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蝶金蕊谟

　　对于一个长久不下厨的人来说，动刀真有点困难在。

　　这样一来，果然出了一点差错，刚巧是在于鹤润回来的时候产生的，他那时候就是笑了，说干什么要这样。

　　厨房门开了的，梁翠翘从厨房走出来，刚洗完的手小幅度甩了甩，她脸色不是很漂亮，半个厅里有一股糊辣辣的味道。

　　闯大祸了。

　　于鹤润笑道：“你要做饭。……应该提前跟我说一下的，买点好菜。我也是提前有一个准备。”然而他这笑的很有异样，手在鼻尖掸了一掸，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先转回房间里去。

　　梁翠翘在椅子上坐着，一只手放在桌上，攥了拳，要她来回顾一下，今天这一天自己所做的事情大多都很没有原因，完全是受了魔鬼驱使的，她不能想象现在这个样子，真像一个妻子的样子，饭也想做了的。

　　于鹤润也从房间里走出来了，还是淡淡的微笑的，他说：“我看这地和前面不同了。”

　　梁翠翘笑道：“我拖了。唔，今天休息日，我没什么事情干。”

　　于鹤润坐在她对面，笑道：“难怪了，我就觉得不太一样。”

　　那股糊味还在这里。梁翠翘赶紧道：“透透气吧。”

　　她刚站起来，于鹤润道：“阳台开着的。”

　　梁翠翘窘笑着又坐下了，于鹤润笑道：“不是你开的？忘记了？”

　　梁翠翘笑道：“是我，确实忘记了。”

　　她真是不知道于鹤润心里是怎样想的了，总要有一点表示的罢，他竟然只是坐着，什么也没有提，是接受了？还是生着气的？她全不知道。

　　她去厨房把锅里炒糊了的青辣椒请到盘子里来，心里不由顿一顿，迟疑是倒了还是先隐藏着。

　　身后有人说：“这是吃不了的吧。”于鹤润不知什么时候也进厨房里来了，看着那盘青椒笑了笑。

　　梁翠翘更窘了，只好笑道：“嗳呀。我很久没有下厨房了。”

　　于鹤润笑道：“你忙。”

　　梁翠翘笑一笑，也不言语了。经于鹤润提议，她才端着盘子把青椒倒进塑料袋里面，收拾好了，两个人从厨房里出来，却不再坐下了，梁翠翘抱着自己的手臂，嗅了嗅，厅里面的味道已经淡出去许多了。于鹤润道：“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圆，很亮。”

　　梁翠翘笑道：“是吗？我都没工夫看。”

　　于鹤润道：“那么去看看吧。”

　　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梁翠翘跟着他到阳台上去，于鹤润笑道：“还是外面空气很好。”

　　梁翠翘尴尬地没有说话。

　　于鹤润的手从阑干上伸出去，指着远处，一个圆圆的月亮，它的光是极其浅淡而模糊的，最常比喻的，都说它是一个光洁的玉盘，可梁翠翘倒以为它是一个风铃，它的晶莹剔透的帽里面，是一个银色的铁铃铛，看不清刻着什么符号的，颤动着时，那是一种阴柔的振音，吊一块浅颜色的纸，逐渐地要湿润起来了，湿润起来，也就跟将要失去了差不多。

　　因为总是会想到白天不会想的事，要不然说月亮是郁极了的呢，但梁翠翘会很喜欢这个时候，白天她只是一个人，在阳台上看什么都好，就是看不见他；这时候他们都在；她的感触很深层了，那爱恋之情也迸发出来，想必这月亮一定是一个女子，恐怕还是一个传奇的女子，这传奇的女子懂得她。

　　梁翠翘低下了头，一手覆着一手，在自己的手背上摸了摸，说：“对不起呀，我把你家弄成这样。”

　　于鹤润笑道：“没有什么，我只看到家里焕然一新了，就是那个辣椒做的有点太辣了，我看，多少听一听长辈的话，吃清淡一点好吗？”

　　梁翠翘噗嗤一笑，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她偷偷关注着他的神色，真是一点异常看不出来，他应该是没有发现自己垃圾桶里的一些状况，也是，这很少注意到的，何况他也累了。

　　在阳台站了一阵，于鹤润预备回去了，梁翠翘自然跟着他走，他边走边道：“你吃过了吗？”

　　梁翠翘道：“没有。”欲言又止，最终道，“我本来是计划……我们一起吃。”

　　于鹤润笑道：“噢。”

　　走到客厅里面，他抬头看了看钟，又道：“现在时间太晚了，再做来不及，这也是太为难你了，我看还是吃点外面的。”

　　梁翠翘说好，不等于鹤润说话，她道：“这次我来点吧。”于鹤润顿了顿，也说好。这一次翠翘来请他，不过双方都没什么要求，随便点了一些。

　　于鹤润笑道：“我差点忘了，今天有一个事情，我想必须得跟你说一下。”

　　梁翠翘笑道：“什么事？”她在他脸上快速地扫了扫，道，“你看着真开心。”

　　她说这话的尾，于鹤润已说让她等一等，她就坐在沙发上等，不久于鹤润出来，手上拿着一张白色的请帖，梁翠翘仰着下巴颏道：“这是什么？”

　　于鹤润在她旁边坐下，拿给她看，是一个欧式花卉请帖，粉色的花，青绿的藤子，大的框里几只粉蝴蝶在上面飞着，下面画了一个金色的小笼子，一只翠蓝色的小鸟举着头，仿佛有颗青翠的宝石在闪烁，踅动，棕的喙，通湛着光的小巧身子。中间是英文花字，总之美观至上，写的什么看不太清晰。

　　梁翠翘有点觉察了，不过还是笑道：“真漂亮。是你家里亲戚要结婚的吗？”

　　于鹤润笑道：“你猜得到？”

　　梁翠翘摇摇头笑道：“猜不到，我不认识。”不过俄顷，她又说，“好吧，让我猜一猜，我猜，不会是你同事要结婚吧？”

　　于鹤润笑道：“你还记得我上次说的。”

　　梁翠翘接口道：“是，你牵了姻缘的。”她刚说完，就见于鹤润弯起嘴角，她也由此笑着不说话了，当然那笑是无声的笑。

　　有一阵他们才停下来，看了看彼此，也是一言不发，不多时，于鹤润垂眼去看请帖，上下摆弄了几下，梁翠翘笑着问：“你要去吗？”

　　于鹤润道：“没准备去。”

　　梁翠翘点了点头，也知道他一点时间抽不开的。

　　于鹤润又举起那请帖给她看，笑道：“这个人，和我年纪差不多，现在已经结婚了。”

　　梁翠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道：“真好呀，有一个家。”

　　于鹤润笑道：“你羡慕啊？”

　　“唔。”梁翠翘默了默，“和一个人，有一个家——是自己真正爱的人，在一起有一个家……有一个孩子。”

　　于鹤润向请帖背面的几排英文看了看，半晌方笑道：“那是不错，很不错，你想法很好。”

　　梁翠翘却觉出他说话有点问题，凝了一瞬，几个计谋在头脑里打过去，只问了他一句；“那么你就没有这个打算？”

　　于鹤润笑道：“你说话，有点像我妈妈。”

　　梁翠翘没预料他这样形容，脸上一赧，道：“怎么这么说？”于鹤润的回复她没听，那时偏以为妈妈和妻子的含义不差，当了妻子的人就有了母性，自然是一个妈妈了。

　　“……现在太紧赶了。”

　　她只听清楚这最后一句，非常心虚，只好微笑着向于鹤润点头，不过她心里实在是太快乐了。

　　于鹤润从沙发上起来，走到鱼缸前面，手臂杵着玻璃板出了神。

　　梁翠翘坐在那里，很想快些站起来到他身边去，但却挺住了，还是要散一散心里的快乐，不然她真不知道待一会会对于鹤润说出什么话来。

　　他去那里拿鱼食，背着梁翠翘给鱼喂食。梁翠翘不禁猜测，他今年究竟是多少岁了，他以前的事，其实都是有点好奇的。

　　她有一个时候不敢再偷盯着他的背去看了，低下头也不敢，闭上眼更加不敢了，脸上透出点红晕来，她要想起她自己，她还是年轻的，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的资本是什么，她不知道，仿佛是这具人身罢？真奇怪，她本身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可是这时忽然有用起来了，因为她的身子是新的。

　　她可绝对要把持啊！不能太快将自己交付出去。她的父母，总有一个时候对这可爱的女孩子充满了期望，期望她往后嫁给一个有钱的丈夫来扭转一家人的命运，多少年来的无恋生活，使得梁翠翘早忘记这些事情了，可是现在她有了恋爱，虽然还在摸索中，但心里她一大半已经认定了这男人。

　　她想要唤他到自己的世界里来。

　　头顶的钟到了另一个时间。于鹤润回头问她：“还不去睡么？”

　　梁翠翘笑道：“我还不困。”

　　这样说着，迫使自己把精神振奋起来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知道明天要早起上班，越不想早睡了，仿佛不甘愿。

　　不像他，上班时间并不固定。

　　梁翠翘歪着头，向后一塌，只想在这里再等待些时候，她也是百无聊赖。于鹤润道：“好吧。”他喂完了鱼，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弄什么，有一会儿，他才站起来向梁翠翘道：“待会我要把客厅的灯全关了，你还坐在这么？”

　　梁翠翘愣道：“要干什么？”

　　于鹤润道：“看电影。”

　　梁翠翘道：“哦，好。”她答得太快了，刚起来一半，又顿了住，一面缓缓坐回去，一面道：“我还是待在这，总之我一点也不困。”

　　于鹤润说好。梁翠翘踟蹰稍末，才说：“我也想看，你带我一个吧！”

　　于鹤润笑道：“当然，当然。”

　　在灯都关上的时候，梁翠翘道：“要看什么电影？”

　　话音方落，电视屏幕亮起了白光，她眯起眼睛，后面用手臂去挡，她的腿忽然有点颤，原来是于鹤润重坐到她身边来，带动了沙发垫子。于鹤润轻笑道：“避免悲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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