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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选拔·下
而真菰的眼睛落在了柚月咲额上的伤口,不见踪影的面具。
死亡离她近在咫尺,过载的情绪让她控制不住颤抖。
只眨了眨眼,泪水便顺着眼眶溢出。因为宛如落入冰水中而僵硬,失去控制的四肢五感在那一刹那回归本身,愤怒在见到柚月咲时化为无尽的悲伤。
“他杀了师父所有的弟子……”
柚月咲听着真菰哽咽到失声的嗓音,刹那间明白了所有。
她也曾奇怪过为什么与她几乎同时拜师的义勇尚未通过鳞泷师父的试验。也曾感觉到前辈失神时身周萦绕的悲痛。以往所有因敏锐而有的不解得到了回答,可她和真菰一样宁愿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但,没有僵持,犹豫,调整的时间。
从死神手下差之毫厘地抢过真菰让她此刻的心脏跳动极其剧烈,银白发色的女孩握刀转身,轻巧移动间,再一次斩下来击。视线在手鬼身间穿梭。
“身上有受伤吗,真菰?”
真菰否认的声音轻微,柚月咲点了点头。
她的声音很柔和,比平时更低,更轻,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真菰,冷静一些。”
“调整呼吸,想想师父教给你的。”
“我们俩一起——在这里杀了他。”
被深夜染上黯色的眼眸静静地望向对面,她没有再停留,微微抬高的声音带着一样的怒气和决心:“林之呼吸,肆之型,深林难测。”
比柚月咲之前遇到的那个鬼更庞大的身躯,数双兼具攻击和保护的,可以任意伸长的手,弥补了体型的粗笨和沉重。
在这里呆了多久,吃了多少人才能有这种水平?
柚月咲侧身躲开攻击。但与体型相对,手鬼的感知并不出色。柚月咲来时因为着急没能很好地掩盖声息,但对方直到自己出招才发现了柚月咲。
“真是的,我还以为又来了一只小狐狸。”
小狐狸……阿。
难道是靠狐狸面具来辨认的吗?
设立这场最终选拔的人一直没有发现,鳞泷师父更不知缘由。反客为主的恶鬼在这漫长的时间里靠夺走那些与她同龄的生命获得强大的力量,让悲剧在此重复上演。
——必须在此终止。
如林叶轻盈的双刀于此重重劈下。
——假如她们俩也死在得知真相之后,无知无觉,怀抱着哀恸来参演这场悲剧的,就是义勇和锖兔了!
最后当头一击被挡住,右刀横于胸前,拦开趁机想要偷袭她的手臂。柚月咲轻巧落地,尚未站稳,忽而汗毛竖立,寒意刺痛,某种预感让她看向地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于瞬间近在咫尺地明晰起来,随即,她在下一刻弹跳开来。
惊异回头,却见原处的地面破开口子,更为粗壮的手臂如同快速生长的树木拔地而起,柚月咲惊出一身冷汗。
“阿,居然躲开了吗?”
手鬼望着那道身影,不在乎地望回真菰处身之处。
柚月咲游走一圈,回到高处,肺部像被凌冽的风刮过,传来难以忽视的痛楚,无声向她昭示抗议。
上一场战斗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仅仅意为试探的动作都如此吃力。
“虽然她不是鳞泷的小狐狸,但是她认识你吧。”
“真可惜,记住了,你是被鳞泷杀的……而她呀,是被你杀的。”
恶鬼诡异地笑起来,期望看到真菰再一次睚眦欲裂的痛楚。可是昏黄的眼睛望向树间的女孩,他看见蓝色的寒光闪过。
“不。”
“我不会让咲死的。”
——“水之呼吸,捌之型,泷壶。”
自上而下的水柱势不可挡。宣言和刀光的发出者面容尚且带着泪痕斑斑,可是神情却那样沉静且坚定。
握着的刀周身蓝光闪闪,女孩的动作重新变得迅速,敏捷,肉眼再难以捕捉。
那双澄澈的眼睛在落下攻击时与柚月咲遥遥对视,无声无息间,两个人心有灵犀,同时动身!
数不清的手臂在那扑面而来的危机感前,瞬间在灰绿色的皮肤上冲出,手鬼的神情不再是那令人作呕的恶意微笑,而是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慌和惊惧。
为什么那小狐狸还是在靠近他!
——“林之呼吸,叁之型,欣欣向荣。”
臂膀在靠近真菰之前,被大范围的攻击尽数斩下!
女孩的身形在其中穿梭,影子都有了残影。超越极限的呼吸里,她护送着真菰一路畅通无阻,向手鬼的脑袋冲去:“林之呼吸,贰之型,林间隙。”
墨绿色的刀光如炬火昭昭,将数只攻击的手横刺串起,左手挥刀,一齐斩下!
——“水之呼吸,陆之型,扭转漩涡。”
力气弱小,砍不下坚硬的脖子吗?
那可未必!
漩涡在转身的动作里成型,靠近的那一瞬间,水光凌冽,气势磅礴,墨绿色的眼眸紧盯一处,丝毫没有再顾及身后身侧!
玉石俱焚,破釜沉舟。
“不……就算靠近了也没有关系,你不可能砍断我的脖子,我的脖子可是很坚硬的。你的师兄,师姐——”
“全集中的呼吸,能够加速体内的血液循环和心跳速度。”
“尽你所能的扩大肺部,吸入足够多的氧气,让血液仿佛受到惊吓一样流动。然后,体温会急剧上升,骨骼和肌肉会变得更强。”
“让你获得,和恶鬼相匹敌的身体素质。”
师父的话语在耳畔响起,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在漫长的训练里做到了极致。
可这一瞬间,滚烫的血液在真菰身体里流淌,一路烧到四肢百骸。视线没有因这和发烧似乎同感的热度而模糊,相反,她看清了手鬼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刀光凛冽,势如破竹。
比她砍断岩石那一天,更强大的力量席卷了她。
刀刃落下。
手鬼怔怔地抬着眼。
水蓝色的刀光,晃动的狐狸面具,有着海浪波纹的羽织,还有持刀而来,不惧一切,冷冽果决的剑士。
好像有什么东西和很多年前重合了。
也就是那一瞬间,那颗与身体相比,小的可怜的脑袋,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来你也会尖叫啊,手鬼。
真菰刹那失力,最后一丝念头是握住手上,她临行前,师父递给她的日轮刀。
——原来你也会因为死亡而恐惧,而怨怼,而害怕啊。
迷糊混沌之间,她从高处坠下。眼前出现的好像是狭雾山后山的郁郁葱葱,鳞泷左近次的弟子总是在那里迎来最终考验。十几个和她一般大的孩子带着各式各样的狐狸面具,温柔地望着她。泪水再次盈满眼眶,但不再是愤怒和悲恸。
执念消解的孩子们朝她挥挥手,渐渐走远了。真菰望着她们的身影,一眨眼,看见逐渐和自己拉开距离的林木。
要摔倒了吗,不过这点高度,应该没有关系。
浮出这样想法的那一瞬,她力竭的身体又被揽住了。
银色的头发柔软地垂在她脸上,无声地诉说着对方的身份。她们一起落在地上,带起了灰黄尘土。
柚月咲在触到地面那一瞬跪坐下来,女孩脸色苍白,显而易见也没有余力了。收刀入鞘,以此撑着身体,接着止不住地咳了几声。她慢慢地平缓着呼吸,朝身侧的真菰笑了起来。
真菰也露出了一个微笑。她轻轻把脸搁在柚月咲的肩上,半晌,无声无息地,又落下眼泪来。
柚月咲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真的没想到是这样……鳞泷师父该有多难过……”
泣不成声里,柚月咲搂着真菰的肩,语气放得轻柔:“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做到了,你做的很好,真菰……”
她顺着真菰的视线望去,看见庞大的身躯在风中化为灰烬。摔下的头愣愣地望着这边,那昏黄的眼睛里,居然是能称得上纯粹的迷茫和悲意。
——原来你也会不甘,会悲伤,原来你也有执念啊。
真菰以为自己会高兴,可出乎意料的,她回过头,把脸藏在柚月咲肩颈里,不再去看那逐渐消失的鬼。
柚月咲顺着她的力道往怀里搂,任她靠着自己,一下一下地拍着女孩瘦弱又不失力量的背脊。
她们心中也许有同样的五味杂陈。
手鬼眼白居多的眼睛里忽而落下大滴大滴的泪水,身躯多半消散了,却还有一只手,直愣愣地抬在那里。
柚月咲在那段手也化作灰烬的时候,好像听见森林里的风带来了孩童的稚语,那孩子的声音轻轻的,她想,也许是个胆小的孩子。
他叫:“哥哥。”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也许已经有人回应了他。
那可悲的,短暂的,至死无法知道真正应该怪谁,恨错了人报复错了人,扭曲地在这紫藤花牢狱里苟延残喘四十年的一生,自此落下帷幕。
柚月咲有点恍惚地看着这一切。
直到另一侧的杂草传来不掩饰的脚步声,柚月咲和真菰瞬间警戒抬头。却发现是之前的剑士,扎着马尾的黑发少女看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抿唇笑了笑:“谢谢你们救了我。”
柚月咲松下去的那一口气在看到她腰侧的刀时硬生生止住:“咳咳咳……不,不用谢,但你的刀这是,断了吗?”
真菰也望过去,刚刚只是有了缺口的日轮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断成两节,她也讶然看向对方。
少女应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所以我刚刚没有来帮你们,十分抱歉。”
不,不,重点不是这个——刀断了应该快点跑吧,要是她们俩没能砍了那只鬼……
柚月咲往下扫了一眼了一眼,估摸从这里到山下紫藤花林的距离,想到了什么,于是没有再问。
她轻轻摇了摇头,转头上下端详着真菰。两人在刚刚一战中不免受了伤,互相给对方包扎,自我介绍姓静原的少女也在一边帮忙。在这期间,柚月咲又斩杀了一只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的鬼。
“幸好是普通的鬼。”柚月咲收刀入鞘,下一秒,整张脸皱成一团。
右腿上的伤应该是在刚刚全神贯注开路之时被划开的,那时候一点感觉没有,包扎好了存在感却鲜明。
她小心坐回原处,叹了口气。
思忖片刻,柚月咲抬头看真菰,神情有些严肃:“这件事,我觉得要告诉主持这场选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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