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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季节在不自觉中悄然轮转,林间的绿叶被染上了深浅不一的金色与火红,空气里弥漫着果实成熟的甜香气息,风中也开始带上了一丝属于秋末的凛冽寒意。
随着阿瑞蒂尔对变形术的掌握日益精进,她已能随心所欲地在精灵与雪鸮的形态间自如转换,飞行姿态也从最初的生涩变得优雅而稳健。
她常常在傍晚化为雪鸮,在渐浓的暮色中练习无声滑翔,或是借助翅膀,金色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着下方的大地,享受着这份独属于天空的视角与自由。
米斯西里尔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看到她不再仅仅依赖他指点的路径,而是能凭借鸟类的本能规避潜在的危险。看到她利用飞行侦察周围环境,选择更安全的扎营点。看到她眼中因为掌握了力量而焕发出更加沉稳自信的光彩。他知道那个在南埃尔莫斯迷雾中彷徨无助的精灵公主已经蜕变了。她拥有了在危难时刻,足以摆脱大多数困境,翱翔天际的能力。
当第一片真正的霜花凝结在清晨的草叶上时,米斯西里尔知道分别的时刻到了,他们的游历和旅程该告一段落了。
他像往常一样,与她一同收拾行装,踏上了最后一段路途。方向是北边,朝着精灵势力范围的边境——希姆拉德前行。一路上,他依旧会偶尔指点,但更多的是沉默地陪伴,让她自己去感受和应对路途的变化。
希姆拉德的景色与之前荒凉的丁巴尔或广袤的草原截然不同。这里地势相对平缓,森林与草甸交织,河流蜿蜒,空气中似乎都萦绕着一股更加温和、被精灵长久影响的气息。当他们站在一处开满金色小花的高坡上,能远远望见精灵巡逻队的身影和更远处隐约的精灵建筑轮廓时,米斯西里尔停下了脚步。
“就到这里吧。”他转过身,面对着阿瑞蒂尔。
阿瑞蒂尔也停了下来,她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又看了看米斯西里尔,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
她站在他面前,阳光照在她脸上,也映亮了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眸。“米斯西里尔,”她开口,声音平稳,却蕴含着深厚的情感,“你不仅将我从南埃尔莫斯的陷阱中救出,”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张开手臂做了一个微微展翅的动作,“还给了我真正的翅膀。这段旅程,这些经历,我永远无法忘却。”
米斯西里尔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再需要被完全庇护的独立光芒,心中感到一种平静与欣慰。他回道:“那么,运用好你的翅膀,阿瑞蒂尔,还有你与生俱来的智慧。让它们照亮你前行的道路,无论是在林中漫步,还是在天空翱翔。这就是对我,对这段旅程最好的回报。”
阿瑞蒂尔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好奇的问道:“那你呢?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春天还很遥远。”
米斯西里尔的目光投向更广阔的地平线。“冬天将至,春天的气息尚被严寒封锁。我会继续前进,继续我的旅行,去往未知之地。”
阿瑞蒂尔沉吟片刻,脑中灵光一现,转过身指向北方偏西的方向,建议道:“如果你暂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或许可以考虑去多尔罗明。那里有许多人类建立家园,他们勇敢而坚韧。”她稍微压低了点声音,带着点亲近的意味,“那里也邻近我父亲芬国昐的领地,他对人类很友好,并且他是一位公正而伟大的君王。”
米斯西里尔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一眼,若有所思。“多尔罗明……我会考虑你的建议。”他并没有立刻做出决定,但显然将这个信息记在了心里。
提到亲族,阿瑞蒂尔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掠过混合着亲昵与无奈的神情,轻轻耸了耸肩:“可惜,我那位了不起的堂兄凯勒巩,他的领地在另一边。他……嗯,他算不得多么喜爱人类,否则以他的性格,若是知道有你这样一位奇特的旅者,说不定会热情地邀请你去他的希姆拉德做客呢。” 她的语气里没有抱怨,更像是在陈述一个有趣的事实,带着对堂兄性格的了解与遗憾。
米斯西里尔闻言,脸上没有任何失望的神色,反而像是被这坦率的评价逗得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摇了摇头,目光再次扫过眼前希姆拉德秋日美丽的景致,平静地说:“无须为此感到遗憾,阿瑞蒂尔。世界广阔无垠,其他地方的风景也同样动人美丽。”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阿瑞蒂尔身上,变得严肃起来,带着最后叮嘱的意味:“记住,变形术是你重要的保命手段,是你最后的依仗。除非在最必要的时刻,否则切勿轻易示人,把它当成你最后的底牌。这世界看似光明,但潜藏的黑暗从未远离,永远保持警惕。”
阿瑞蒂尔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神情变得郑重,她迎着他的目光,清晰而认真地回答:“我答应你,我会谨记在心。”
该说的似乎都已说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温暖的静默,混合着秋日阳光和金色野花的香气。
米斯西里尔看着她,看着她身上那属于诺多王族的骄傲与磨砺出的坚韧融合在一起的气质,看着她眼中那如同雪鸮般自由不羁的灵魂。
“那么再见了,阿尔-菲涅尔——”
他叫出了她那象征着高贵与纯洁的名号,声音里带着一种真诚的祝福。
“自由的白鸟。”
他的目光温和而深远,仿佛穿透了时间。
“我们日后必定还会再次相见,愿你的翅膀永远有力,带你飞越一切险阻。”
阿瑞蒂尔听到他唤出这个名字,心头微微一热,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加冕。她挺直了脊背,脸上绽放出明亮而洒脱的笑容,如同夏日最灿烂的阳光。她用同样真诚而充满力量的声音回应:
“也愿你前路平坦,米斯西里尔,无论你去往何方。愿星辰与风永远指引你的方向,我们一定会再相见!”
没有更多的言语,也没有再次拥抱。阿瑞蒂尔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这个神秘强大而又给予她无比珍贵礼物的旅伴的模样刻入心底。她利落地转身,迈着轻快而坚定的步伐,走向那片属于她亲族,也等待着她到来的希姆拉德。
白色的花海在她脚下摇曳,秋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和衣袍,她的背影显得如此挺拔而充满希望。
米斯西里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化作了山丘的一部分。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那个身影,直到她安全地越过山坡,消失在远方精灵领地的葱茏之中,确认她已安然返回属于她的世界。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草原的沙沙声。
他沉默地站立了片刻,随后也转过了身。
他没有走向阿瑞蒂尔所建议的希斯路姆,也没有回头望向西南方微光池塘的方向。他的目光投向了东方——那片更加广阔,更加未知,河流奔腾向远方的方向。
他迈开脚步,沿着盖理安河蜿蜒的河道,向着初升的太阳的方向,一步一步,沉稳而坚定地继续他永无止境的未知旅程。秋日的阳光将他孤独而挺拔的影子,在草原上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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