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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唱歌的兔子
“听说你要寻短见,我想,这种小儿科的场面你应该不会怕,甚至见到了兴奋都来不及呢。”卫乘风气定神闲,手指跟着音乐节拍打在方向盘上。
若不是因为此刻祝鸣身子他开的车上,还被甩了两下,不然可以称前面的画面堪称美景。
然而此刻,祝鸣看他的目光堪比狸花看恶狗,恨不得上去就是梆梆两拳。
谁要寻短见了?吴思齐说的。问题和答案都没有对上,祝鸣却豁然开朗。
吴思齐打电话给她竟是这层原因。
祝鸣聚在一起的眉头都松了,眼里的那股狠意也随之消散。
“高兴,高兴!如果你能请我吃漂亮饭,我会更高兴。”她的肚子在咕噜咕噜叫,很久没有这种渴望吃东西的感觉了。
可卫乘风却跟没听着她的话一样,汽车飞似地往郊外去。
直到路灯都没了影子,所有的亮光都来自侧身时,祝鸣开始慌了。
“不是去吃东西吗?”她瞧着黑黢黢的路边,心里发毛。
“马上就到,那边有二十四小时烧烤。”
如果他早说是去郊区吃烧烤,祝鸣会毫不犹豫地在市区下车。
她忽然后悔不问前程就上了他的车,此刻到了不毛之地,想自己回去几乎没有可能。
祝鸣一直瞅着前方的路,期待早点到达目的地。
确如卫乘风所言,宽敞大道的尽头是一排绿皮火车车厢似的房子,祝鸣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各节车厢的招牌就被卫乘风拉着上石梯。
“不是说来这吃烧烤吗,怎么还往上走?”祝鸣不解,上边灯光熹微,也不知道有没有监控,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谁知道呢?
她想起自己跟着李行舟上天楼的情景,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点。
“吃东西之前先把一肚子的气排了才有胃口吧。”卫乘风道。
什么气?谁有一肚子的气?怎么排?祝鸣一个问题问出三个疑惑,干脆不问了。
真到了坡顶,木制扶手围着平地,一阵阵海风带着腥咸味上岸。
祝鸣瑟瑟缩缩地跟着卫乘风后面,全是因为自己的手腕被拉着抽不出来,不然她早下去了。
“不要害怕,这里发生坠崖事故为零。”卫乘风见她不信,解释道,“你看那些闪着彩灯的扶手,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人来维护,扶手外面甚至设置一层玻璃防护栏,双重保护。”
就算双重保护,也禁不住有人故意陷害。
祝鸣迅速瞟了一眼卫乘风,目光和他的相碰撞后又匆忙低头,手臂使劲地想挣脱他的桎梏。
“若是你想打破这个零记录也不是不行,只要从扶手下面钻出去再走两步,然后翻过近乎两米的玻璃,最后纵身一跃,你就能下去施展你的游泳能力了。”
他还有心思说风凉话,可手就是不松开。
祝鸣烦躁到了极点:“真要下去也得你松开我先,怎的紧抓着不放,这是舍不得还是受了谁的请求妄想开导我这个情绪低迷没有求生欲望的人?”
她明明只是看不到希望,怎么在他们眼里竟成了不想活着了呢?
卫乘风闻言跟触电似地往她身边凑近,手就是没松开,那股劲似乎要将她的手卸下来一样。
“没有受人之托,不过舍不得却是真的,这双手可要比我画室里的膜具好看。”卫乘风笑道。
祝鸣第一次因为受到夸赞后汗毛倒竖、一身冷汗的。
“但你若去意已决,我总不会拦着。”卫乘风忽然将她松开,顺势往前一推,两人已经来到扶手前。
祝鸣的手臂撑着扶手,侧身回望,恶狠狠道:“你有毛病吧?”
她正准备破口大骂,紧接着被响铃吵乱思绪。
吴思齐的声音响起。
她应激般四处张望,寻一个逃脱之路。
通道只有一处,那扇铁门正在转动,祝鸣拼了命似地往回跑。
“哐当”一声,铁门合上了。
祝鸣只要伸手去拉一把就能出去,可她却被卫乘风的话挟持了一般站着原地不敢动。
“只有从绝境处逃生的人才不会时时想着回去。”卫乘风对吴思奇说,“我保证今晚过后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祝鸣。”
是否生龙活虎祝鸣不知道,她只知自己要为卫乘风这自以为是的想法呕血了。
真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不该教唆别人去跳崖。
这人简直有病。
“我没有要死要活,没想着要寻短见!是你们自以为了解我,擅自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我的行为!”祝鸣嘶吼着,猛地将铁门一拉,跑下石阶。
耳侧风声如鼓,祝鸣的心跳声也跟着应和。
绿铁皮车厢竟不如来时那边灯火明亮,只有两处开着暧昧的夕阳色壁灯,一处是卫乘风说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烧烤店,还有一处是音乐酒馆,婉转哀愁之音露了些出来,和风纠缠不清。
她环视一周,此处平台边角处竟也有扶手,所挂灯饰和上面一模一样。
没有人胁迫的情况下,祝鸣悠然邹过去,似乎被那一片幽蓝色之景吸引。
她虽然承认自己病了,但从未想过一走了之。
祝鸣望着月色墨蓝色都大海,陷入沉思。
若她会游泳,也许一个冲动就跳下去了,但她不会游,下去必死,所以他绝对不会迈出这第一步。
直面生命结束前一瞬间,她不是没做过,或是过敏后的近乎窒息的反应,或是手无意间触了电源……那种心率飙升两眼一黑后又瞬间挣脱死亡既视感,她终生难忘。
相比较于那种胆战心惊的经历,此刻她内心平静得就像某张余额始终为零的银行卡。
祝鸣吹了会儿风,灵魂都想跟着飞走,永远飘着,不用着地,这样就永远自由了。
“只是在看风景吗?”卫乘风来到她身边,拉着一把藤椅,自顾自地在她身侧坐在。
祝鸣不想跟他说话,紧紧抿唇侧过头去。
“我为自己方才的鲁莽道歉。”李行舟手往祝鸣那一侧指了指,示意两位服务员将桌子放在那里,然后跟服务员道谢,看着温文尔雅君子模样,等人一走就变了,神色冷峻。
“但我并不认为自己错了。”他说,“我只是觉得,若我帮忙推一把,你能快点走出来,不至于一直耽搁在这个地方。”
“原来艺术家还能治病。”祝鸣嗤笑,“我是应该相信自己的主治医生还是相信你呢?”
“医生向来主张温和疗法,毕竟在你的康复和他的口碑之间,后者更为重要,不然吴思奇也不至于治了四年都没好全。”卫乘风呷一口茶,杯子在他手里不停地转动。
话语落地没人接,俩人直接似乎放着隔音器,都静悄悄的。
祝鸣小心接住自己飘荡许久的心绪,注意到咕噜咕噜呼唤着她的肚子。
饿了,可面对油烟味浓厚的烧烤,祝鸣提不起胃口。
她转头将心思落在五颜六色酒饮上。
都是有点酒精度但口感温和的果酒。
祝鸣给自己倒了一杯,迎着冷风一饮而尽。
“按照你这种刺激疗法,只怕人还没顿悟回头是岸灵魂便入地府做接班鬼去了。”祝鸣双眼乜斜,身心困乏,叹息不止,“还是说咱们大艺术家就想要这样的效果?”
“什么?你在怀疑我居心不良?”
祝鸣摇头:“那幅《新生》我见过,之前我不理解,现在明白了,你想表达的不是从废墟中生长的顽强生命力,而是将自己的过往推倒毁灭后的载歌载舞……如果说那只绘画的兔子是你,唱歌的又是谁呢?”
“你见过她?”卫乘风微笑道。
“我只认识李行舟。”
这个名字让卫乘风的维持的阳光温柔人设彻底碎裂。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抓着祝鸣的手腕,脸红耳赤道:“他还活着?他还有脸回来?”
“活得好好的,日子过得比你还舒坦潇洒,怎么,你和他有仇?”
原本见形势不对,祝鸣就该收手了的,只是她好奇许久的事情一直不知真相,今天碰到卫乘风又恰好他就是《希望》的作者,不趁机弄清楚太可惜了。
祝鸣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卫乘风都脸上,原本可爱的娃娃脸此刻近乎扭曲。
到底是谁说好看的人连生气的时候都是优雅的?
卫乘风一点也不,他像即将暴走的老虎,随时可以将她的手腕拧断。
祝鸣心里没底,好在卫乘风的力度减弱,最后松开了她。
老虎伏地而坐,犹如一只受伤都大猫。
“血海深仇!”卫乘风咬牙切齿,转而唉声叹气颓靡不已,“他以治病的名义,解剖了我的兔子。”
祝鸣:“……”
像是李行舟能做出来的事,可为什么呢?后来李行舟也一直在找“会唱歌的兔子”是为了赔给他新的吗?
可当初见到她的时候,李行舟显然把她当做那只兔子看待了呀?
祝鸣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一个答案蠢蠢欲动地埋伏在她心底。
“是毛绒绒的兔子还是人?”祝鸣颤着声问。
卫乘风抬眼望着她,沉默许久才道:“是人。”
“什么?”祝鸣后退两步,失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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