自己品行不正,就算不打,他也无路可走了。
后来这件事直接导致李原进入了地域黑名单。
所以背负了债务的同时,他不得不到了谢景轩所在的这座城市找工作。
也是在快彻底被逼死的时候,被谢景轩顺手拉进了公司。
所以,怎么说呢,李原其实从来都是一个很能忍耐的人,从来安安静静,一声不吭。
不论哪辈子都一样。
他的一切行为从来都在理性上打转。
他艰难地咽下了嘴里的血腥味,胃部的疼痛如影随形。
他不明白,这种痛,这种永远追随着他的痛,又会被带到终点吗——
李原痛得连眼睛都抬不动了,他艰难地看着那些辱骂自己的人群。
他突然好怀念妈妈。
也好想爸爸。
前世的李原,从来不知道被欺负是什么感受。
爸爸从来把他当做刀锋来打磨,他教给了李原规则感,教他适应,教他忍耐。
更教会李原如何去打破规则感。
至于那天的冲动,大概是鬼上身了吧。
他又一次静静注视着轮椅上的中年人,听着那些翻来覆去的指责,突然笑了一下。
很轻,却带着血腥味。
胃疼到麻木了,就如同面对这个世界一样。
李原听着中年人的指责,目光渐渐清晰,恍惚间,一阵刺痛从胃部传来。
中年人还在骂,说他毁了自己的人生。
李原的拳头却已经挥过去了,打掉了中年人的牙,精准地打断了他的另一条腿。
拳拳到肉时,甚至看不到李原的眼神浮动,像是宰羊,他知道打碎每一寸骨骼所需的重量。
尖叫声为李原定义了模样。
当秩序轰然崩塌,一切都可以为所欲为,这就是,犯罪。
拳头挥出去的瞬间,他早已经想好了后果,赔偿,被打回来,甚至坐牢。
但那又怎样?反正已经没有可失去的了——
这个人本就是黄吾堂派来的试探。
自己先前对于中年人而言就是棵稳定的摇钱树。
多年来抽屉里常备的,除了止痛药就是一沓他每周寄来的欠条。
中年人公司破产后,他那一大家子人几乎全靠李原一个人打工养着。
除非出现了一个能带给他快速变现大量钱财的大人物,不然中年人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而黄吾堂的第一步,就是要让李原名声坏到无人可帮。
或许黄吾堂此刻正站在不知什么地方盯着李原挥拳的背影笑吧。
但是有办法吗?
除了顺着黄吾堂的预想来,没有办法,不然李原只会死得更快。
黄吾堂要的,就是自己的失控。
太阳已经没有了。
当谢景轩一如往常地带着行李要回公司时,昏黄的路灯底下,他也注意到了公司不远处的混乱。
他自然不能去看热闹。
等一下叫助理报警处理一下吧,毕竟这对公司的形象不太好。
要是性质再恶劣一些,那边的混乱如果和公司内部还挂了勾,可能还需要开除相关人员。
可路上听到了李原的名字,他以为是想念带来的幻听。
直到助理冲进他的办公室,加上夏露露通红的眼眶,她几乎是摔过来的,他们告诉他,李原在楼下和人打架了。
“什么?”
“他不是请假看妈妈去了吗?”
谢景轩连行李箱都还没放下,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快要被打破了。
“他被谁打了?”谢景轩快速丢下右手里的文件。
左手边的行李箱已经自己滑到了墙面,并栽倒。
砰地一声,他脑子里在这一瞬间都是李原被打的画面。
可助理拉住他,拉得有些紧,可能是要防范一下这位最近不太理智的老板。
“是他打了别人。”扑到自己身边哭哭啼啼的,是夏露露。
平时里甚至带着些霸道的小姑娘,此刻在抹眼泪。
“他该不会是为了你才去打架的吧??”谢景轩看她,语气生硬起来。
“不……不是,你快去救救他,快去……”夏露露嗓子眼里仿佛全是糊味。
“你快去啊……快去救救他,李原要死了,是他,是他自己不想活了……”
“等着。”谢景轩强装冷静地披了层外套就要走,想点烟的手抖了几次都没成功。
他当然知道,李原那家伙要是碰上了自杀这类词,那叫做同词归类。
再加两个词集齐在一起就成消消乐了。
当助理用手虚虚地拦了他一下他的步伐,压低声音说,“李原昨天下午已经辞职了。申请我通过的。”
谢景轩当即撞开了两人,直接用上了跑的速度,他很少在公司里奔跑——
因为他是谢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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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水开始步入世界,李原在这件事后,直接就是一个全世界的对立面形象,他的敌人是黄吾堂,谢总的敌人是家族,世界观一下子就放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