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于爱中

　　“小余，小余。”许椿无力地拉住他的手，即使冰凉无比，但她却从未放弃。
　　余怀忘僵硬地别过头，许椿死寂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意，但泪却抑制不住地砸下来，沾湿他的手背：“对不起。”

　　余怀忘还未说什么，许椿似是找到情绪的发泄口，缓缓松了口气：“我好像是个错误。”她顿了顿，眼底漫上细碎的哭，一直蔓延，“小余，都是因为我，只求你能幸福，亏欠你的太多了。”

　　可是，你已经对我很好了，不用自责。我爱你，胜过任何人。余怀忘想上前抱住许椿，
　　可他的手径直穿过许椿的肩膀，似是拽着一团根本不存在的空气，余怀忘反反复复试了无数次，却只有同一个空落落的结果。
　　直到许椿彻底化作白雾，随风散向天边：
　　“小余，不要怕打雷好不好？我会化作闪电在你身边守护你。”

　　……

　　余怀忘浑身一哆嗦，周遭的梦境剧烈抖动崩塌，许椿的身影成了最后一缕轻烟。他猛地睁眼，脑子混沌不堪，模模糊糊只看到吊瓶里往下滴的透明液体。

　　“小余。”
　　熟悉的声音撞进耳朵时，他偏头的动作都带着怔愣——林雀河就站在宋今夜身边，校服拉链拉到最上面，露出一截洗得发浅的蓝衣领，脸色比平日里还要苍白，手一直攥在兜里。

　　校医靠在椅背上，语气漫不经心却带着安抚：“你们别急，就是低血糖，给他输了两瓶葡萄糖，一共九十六元。”

　　林雀河的脸色又沉了沉，手伸进兜里反复摩挲着糖纸——明明都把糖递到他手边了，就差一点……

　　“林雀河，我先帮你们垫上。”宋今夜扫了码，抬眼看向他“你之后有钱给我就行。”

　　林雀河往口袋里又探了探，指尖擦过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只有五十六块——早上刚拿去买了糖。他侧身，微微鞠了一躬，声音压得很低：“谢谢老师……”

　　“没事，后面余怀忘要是还有不舒服，你让他来给我请假。”宋今夜理了理教案，“我先回去上课了。”

　　“唉，宋老师还是这么负责。”校医手杵着脑袋，冲两人扬了扬下巴，“她带上一届的时候，硬生生把班级从年级倒数拉到了第三。”

　　林雀河轻“嗯”了一声，脚步放得极轻，慢慢走到余怀忘的床边，拿出了他早就准备好的保温杯，杯壁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
　　余怀忘的脸色已恢复了些许，第二瓶葡萄糖也渐渐见了底，抬眼看到林雀河，喉咙的干涩都似轻了些。
　　“小余，你好些了吗？”林雀河把水杯递到他嘴边，声音放得很柔。

　　余怀忘凑过去抿了一口温水，喉咙的灼痛感缓解不少，终于能发出清晰的声音，皱着眉问：“你是不是没带够钱？宋老师垫的钱，我书包侧袋有零钱，等下给你。”
　　林雀河愣了愣，眼底掠过一丝暖意，轻轻点头：“嗯，不急。”
　　“又不急，你看的我急人的！”余怀忘脸涨的通红，手下意识攥住了输液管。
　　“别捏。”林雀河无奈开口，轻轻掰他的手指，“不要急。”输液管被捏得发瘪，血顺着管壁倒流，针口处鼓出小青包。

　　余怀忘浑身一震，慌忙松手，校医闻声过来调整针管：“不要紧张，同学。”
　　他耳尖爆红，尴尬地别过脸，还不忘狠狠瞪了林雀河一眼——眼神满是控诉，嘴唇翕动：“谁让你突然碰我了……”
　　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林雀河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嘴角悄悄弯了弯，没说话，只是把水杯再递近了些。
　　……
　　“宋老师。”朴灯从椅子上弹起来，他已经在办公室对着作文本发了半个钟头的呆，隔壁二班班主任还给了他颗糖吃，无聊到什么程度呢——把标点符号都数了一遍，一共一百零三个，刚好占作文字数的八分之一。

　　宋今夜抬了抬眼，指尖敲了敲桌面：“把你的作文读一遍，自己听听。”

　　朴灯清了清嗓子，捏着作文本开始“深情朗诵”：“我的母亲，她是一个美若天仙的人。在我三岁那年，我发烧到50摄氏度，她不畏风雪，半夜徒步五千米，只为给我……”

　　“停！”宋今夜打断他，嘴角抽了抽，“这是高中生写的作文？50度？你怎么没直接人间蒸发？”

　　“老师，这种手法乃夸张。”朴灯把作文本往怀里一抱，仰着下巴，一副“你不懂我”的得意样。

　　宋今夜沉默两秒，从教案里抽出一本作文本丢给他：“去读读余怀忘的作文，好好学学什么叫‘夸张’，把你脑子里那个夸张给我摇匀了。”

　　“好嘞！”朴灯一把抓过作文本，一秒也不多留，“蹭”地窜出办公室，跑到走廊才敢打开——刚读了两行，他难以置信地揉揉自己的眼，小声嘀咕：“小余神这作文写的，真她妈牛逼……不行，得去找他取取经，顺便看看他在医务室咋样了，别真出啥事。”说着揣起作文本，一溜烟往医务室跑。
　　“宋老师。”二班班主任凑了过来，将手机调出来，“你看看这是你们班的吗？”
　　宋今夜一眼就看到了左霖的大头照，她揉了发疼的太阳穴，又去给她惹事了，很无奈点头：“是。这孩子……唉……”
　　二班班主任眨了眨眼：“要不你把他调后面去，反正他在你们班不也是倒数，靠关系应该进来的，还拖你们班后腿。”
　　宋今夜抿抿嘴，目光落在左霖的照片上，左霖爱犯事，可是他却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她靠在椅背上浅抿了一口水：“他本性不坏……”
　　“我说你呀，就是犟。”二班班主任摇摇头，“你看看你们班后面那几个把你们班弄成什么样子了，你带上一届也是，也得适当放手啊。”
　　“嗯。”宋今夜并未多说什么，转回了自己的工位，继续写起了教案。
　　二班班主任看她这个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巧不巧，手机消息响起，宋今夜拿起一看，果不其然，又是去教务处领学生。
　　她起身往教务处走去，在楼梯口撞到朴灯抱着作文本，急匆匆地往医务室跑，无奈摇摇头。
　　学生们真精力旺盛。
　　……
　　“嗨喽啊，小余神。”朴灯贱兮兮的脑袋突然从门口冒出。
　　余怀忘刚喝的一口水突然喷出了：“又是你……”
　　“对呀。嘻嘻，看你有没有好一点。关心你吧？”朴灯咳了几声。
　　余怀忘：“……”
　　“那真的谢谢你了。”余怀忘抽了抽嘴，“能跑能走能蹦，没有病入膏肓。”
　　“那太好了，祝你早点来上课。”朴灯笑笑，“不准逃离夜姐的魔爪。”
　　余怀忘：“……”
　　“那我先回去上课，小余神好生养再见。”朴灯比了拜拜手势，和林雀河先行回去了。
　　余怀忘拔了针，揣着兜里的糖，也慢悠悠往教室走，刚推开门就被满黑板的作业吓了一跳——
　　“今天怎么这么多作业？”余怀忘发出了尖锐爆鸣，“历史三张卷子，数学五页题，语文一篇作文……”
　　“要不然高中比初中难？”朴灯已经摆烂似的趴在桌子上，“夜姐还要我改作文……”
　　林雀河已经抽出了卷子开始填写了起来，认真的模样，余怀忘都得叫声好。
　　班上三十多个人吵吵嚷嚷的，前排同学在“放哨”，后排的人已经在偷偷看起了小说。
　　第一组的人已经开始骚动了——
　　“嗨，小柚子，把你的小说看看呗。”前排一个女生转头，拿书挡住自己对着如字柚说。
　　一班的人分两类——一类极致游玩，一类极致学习。当然第一类占大多数。
　　“你坐第一排还敢看？”如字柚睁大了眼睛，挤眉弄眼地对着前排女生，“余怀忘回来了，夜姐也应该快过来了吧，待会给我收了怎么办？”
　　“没事，收了赔你一个。”女生笑笑。
　　“给你给你，小心点。”如字柚从桌肚里掏出小说，“被收你就完了。”
　　“放心吧。”女生接过小说开始读起来了。
　　“你就好好放心吧，她都给我看收了三本了。”女生同桌无情控诉。
　　“那是个意外。”女生老脸一红。
　　“噗。”如字柚笑笑，“你看吧。”
　　“我真的服了，初中当牛做马都没这么累。”余怀忘愤愤抽出卷子，洋洋洒洒写下自己的大名。
　　“没事的啦，这节课班主任去开会了。”朴灯笑笑，从桌肚里掏出几颗糖，“小余神，给你糖！低血糖得多吃点甜的，特意给你留的，不要太感谢了！”
　　“那太感谢你了。”余怀忘接过。
　　“那是包的，我们是好朋友啊。”朴灯拍拍胸脯，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朴灯，别说了，作业写了吗？”后排的同学已经在开始要答案了。
　　朴灯转过头：“你看我长得像答案吗？要问也得问咱们的大学霸——林雀河。”
　　而林雀河本人已经写满了十道题——
　　“等一下，他已经写了这么多了，不要打扰我了，我要认真学习！”朴灯坐直了身子，“夜姐还要我改作文，你们真的很幸运了，知足吧。”
　　余怀忘没再说话，视线落回卷子上，开始干起作业来。
　　窗外的风刮过树干，蹭着玻璃发出吱吱声。
　　他完成了最后一张卷子后目光不自觉地瞄到少年的卷子上，清晰的勾画痕迹格外醒目，回头望向自己的卷子，空白一片。
　　如此对比，他有些感叹，曾何时他也是第一，这次考试，他势必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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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前排的同学突然咳嗽起来。
　　只听一阵稀稀拉拉的声音，所有人都收起了手上的小动作，余怀忘也抬起头。
　　宋今夜倚在教室门口，与余怀忘对上眼，仅一秒，他慌忙低头，虽然在认真写作业吧，但是就是不敢与老师对视。
　　宋今夜冷哼一声：“我从那边走过来，全年级就我们班最吵！”
　　全班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过后，宋今夜轻轻敲着前排同学的桌子：“还有你喉咙坏掉了吗？”
　　前排同学唰的一下脸绯红起来，埋着头不敢说话。
　　“行了，待会儿回来再收拾你们。林雀河河上去管纪律，余怀忘，何脉灵跟我出来一下。”宋今夜背过身，走出了教室，全班的气氛才稍微活跃了一些。
　　余怀忘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他真没说话啊……算了，面对疾风吧。
　　他正准备起身，林雀河压了压他的手，他有些疑惑的转头，只见少年一股脑的往自己手里塞糖。
　　花花绿绿的糖填满余怀忘手心，他还有些怔愣：“你给我塞糖干嘛？”
　　“怕你一紧张就晕了。”林雀河淡淡道。
　　“喂，我有那么瘦弱不堪吗？”余怀忘嘴上不饶人，手却诚实的把糖揣进兜里。
　　林雀河没说话，只是眉眼低垂着，静静的一言不发。
　　余怀忘看到他这副模样，内心直打自己的嘴：“那个我没别的意思，谢谢你，我走了。”越到后面越语无伦次，他干脆说完，脚踩香蕉皮——溜之大吉。
　　林雀河这才抬起眼，小余刚刚说什么呢，他不就看了一眼课程表，小余就叽里呱啦的扯了一堆话。
　　……
　　“你们去门卫室搬一下奶茶。”宋今夜指派着她的两名大将，“余怀忘，腿抖什么？”
　　余怀忘的心差点都跳出嗓子眼，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就这？
　　他赶忙扶了扶自己软成一滩泥的腿，立正言辞道：“因为见到您这么伟大的老师，让我感到敬佩。”
　　宋今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绑架了这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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