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面玲珑

　　范小八刚回住处见着今日房间还算完好，略微松了口气，转身一瞧，李顺正在榻前收拾东西，来回的脚步都透着一股轻快的劲儿。

　　她缓缓走近，“小顺子，你这是在？”

　　李顺抬眼，一瞧见她回来，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向她走过来，“我···我跟你讲，今日武管事找我说，六皇子那···那里缺个书童，我···我有差事了！”

　　“是嘛！那真是太好了！差事是武管事给你的？”范小八心中了然，不过她有些疑惑，这事不是孙改在管？

　　“嗯！今日他···他把我叫去时就···就说了这事。”李顺点点头，语气中带着还未缓过来的激动与雀跃，天知道他今日知道这消息高兴了多久。

　　“不瞒你说，昨日我去找孙公公，也听他提了这差事，我当时也想着这差事适合你，只是这六皇子身边······”范小八昨日回来路上细想了一番，还是没给李顺提差事一事儿，既是想着六皇子身边确实不算个很好的去处，也是考虑到差事不一定落到李顺头上，免得叫他空欢喜一场。

　　“能···能继续读书我已经知足了。”李顺也知这六皇子比起别的来说算不得什么正经好主子，不过好歹是个皇子，左右不会太差。

　　范小八神情有些凝重，“那这膳房的差事多半明日也有消息了。”看着李顺收拾行李，范小八有些惊讶，“意思是你明日便要搬过去了？这么快？！”

　　“嗯，说···说是六皇子那边要得急······”李顺看着范小八有些难过，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舍。

　　范小八察觉到李顺的失落情绪，抬手举高拍了拍他的肩膀，“安啦，我明日再去向孙公公打听打听膳房的差事，你也知道，我在给六皇子送饭，若得了差事，我还接着给他送饭，以后我俩每日都能见着。”

　　李顺一听，若有所思点点头，“你与那···那孙公公关系如何？可有把···把握他会将那差事分给你？”

　　范小八一听他的话，朝他眨眼，略微得意一笑，“不瞒你说，我手上有他的把柄，如果没有其他合适的差事，这膳房差事应当是我的了。”范小八准备明日便去孙改面前晃晃，提醒他要把自己这个把柄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好。

　　李顺见她一向有主意，点点头也未多说什么。

　　第二日，两人早早起来，李顺的榻上的垫絮也已收走，别了李顺，范小八就去大堂那处了，刚到就远远瞧见孙改从大堂一侧路过，睨了一眼她，眼神里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随后便匆匆忙忙忙离开。

　　范小八一时有些纳闷，这孙改的眼神是何意？待送过饭后她得再去孙改院子一趟，思索间，上午很快过去。

　　午时一到，范小八就去了饭堂，她也不在意那些内侍的打量，干脆连粥也没喝直接去找赵大娘。

　　赵大娘一见她来，就偷偷将她拉到一处，有些谨慎开口询问：“小八子，昨日我在改改······孙公公那处的事儿，你没同旁人讲吧？”

　　范小八见她这副模样，懵懂地摇了摇头，装作什么都不知地问道：“没有，大娘在孙公公那处何事？”

　　赵大娘一听她这么一说，松了口气，“总之，你莫将我在孙公公那处的事儿说与旁人便好。喏，今日的半截黄瓜，你那法子真有效，我瞧着皮肤是亮了些。”说着她还摸了摸自己的脸。

　　范小八闻言郑重其事提醒她：“大娘，今日不可再敷了噢，这个要隔两三日效果才最佳，连日敷对皮肤不好。”

　　赵大娘一听这话，也变得严肃起来，“这是何故？我还说今日接着敷会更有效果呢。”

　　范小八重重点点头：“一定要隔日，皮肤很薄的，敷多了脸上屏障容易被破坏。”

　　赵大娘见她神情不似作假，有些狐疑，多瞧了她两眼，嘀咕着：“你小孩子一个，上哪儿懂这么多？”

　　范小八这才不好意思笑笑，“嘿嘿······自己想养白来着，先前问过大夫，大夫给的法子。”

　　见她这副机灵样儿，赵大娘越看越喜欢，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朝她暗暗使眼色，“你小子，今日说不准有好消息呢。”

　　范小八听她这么说一愣，什么好消息？

　　突然想起昨日自己找孙改一事，眼睛一亮，莫不是——

　　她猛地抬头看向赵大娘，抓住她的胳膊，没忍住脚步碎碎地跺了两下，“大娘，您是说——”

　　见她难掩激动，赵大娘也跟着笑了笑，“快去送饭吧，约莫今日下午便有信儿了。”

　　“好嘞！”范小八答应得极其爽快，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就去了。

　　直到到亭子处，她脸上的笑还没下去，高阵老远就瞧见她呲着个大牙笑得开心，他心里也有数，看来是收到消息了，他端起茶杯象征性抿了抿，稍加掩饰了一番自己有些上扬的嘴角。

　　“贵人，我来了！”范小八草草地行了一礼便坐上了桌，她早就发觉眼前人其实并不注重太多礼节，自己在他面前也不必过于拘束。

　　“嗯？今日有什么好事不成，笑得如此开心？”高阵不经意间随口一问。

　　范小八一听他如此问，笑得见牙不见眼，“还不确定是不是好消息嘿嘿，不过大概率是了。”

　　“哦？到底是什么好事？”高阵佯装一脸好奇，略微倾身向前。

　　范小八抱胸，举起一只手，伸出食指摇了摇，一脸谨慎，“不可说，不可说，事以密成，说出来说不定就泡汤了。”

　　还“密成”呢······除了他本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高阵咳了咳，见她一副正经模样，几乎快压制不住自己的笑意。

　　范小八见他表情憋着有些奇怪，不确定地问道：“贵人，你可认识那膳房主事林加非？”她始终怀疑眼前人就是林加非。

　　“先吃饭，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高阵特意卖了个关子，示意范小八吃饭。

　　范小八满头雾水，愈加不敢确定眼前人到底是谁。

　　饭后，范小八依照惯例将食盒送去，萧琰依旧同昨日一般接过食盒便关上了门。

　　范小八一见着他才想起来，那颗石头她忘记带来了，她扶额往一侧走去，在草地上翻翻找找，嘴里还不停地嘀咕着：“去哪儿了呢······”那还是她来这里掉的第一颗牙。

　　最终范小八什么也没翻出来，索性还是回去了。

　　一回住处，明显觉着屋子里也少了些人气，李顺空荡荡的床铺就在那儿摆着，一时间她心情也低落下来。

　　“范小八——掌班寻你有事！”刚坐下就听见外面有人大喊。

　　范小八愣愣的，掌班？孙改？她想起今日赵大娘在饭堂同她说的话，蓦地眼前一亮，她疾步冲出去，那人喊上一句便走了，待范小八出门时只见那些内侍在屋内探头探脑往她这处瞧。

　　她不免有些好笑，故作得意抱胸从他们面前走过，想到事情还不一定能成，又收敛住性子，恢复不动声色的模样。

　　刚到孙改这边院子里，赵大娘就伸手招呼范小八上前去，“小八子，来，在这儿呢！”

　　“你进屋去，我跟她聊。”瞧见赵大娘见了范小八一副高兴的模样，孙改在一旁黑着脸。

　　“嘁——我在一旁还耽搁你说什么不成？”赵大娘见他要赶自己走，在一边撇了撇嘴，说着还是慢慢进了里屋。

　　范小八一见赵大娘进了去，立马凑到了孙公公跟前，谄媚一笑，正如同她刚到宫中那会儿一样。

　　孙改眯了眯眼不停地打量她，貌似不经意一问，“除了我，你可还找过其他人询问这差事？”

　　范小八闻言，把自己脑子里的人过了一遍，郑重地摇了摇头，十分坚决道：“没有！”

　　孙改见范小八不说实话，拨弄珠串的手一顿，盯着她多瞧了两眼，背过身去，“哼——瞧你这嘴里也没什么实话，咱家不知你是走了哪边关系拿到的这差事，咱家还是得提醒提醒你。”说着他又转过身来，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自打你以这太监身份入了这宫中，你与咱家便是一条绳子上的，即便你没找这关系，咱家也是会将差事派给你。”

　　他停顿片刻，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如今你既然攀得了贵人，咱家也得讲一句，万事谨言慎行，莫攀着攀着漏了身份，连累咱家。”说着他的眼睛眯得只剩一丝缝，死死盯着范小八，眼底尽是威胁。

　　范小八瞧着他的眼神，身子打了个颤，咬紧牙齿，挤出一个了然的笑，“那是自然，我跟孙公公您一直都是一条船上的不是，自然会小心些的。”

　　见她这么说，孙改盯着她瞧了一会儿，也未再说些什么，摆了摆手，转身便往里屋走去，“你去吧，收拾收拾东西明日就过去。”

　　“是。”

　　范小八这头出来全然没有先前得了差事的兴奋，她满脸凝重——那孙改言语中虽然带着威胁，但说得不无道理。

　　范小八斟酌着，要说除了孙改谁还会帮她，也就只有亭子里那个贵人了，至于他到底是不是林加非，明日便有答案。如果他是林加非还好，日后也就是在膳房打交道，但若不是——

　　想到这里范小八深吸一口气，这连着多日都在一处吃饭，自己也没注意在他面前遮掩······突然，范小八瞧了瞧自己的一双还有些黝黑的小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长舒了口气。

　　我就是个还不到七岁的小孩儿，这会儿怕什么呀。

　　那孙公公还真是杞人忧天，险些让她也失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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