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命谷

　　苏以听了小柳儿话，心中不由升起爱怜之心，只见他拉住小柳儿的手道：“好孩子，你不用再害怕了，那许迟已死，你跟着我一起回柳江去好不好，到了那里，我叫我爹爹收你做个干女儿，叫你一辈子也不受苦受难了。”

　　顾轻风和李逍在旁也忙说是。

　　铁匠听了，不待小柳儿作何反应，却是拉着小柳儿当下纳头便拜，众人皆惊，忙扶他们，却见铁匠满脸泪痕，口中连声地谢谢大人。

　　小柳儿这时却发痴了起来道：“我有爹爹的，还认别个做爹爹干什么。”说着，便扑向铁匠怀里，怎么也不肯起来。

　　苏以笑道：“又不是不要你爹爹了，是叫你再多个爹爹宠你，你说好不好嘛。”

　　铁匠也忙劝起小柳儿来，却怕是小柳儿惹怒了苏以他们，他们反悔了却不好。

　　小柳儿听了，这才起身。

　　当下众人便去收拾行李，预备明日便启程回柳江，只李逍尚有公干脱不开身，顾轻风却想起一桩事，忙向李逍嘱咐，若是遇到了那丐帮中人，却是放他们一放，李逍点头答应。

　　事情已定，各人回屋休息，却是各个心中多少事情难以排遣，苏以想着今夜晚给他送药的那位姑娘，不知她是什么来头，顾轻风更不必说，心中想的念的便只一个庞细雨，小柳儿和李逍睡得最熟，他们心中没有人想，也没有理论，唯有铁匠一个睁眼从夜到明，却是心中一番道理如何也想不明白了。

　　第二天李逍便要安排车马送顾轻风他们出城，不想天尚微微明，却闻得县衙内一阵骚乱，遣人出去查探，却说是县官自缢了，李逍忙去勘查情况，到得午时方归。

　　其他人忙来闻讯，李逍却道：“还能说些什么，我赶紧先送你们出城，这县官还有什么好查的，一看便是白衣使出手了，也是他该死。”

　　顾轻风听了也不由动容道：“这县官名声却好，只可惜生一孽子便招来祸事。”

　　李逍听了微笑道：“大哥错了，这祸事是他自惹。”

　　顾轻风不解，待要细问，苏以却先问道：“难道这县官也是当初江南七十二水路案子的……”

　　李逍点头，打断他们话头，原来仆从已备好了马匹。

　　苏以和小柳儿坐在马车里，便由铁匠和顾轻风驾车，却不多安排人，免得人多口杂，反误了事。

　　出得县衙，县令身死的消息早已传播了出去，却见门前街上多少百姓却在等着。

　　李逍打马走在前面给他们开路，县衙里剩的几个衙头则在对着百姓们说，若是有心，三日后来送葬，却不要堵了大道。

　　顾轻风回头，却见那人群中有老乞丐的身影，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点头，却是山高水长，以后江湖再见了。

　　李逍将他们送至在城门外，又多送了几里路依旧恋恋不舍，苏以掀起马车帘骂他道：“你快不回去处理好你的事情，要是处理得迟了，赶不及回家过新年，看我不打你，在这里你又拖延个什么，怎么？怕以后都见不着了吗？”

　　李逍挨他一顿骂，似是早已习惯，只轻笑一声，对着顾轻风拱手道：“大哥一路小心，等到过年时，咱们柳江再见。”

　　顾轻风也道：“你自己也要小心的，我看那鬼见愁来者不善，虽不知道上次他为何将苏以还了回来，但你毕竟与他深仇大恨，只怕不多时便要找上门来，你自己也要当心。”

　　李逍点头，又送出几里地，方才回去。

　　此时天气早已转冷，虽有太阳，却依然一阵阵寒风透骨，再过得几天，冬天便要来了。

　　顾轻风裹紧衣衫，看看马车内，苏以伤病未好，吃了药昏昏沉沉正在瞌睡，小柳儿年纪小，一坐上马车更是睡得不得清醒，顾轻风见状不由一笑，铁匠昨夜一夜未睡，此时驾着马车却丝毫不显疲态。

　　顾轻风便和铁匠互相搭着点话。

　　看着这一路冬景将至的样子，顾轻风不由叹气道：“也不知道细雨现在却在哪里呢。”

　　铁匠听他叹气，忙解劝道：“庞大人武功高强，一定无事，想她拿了我们的信，以为我们出了城，一定觉得公子你回柳江去了，她一定也随着公子到柳江，指不定等我们到了柳江，头一个遇到的就是庞大人呢。”

　　顾轻风闻之有理，心中却又升起新的渴望来，只盼着快快地回到柳江去，见着了庞细雨，他要问她，问她这些日子却在哪里，问她身体可受伤可生病，还要问她这些日子吃些什么，天寒可曾加衣，问她……顾轻风一时竟想不起还要问什么。

　　铁匠此时却又重起旧谈，问顾轻风道：“昨日李大人问的那个问题，顾公子你却怎么看？”

　　顾轻风一愣，一时竟想不起李逍问得哪个问题，又一细想才知是李逍一时兴起问的死刑犯救人能否免罪的问题，顾轻风正想作答，忽然猛一想起，铁匠也是个死刑犯的，却是为了打铁炼刀和人起冲突因而伤了人性命，当下却有些不知如何作答了，却又见铁匠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好像非要问个明白。

　　顾轻风只得道：“这我却不好说了……那被杀之人一定是不肯原谅他的，但是被他救之人也一定是不愿他死的。”

　　铁匠闻之便不再问，车厢里，小柳儿和苏以却慢慢苏醒了过来，四个人互相说着些话，不觉马车便已行远，却到了一片人迹罕至的地方。

　　铁匠道：“过了这片地方便是大道，再往前走有个村镇，我们到那里歇脚。”

　　众人皆点头称是，却忽闻天空中一阵铜锣敲响的声音。

　　听得这声音，顾轻风和铁匠俱是脸色一变，果然便迎面见得一小矮子打得铜锣开道，背后那红顶轿子照常让四个矮婆婆抬着，红一刀半坐着，手已放在了刀把上。

　　铁匠知他本事，忙停了马车，苏以听得外面声响，也掀开车帘，见了红一刀也是心中愕然，他却也听过红一刀的名字，传说此人生下来便是个聋子，听不到声音，却偏练了一手好刀法，江湖行走亦正亦邪，因他最擅长的刀法便是长刀出鞘那一瞬的拔刀法，刀出人亡，又偏爱一身红衣，因而江湖人称红一刀，至于他本名叫什么却无人知道了。

　　那小矮子敲着锣，对着铁匠大叫道：“你既然上了活命谷的通缉令，难道还想活命不成？”

　　铁匠脸色惨白，便知红一刀便是他躲不过的报应。

　　苏以闻言，虽是伤势未愈，却也提了长剑出得马车，挡在顾轻风和铁匠面前。

　　矮子见了，叫道：“活命谷惩治叛徒，还望少侠让一让，活命谷不伤无辜的。”

　　苏以听了噗嗤一声笑出道：“不伤无辜？这话别个说说还好，叫你们东山五鬼说出来，好不叫人笑掉大牙。”

　　矮子见被苏以说破身份，当下恼怒，把铜锣一扔，便又拔出有他半人高的长剑要给苏以一个教训，刚要出手，却见红一刀猛一脚踹在他身上，把他踹飞数米，当下一口血吐出来。

　　苏以一愣，又见红一刀对他连摆几个手势，苏以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却认得红一刀给他打的手势意思是，

　　“不伤无辜，走开。”

　　苏以冷笑一声道：“凭你们也伤得了我？”

　　说着竟先发制人，拿了剑朝红一刀冲了过去，红一刀见他冲来，手已按在腰间刀上，比至苏以近身，只听铿锵一声，刀已出，苏以的长剑竟自断做两截，苏以忙往后退。

　　红一刀看看手里刀，又看看断剑，对着铁匠竖了个大拇指，意思是铁匠做的好刀。

　　苏以见状哼一声，却见他拿着断剑一个飞转，红一刀拦着他断剑，却不堤防苏以竟腰间藏有机关，几根银针直扎红一刀面门，红一刀却不闪，刀随腕转，便把那银针飞剑都挡了下来。

　　苏以奈他不得，心想这红一刀倒不是浪得虚名。

　　红一刀看苏以退去也不乘胜追击，只是微微笑着看向铁匠。

　　铁匠浑身一凛，苏以忙又向前挡住，只是他此时已无了兵器，左肩伤势也未好，而那红一刀武功绝对可以算得上是江湖前列，就是他全胜时期怕也难以抵挡，更何况如今伤重？

　　铁匠沉默着从马车上下来，拿了他的铁锤，对苏以道：“千面大人，你舍命相救，铁匠无以言报，那晚李大人的问话，铁匠想了一整晚，到底铁匠当年年轻做错了事，不仅害得别人家破人亡，也害了自己，我的婆娘在我入狱期间得病死了，我的小柳儿在我不在的时候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这些都是因为铁匠当年的错误，如今也是该一报还一报了。”

　　苏以听他言说还想阻拦，却叫顾轻风拦住，只见顾轻风对他摇摇头，马车内小柳儿早已出来，眼中满是泪水，铁匠见了，抱着小柳儿摸着她头发道：“小柳儿，你和顾公子和千面大人到柳江去，爹爹没法去了，爹爹还有债没有还清。”

　　小柳儿也抱紧了铁匠，哽咽着口中只是不叫爹爹离开。

　　红一刀在一边看着，却也没有趁机动手，那东山五鬼也只是团在红一刀背后，哪里再敢惹红一刀霉头。

　　铁匠擦了擦眼泪，松开抱着小柳儿的手，把小柳儿交给顾轻风，拿了铁锤走到红一刀面前拱手道：“请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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