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寒

　　“To you
　　My whole life has changed
　　Since you came in I knew back then
　　You were that special one
　　I’m so in love so deep in love
　　……”
　　聚光灯打在舞台的中央照亮张朴韫坐在高脚凳上弹吉他，话筒架在支架上，对在张朴韫的嘴巴上，他的哼唱声出来前，那句“To you”是他看着台下的唐排柔声说出来的，台下尖叫声此起彼伏。
　　蔡偲珮坐在唐排旁边，笃定地告诉唐排，“这一定是他唱给你的。”
　　唐排听着歌，旁边的蔡偲珮还时不时说两句自己的见解，她握住蔡偲珮的手，对上她的视线，“珮珮，好好看表演吧。”
　　“哦哦，好。”
　　其实唐排压根不在意张朴韫究竟是为了谁唱这首歌，只是在音色好听，音调优美的基础上觉得张朴韫英语能力进步了。
　　张朴韫在台上垂着眉眼，手指触碰在吉他弦上，嘴巴微微开口，身子随着歌曲缓慢摆动，模样活脱脱像一个青春时期的网络男神。
　　“哎，你说朴韫这样一整，会不会把穆珲的小迷妹们都抢光啊？”王题坐在顾晓晓身边，小声蛐蛐坐在顾晓晓另一边的穆珲。
　　穆珲不屑地“切”了一声。
　　顾晓晓看看王题，又看看穆珲，将和自己靠得越来越近的王题往旁边一推：“你还是担心担心，你仅剩的一点英语成绩，马上要被张朴韫赶超两倍还要多了。”
　　“我去，顾晓晓你变了！你变得和穆珲一样毒舌了。”
　　穆珲没有搭理他这句话，只是告诉顾晓晓，“你以为张朴韫自己全认识英语单词吗？有几个也是中文注音注上去的。”
　　和张朴韫是同桌的穆珲直接拆台，他看着张朴韫对着手机读了两遍，然后作思考状，当他以为张朴韫是在思考歌词的中文意思时，张朴韫却把中文注音注在打印的歌词上。
　　他坐在旁边立刻刹住了想说话的冲动。
　　不过，穆珲倒是问过张朴韫为什么非要唱这首英文歌，明明有那么多中文歌可以选。
　　“这首歌至少能让唐排看到我也在认真学习，不像她以为的那样不学无术。”张朴韫的眼神亮亮，嘴角含笑。
　　穆珲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就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加油。
　　张朴韫不是学校音乐社的人，也不是学校合唱队的人，反正音乐教室，他没办法申请使用，在操场上练琴又太显眼，在家里练，估计要被小姨，大姨围观，他挑来挑去，选择在学校的大教堂练习。
　　一是因为学校大教堂本来就是表演的地方。
　　二是因为学校大教堂不是人来人往的地方，可以安静地练习。
　　说干就干，张朴韫唱得磕磕绊绊，总是漏词忘词，对于像他这样的学习废物来说，即便音感好，但也不是随意听两遍就能直接唱出口的程度。
　　“朴韫！”王题的声音响在门外，“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张朴韫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抬眼望去，观众席的台阶上站着唐排。
　　整个大厅都开着灯，但张朴韫就是觉得它们聚焦在唐排身上，照亮着唐排整个人，手上的歌词稿滑落在地，飘到台下，唐排走过来，正好在她的脚边。
　　张朴韫整个人都呆滞住，忘记歌词稿上还有他的中文标注，当唐排为他捡起歌词稿的时候，她皱眉看了看，递给他，张朴韫才想起来，那个稿子上的注音。
　　他接过来，整个胸腔颤动，气息猛涨，面色发烫，“这……”
　　“我教你一个更简单的方法，好不好？”
　　王题凑过来，“什么方法？”
　　张朴韫看向他，含糊地道“唱歌的方法。”
　　又对唐排说，“什么方法。”
　　“音标啊。”
　　“我没学会过，穆珲教过我。”
　　“学不会难道就不学了吗？我教你吧，万一你是不适合穆珲的方法呢？”想起之前请教穆珲问题的时候，唐排也半懵半懂，他们这种学习好的人有些知识点都是默认学会，可是压根不懂有些人就是要从小处抓起。
　　所以，大多数人心中的一个愿望就这样被张朴韫轻松地实现了——“女朋友”教自己学习。
　　每天自习课，唐排会抽出时间教张朴韫学习音标，距离元旦晚会还有一个月，学习时间绰绰有余。
　　为了让唐排不担心自己的吉他曲演奏问题，他顶住了大姨小姨的询问，每天在家里练习。
　　“哦呦，你这是要迷倒万千少女啊，我们家糖糖。”
　　“对的啊，现在真是‘糖糖’了，哈哈哈哈哈。”
　　张朴韫满脸尴尬，但还要顶着她们看着自己，“我要弹了，别说了大姨，小姨。”
　　“糖糖”这个称呼，在张朴韫的身上总那么不协调，几乎在小学高年级的时候，全家人就停止这个叫法，现在又重新捡起来，竟然是因为他唱了一首情歌。
　　丰才敏下班回来，就被丰才智拉过来，“才敏，你说说小时候这些兴趣班果然没白学啊。”
　　“你们在这儿围着还不如早点把菜洗洗。”丰才敏就瞥了一眼，对着丰才智说，又拉着她们俩出去，给张朴韫关上门，“让孩子自己好好练，咱们别看了。”
　　白天有唐排教他音标，晚上回去看歌词稿都清晰不少，唱出声也没有那么僵硬，反而更加流畅。
　　张朴韫心里一直有个想法。
　　他想说出口，但害怕唐排拒绝。
　　元旦晚会的前三天，张朴韫开始接到彩排的通知，学习这种事只能暂缓一阵子，唐排跟他说，让他先好好练习唱歌，不要管音标的事了，毕竟那些歌词也没有特别难的英语单词。
　　张朴韫才姗姗开口，“你愿意做我的第一个观众吗？”
　　唐排愣了愣，绽颜一笑：“愿意啊。”
　　如沐春风，张朴韫感受到真正的笑容如同花朵一样绚烂。
　　他带着唐排去学校大教堂。
　　还是一样的位置，一样的坐姿，不同的是唐排这次坐在台下，她的目光如炬，看着张朴韫。
　　张朴韫感到紧张，唐排对他笑，挤满心里的慌乱感，剩下的只有唐排的面孔，什么都想不到，他开始开口唱歌。
　　其实张朴韫已经唱得很不错了，除了因为紧张发挥不好的一些单词，例如“love”，但他也没有因此彻底僵住，而是将错就错，把对唐排唱得第一首歌，变成一场真正的表演。
　　他从台上跳下来，唐排也走过来，“唱得很好听。”
　　她没有评价他的英语能力，但张朴韫也清楚其中的几个发音问题。
　　因为元旦的忙碌，唐排再也没有转过头来教他英语，而张朴韫自己努力，他一直在坚持学习，英语成绩也因此突飞猛进。
　　王题拥着穆珲的肩膀，旁边站着顾晓晓，“你说，他这样是因为爱情的力量吗？看来你的魅力还是不够大。”
　　穆珲将王题的手嫌弃地抖掉，王题看一眼，将手又放在顾晓晓肩膀处，结果顾晓晓也抖掉。
　　“你为什么也嫌弃我？”王题不可置信地问。
　　顾晓晓提出，“我不想让一个英语还考不到六十分的人跟我称兄道弟，你要是也有这样的爱情力量，那我也双手赞成。”
　　王题看向他，深感背叛。
　　但话又说回来，张朴韫已经上台唱歌。
　　唐排这样感觉，不是没有道理，三天前刚听过一遍，晚会这天又听一遍，差距很明显就体现出来。
　　蔡偲珮知道这里面也有唐排的功劳，问她：“万一张朴韫这次得了元旦的第一名，他们会不会有庆功宴，庆功宴肯定会带上你吧，到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唐排看她，拍掉她“求求”的手势，“还没拿名次呢。”
　　“这肯定会得前三名啊，本来张朴韫的迷妹就不少，这一次一唱肯定又吸引一堆人……”见唐排不看她，蔡偲珮还以为唐排因为自己的发言生气了。
　　她的头向前探了探，偷偷看唐排的表情。
　　“怎么了？”唐排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发现蔡偲珮得举动，问。
　　蔡偲珮呼口气，“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生什么气？”
　　“我说张朴韫有迷妹啊。”
　　“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个生气？”
　　“啊？我还以为前段时间你们培养出感情了呢。”
　　“前段时间？”
　　“就是你辅导张朴韫的时候啊。”
　　“辅导个英语就能培养出感情？那我感觉最多是同学情。”
　　蔡偲珮一瞬间无话可说，唐排说得好像并无道理，但前段时间两个人甚至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然后……学英语。
　　也是，学习怎么会让两个人产生别样的情愫。
　　是啊，学习不会让两个人产生感情，但会让一个人产生。
　　张朴韫这边结束，果然按照蔡偲珮的预测，拿到了第二名。
　　第一名实在强劲，上台演绎得小品惹所有人啼笑皆非。
　　庆功宴倒是没有，但张朴韫想要邀请唐排一起庆祝。
　　本来是王题说他们四个一起祝贺祝贺张朴韫，被张朴韫拒绝了，他说他还有事。
　　这件事就是邀请唐排。
　　他也以为因为前段时间的辅导活动，会让唐排答应自己。
　　没想到，唐排问，“这个庆祝只有我们俩吗？”
　　他羞赧，“嗯。”
　　“哦，我没空，晚上要回家的。”唐排说，“我还以为你们四个一起庆祝，珮珮想跟你们一起去来着。”
　　“那如果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呢？你会陪……蔡偲珮去吗？”
　　“我不是说了，我晚上没空啊，要回家呢，要是你们四个一起，那记得叫上珮珮。”唐排对他挥手再见。
　　梦一瞬间破碎，唐排从头到尾都不是他的“女朋友”，甚至不知道在她眼里，他究竟算不算朋友，张口闭口都是蔡偲珮。
　　拿着手上的银牌，漠落地回家，小姨，大姨围着张朴韫，看到他手上的银牌，嘻嘻笑笑，说张朴韫出息了。
　　张朴韫对着她们微微一笑，尽量让她们不看出自己心情的低落。
　　张朴韫记得，那是他第一次梦碎，不过他也没想到从这以后，他的梦就开始越来越破碎，就像大地上的秋叶，一踩就碎的状态，脆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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