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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仁
由于凌晨三点才彻底入睡，柯惟这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一点。
吃完午饭后收拾了一下，他就直接出发去了晋仁。
历经三个小时的车程，柯惟开车开到有些疲累。
到了周岚家附近，柯惟停下打了个电话。
周岚今天下午请假没有去上班，她让柯惟把车开进小区内，直接停在他们家私人车库里。
周岚家是在晋仁的县城，他们住的是独栋别墅，在县城内算是小康家庭。
柯惟倒车，干脆利落的将车停好，他拉开门下车，眨眼间就看见周岚从后门口迎了出来。
女人看起来四五十岁左右，她穿着一身黑色略显典雅的长裙，现在这张脸与柯惟记忆里的完全不同，那时她的脸干枯蜡黄，现如今圆润了许多，气色更是不似以往。
她朝柯惟走了过来，眉开眼笑的说:“淮昀要五点才下课，咱们进去坐会儿”
柯惟关上车门，跟着来到别墅前的那扇巨大的铜门前。
时隔多年再次看见这扇门，柯惟顿了一下。
他站在门口抬眸向上看，只觉得这扇门好像也没那么高，那么宽。
“进来吧！”周岚走在前头推开大门。
柯惟有些失神的干站着，睫羽微颤。
记忆中，站在此时他脚下的这个位置仰头向上看，眼前只有一扇永远都不会朝他打开的门，门内有那个面容已经渐渐在他脑海里褪色了的女人。
可明明只有一扇门的距离，但这扇门的距离，说小便是小，说大也是大到可以用万里之遥来形容，因为他走了好几年，却终究没成功步进去过。
“发什么呆呢？快进来”周岚又出口。
柯惟回过神来，跟着缓慢的走了进去。
那一刻，心里却没有多大情绪波动。
周岚带着他来到了大厅。
别墅里面的装饰虽然谈不上华贵，但也古色古香，富有书卷味。周岚丈夫家往上数两代都是教书先生，这很有他们的风格。
大厅里摆着牛皮做的棕色沙发，极具复古味，中间摆着个实木做的茶几，周岚拿着水杯给柯惟倒了杯温水，然后也坐下来。
“我先生去学校了，我下午请假在家，想着给小昀收拾收拾行李”周岚说。
柯惟喝了口水，把玻璃杯搁回茶几，环顾了一下别墅:“装修风格很不错”
周岚笑了一下:“还行！”
“今晚你留下来吃顿晚饭再回去，让你尝尝我现在的厨艺”，周岚又说。
柯惟回答:“行”
这么多年不见，柯惟一时间不知道该跟她妈说些什么。
却是周岚先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长得是越来越周正了”
柯惟弯了弯唇。
“淮昀眉宇间跟你简直是一个模样刻出来的，你们兄弟俩很相像”，周岚面容慈爱，谈到谢淮昀时脸上笑意更甚。
“那小子现在也长大了”
“前几天的模考考了全校第二十名，老师说他这几个月很用功，一下子进步了五六名”
柯惟望着周岚的脸，看她神情自若，一副引以为傲的模样，可见得她对谢淮昀疼爱有加。
“上次他还给我买了一双很贵的鞋子，听说是他攒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买的，这小子现在可有孝心了”，谈起这件事，周岚的眼神柔和，嘴角不自觉勾起，脸上很是欣慰。
“我记得你小时候拿过数学比赛三等奖对吧？”
柯惟回忆了一下，点头。
“你弟弟比你还厉害，高二的时候拿了数学省赛二等奖，他爸爸说没拿一等奖有点可惜，但能拿奖的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
柯惟就这么听着她自顾自的述说。
他拿奖已经是小学三年级的事了，那就是个简单的年段数学比赛，跟谢淮昀这个省赛不能相提并论。
周岚又继续讲一些关于谢淮昀的琐事。
柯惟平静如水的听着，直到周岚起身去做饭，他才默默的拿起手机。
大厅内就坐着柯惟，他在手机里码字，但心烦意冗的，一个小时内写写删删，压根没剩几个字。
原以为自己真的能够在工作时做到心无旁骛，但现在看来，不过是主观情绪的烦躁程度不够深罢了！
等到了六点出头，周岚还在忙活，谢淮昀和他爸一块回来了。
听见门口动静，柯惟收起手机，然后站起身。
门打开后，柯惟第一眼就看见一位身姿挺拔的中年男人，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身上穿着衬衫加西裤，许是进门前正和后面的人说话，脸上还带着沉稳的笑容，整体给人以一种给人一种博学多识的感觉。
谢名风抬了下眸，这才看见柯惟，镜片下的那双眼睛可能是由于教书教惯了自带威严。
柯惟看到他的第一感觉就像是看见了初中时班里最严厉的老师，单一个眼神就让人很畏惧。
当然，那眼神通常是看向孟靳的。
“你就是柯先生吧！快坐”，谢名风说。他赶紧换下鞋子，然后朝大厅走来。
等他过来后，柯惟才注意到他身后的谢淮昀。谢淮昀的个子挺高，他穿着一身蓝白校服，此刻正蹲在鞋柜旁换鞋。
谢名风是个好客的，他直走到茶几旁，摸了下茶壶，感受到里面是热水，从一旁拿出一包包装精致的乌龙茶，紧接着一套流畅的泡茶动作，一阵香浓的茶香味伴随着金黄剔透的茶水冒了出来。
一杯还冒着热烟的茶水递到了柯惟面前。
柯惟双手拿起，抿了一口，赞叹道:“这茶很不错”
谢名风笑道:“这是我丈母娘自己制作的，我已经喝了几十年了”
柯惟跟着微微一笑。
他丈母娘，也就是柯惟的外婆。他外婆向来瞧不上柯松，这完全可以理解，但就因为柯松，柯惟见过她的次数不多。
“淮昀啊！过来”，谢名风看向一旁背着单肩包正要往楼上走的谢淮昀，喊到。
谢淮昀听话的走了过来。
谢名风指着柯惟向谢淮昀介绍:“这是你哥哥，快喊人”
柯惟看着站在谢名风旁边的谢淮昀，他面无表情的抿着唇，视线落在地板上，一副被人胁迫有意顽抗的模样。
场面僵持不下。
“淮昀”，谢名风又喊了一句。
谢淮昀依旧不出声，就干站着。
柯惟之前说周岚从不喜欢让他跟谢淮昀接触，他就真的从没跟他接触过。
之所以说谢淮昀不喜欢他，也是因为有一回周岚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给他打电话，问他柯松是不是出去喝酒了。那时的柯惟十四岁，他很久没有听见周岚的声音，含着泪刚想出声，结果电话里出现了一道奶声奶气的小孩音。
谢淮昀问周岚在给谁打电话，周岚回答了两个字:哥哥！谢淮昀又说:“什么哥哥？我不不知道，我不喜欢”
然后就哇哇大哭。
电话到这里就被挂掉了，柯惟都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问题。
所以谢淮昀估计现在也还不喜欢他。
“叫我柯惟就行了！别的称呼我不习惯”，柯惟出口打破僵硬。
谢名风颇有些赧然，他讪笑:“这小子喜欢跟父母对着干”
柯惟回答:“理解”
没过一会儿谢名风就进到厨房给周岚打下手了。
柯惟有些疲倦的靠在沙发上。
“你出现在我家做什么？”，谢淮昀冷声出口。
柯惟闻声后有些意外的抬眸。
谢淮昀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柯惟被这眼神看得很不舒服，但他不想跟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孩计较，所以又收回了目光。
“我问你出现在我家做什么？”，谢淮昀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妈让我带你去海城参观一下海城大学”，柯惟说。
“不需要！你赶紧滚！我们家不欢迎你”
明明只是一个还未满十八岁的小男孩，还是家长老师眼里的三好学生，言语充满戾气，说话毫不客气，还给别人甩脸色，这跟周岚口中的谢淮昀一点相似之处也没有。
柯惟淡淡的移开视线，随后拿起桌上的茶又喝了一口。
“我让你滚蛋，你没听见吗？”，谢淮昀明显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低吼道。
柯惟旁若无人的继续给自己斟茶，但握着茶盏的手明显一抖，他蹙了一下眉。
谢淮昀看着这人还能厚着脸皮继续喝茶，一股火冲上头，他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来到柯惟面前，握上柯惟的手腕，直接将人往外扯。
柯惟没想到的是，这小孩看着瘦不拉几的，实际手劲比他还大，他被着站起身，然后拉扯着来到门口。
“小昀，快放手”，周岚端着一盘菜出来，赶紧随意找个地方放着，着急忙慌的上前。
后面的谢名风闻声也赶来。
柯惟有些狼狈的被捏着肩往外推。
即便他的父母出现，谢淮昀依旧没有要收敛的意思。柯惟彻底沉下脸来，转身用力甩开了谢淮昀的手。
“够了”，柯惟哑声道。
柯惟的目光略过谢淮昀，落到了周岚身上，稳定情绪:“妈，您还是自己带他过去吧！”
柯惟抚平身上被抓皱了的衬衫，不留情面:“我不喜欢这种傲慢无礼的小孩”
说完，柯惟打开别墅大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小昀，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门后周岚的声音不大，但柯惟悉数听见了。
柯惟捏着手指，他往车库里走去，打开车门坐了上去，随即启动车子离开了别墅。
柯惟没有即刻离开晋仁。
雷克萨斯停在了路边停车位上，车内白烟弥漫，车窗打开大半，柯惟烦躁难耐的抽着手里的烟。
有些人不是在作贱，就是在作贱的路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图什么。
明知道有些人不欢迎他，他还抱有一丝侥幸，真是愚昧至极。
柯惟坐在车上，手里的眼一根接着一根的燃烧殆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降临，霓虹闪烁。
这一待就待到了八点多。
柯惟把手里那根还未燃尽的烟掐灭，随即启动车子，结果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柯惟看了眼来电人。
停顿了片刻才接起电话。
“小惟”，周岚的声音传来。
柯惟沉默，没有说话。
“今天这事很抱歉，小昀年纪还小不懂事，你不要怪他”，周岚说。
柯惟听到这话后拧紧眉头，一手撑在方向盘上，拇指跟食指按压着眉心，冷声出口:“你不用跟我道歉”
周岚似乎听出了柯惟情绪不佳，小心翼翼问:“你回海城了吗？”
“还没”
“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周岚嘱咐。
柯惟“嗯”的一声。
“那我先挂了”周岚说。
“嗯”
电话挂断后，柯惟把手机随意扔到了副驾驶位上，启动车子，上了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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