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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殷孽推开房门朝着洛妄书所在的寝殿走去。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室的清冷,空旷。
房间里空无一人。
殷孽走到桌前,看到了被茶杯压着的纸条。
【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给你带好东西,等我!】
没有任何解释。
没有任何道歉。
这张纸条,在殷孽看来,无异于挑衅。
一片阴寒弥漫。
这算什么,身份暴露后逃走,留下一张纸条试图拖延时间。
又或者是想炫耀他将殷孽玩弄于鼓掌之中后全身而退。
殷孽笑了,笑声低低的,从喉咙深处发出,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好一个,洛妄书,好一个,少盟主!”
殷孽气极反笑,捏着纸条的手因为用力,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那颗方才几乎平息了他怒气的鹅卵石被他狠狠攥着,仿佛要将其捏成齑粉。
他眼中最后一丝温度,彻底消失殆尽。
他此刻只觉得可笑。
原来他殷孽,才是那个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最大的傻子。
缓缓的,将那张纸条揉成了一团,然后松开手,内力将其震成了最细微的粉末,随着掌心摊开,飘散在空气中。
殷孽转过身,一身玄色的教主常服衬得他脸色阴翳而狠戾,平日里平静深邃的眼眸此刻翻涌着滔天的怒火。
他的声音冷得如同寒冬的风。
“传令。”
"封锁所有下山的路,设下天罗地网。"
“把他,抓回来。”
洛妄书。
殷孽念着这个名字,他的目光,化为了彻底的冰寒。
派出人手去抓,但他不会在这里等,他不要从别人口中,听到那个逃走的骗子被抓住的消息。
他,要亲自去抓。
殷孽换下了那身教主常服,换上了一套黑色劲装,他的眼睛如同寒冰,周身散发着如同实质般的戾气。
根据传回来的消息,洛妄书逃跑的方向是西边。
倒是会选地方,三教九流汇聚之地,确实是个躲避‘仇家’追杀的好地方。
洛妄书,你最好祈祷,不要落在我的手里。
*
*
洛妄书脚步不停的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当初跑路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玩命的跑过。
黄昏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了一片红色,洛妄书终于到了西边的一座小城。
走过这座城,就能上山,到达迦南寺。
洛妄书走进了一家普通客栈,饿的能把桌子都啃下来,一桌子的菜风卷残云没一下子就全吃了个精光。
周围的江湖侠客对洛妄书纷纷侧目,但他毫不在意。
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吃饱喝足,养精蓄税,天一亮就上山。
向店家要了个房间,几乎是倒头就睡,这一夜洛妄书睡得格外的香甜,梦里都是他将血玉髓拿到殷孽手里之后,对方笑得美丽至极的脸。
清晨时分,窗外刚刚泛起鱼肚白,快马加鞭赶来的一队人马悄无声息的包围了这家客栈,为首的黑衣人潜入了洛妄书落脚的房间。
然而,他们看到的,只有被睡得凌乱的,空无一人的床铺。
洛妄书在天还没亮时,就已经出发离开,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迦南寺的山路。
消息很快通过飞鸽传到了正疾驰在路上的殷孽手中。
殷孽勒住缰绳,展开了那张小小的纸条。
——目标于昨夜留宿沙门镇,于今晨前往迦南寺。
迦南寺。
殷孽那张因为压抑着怒气显得戾气十足的脸,瞬间变得更加的冷若冰霜。
迦南寺。
佛门领袖,正派魁首之一,寺内高手如云,戒备森严,主持了尘方丈更是顶尖高手,实力深不可测。
他去迦南寺做什么。
一个念头如同蚀骨的毒蛇钻入了殷孽的心中,疯狂啃噬着他仅存的理智。
他去寻求庇护了。
为了不给武林盟带去麻烦,他去了曾经把殷孽拦下来的迦南寺!
武林盟的少盟主,在身份暴露后,第一时间选择的是逃向正道门派的怀抱。
“呵....”
殷孽发出一声冷笑。
他难道以为,躲进那座乌龟壳一样的寺庙里,自己就拿他没办法了吗,他以为,那些满口慈悲为怀的老秃驴,能护得住他吗。
*
洛妄书对身后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从凌晨开始,顺着山路的千层台阶,一路往上,终于在天色大亮时,看到了那座迦南寺。
如一副鬼斧神工在万仞峭壁之上劈开的画卷,殿宇庙堂借着山势错落有致的分布,在云雾环绕中,宛如仙境。
洛妄书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连日赶路变得有些凌乱的衣衫,走到迦南寺前。
迦南寺不是寻常寺庙,不收香火钱,也不让香客进。
守门的两个年轻武僧直接拦住了洛妄书。
“施主请留步,此处乃佛们清修之地,不收香客,如无要事,还请回吧。”
在赶过来的路上,洛妄书已经想好了无数个说辞。不论是声泪俱下还是义正言辞,又或者是威逼利诱,都有着被拒绝后对应的后续方案。
然而还没等洛妄书开始方案一,一位披着袈裟,眉毛胡子全白,面容慈祥的老和尚,便从山门缓缓走出。
他似乎是正准备要出山门,正好,对上了洛妄书的目光。
老和尚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有些不太确定的开口询问。
“阿弥陀佛,施主可是洛少盟主?”
洛妄书瞬间没反应过来,脑子里的所有方案直接卡壳。
看到洛妄书的表情,老和尚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突然,微笑着解释:“老衲了尘,是这迦南寺的主持方丈,曾与洛施主有过一面之缘,且在两年前,老衲的弟子下山游历,于雾北村中,得少盟主搭救。”
洛妄书眨了眨眼,努力回忆,但是他当少盟主那会儿每天有太多的事要忙,实在是想不起来救过谁,又见过谁。
但是他很清晰的抓住了一个关键词‘主持方丈’!
机会!
洛妄书有些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大师严重了,举手之劳而已。”
了尘方丈也很上道,洛妄书还没主动把要说的话抛出来,他就主动开了话口。
“不知洛施主今日到访,所谓何事?”
洛妄书不擅长说谎,更何况是在一个一看就是得道高僧的老方丈面前,更是不行,但是他也知道不能直接说出是为了魔教教主殷孽而来。
洛妄书深吸一口气,把那个声泪俱下版本的方案,隐去关于人名的部分,用最真诚,最恳切的语气说了出来。
“我,为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而来。”
“他修炼的功法,让他内息紊乱,每月都要承受刺骨之痛,有位名医说,只有迦南寺的血玉髓,可以缓解他的痛苦。”
“还请方丈行个方便,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此行都一定要拿到血玉髓。”
洛妄书说的情真意切,斩钉截铁。
方丈陷入了久久的沉默,随后,他缓缓开口,叹了口气:“血玉髓,乃佛门至宝,不能因老衲一己私情,便轻易予你。”
“但是。”
了尘方丈的目光,望向山门往后,禅院后方,那座高高的峭壁,峭壁之上,一座古塔凭山而建。
“悬空塔,乃是迦南寺历代高僧圆寂之前,布下的重重考验之地,塔内机关重重,数百年来,从未有人成功登顶。”
方丈苍老的声音很慢,却一字一句坚定清晰:“血玉髓,便供奉在那悬空塔塔顶,老衲可以以主持方丈的身份,给洛施主一个闯塔的机会。”
“洛施主若能凭一己之力,闯过悬空塔七层,那血玉髓,便归你所有。若闯不过,还请就此下山,断了念想。”
“若,不幸命丧塔中,那也是自身的命数,与我迦南寺无关,洛施主可想好了。”
洛妄书看着那座塔,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
毫不犹豫的对着方丈深深作揖: “多谢方丈成全!”
了尘方丈深深的看了洛妄书一眼,目光复杂,有赞许欣赏,也有无奈担忧,他不再多言,转身吩咐弟子,为洛妄书让开了入寺的路。
古朴瑰丽的石塔,仅有一条狭窄的铁锁桥与崖壁相连,整座塔有一半悬与空中,塔身饱经风霜,透着一股苍凉古朴的气息。
在洛妄书签下生死状,入塔后不久,殷孽挟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尘土和杀意而来,俊美的脸上写满了怒气。
殷孽的速度太快,甩开了跟随的人,独自一人来到了山门。
“施主请留步,此乃佛门清净之地,不可擅闯。”
殷孽冷笑一声,声音冰冷,压抑着杀意。
“把洛妄书,交出来。”
殷孽来势汹汹,杀气弥漫,警醒的钟声被敲响,一群手持戒棍的武僧顺速集结,排列成阵,挡在了山门前,为首的正是了尘方丈。
“施主,请回。”了尘方丈双手合十,苍老的声音却包含着毫不退让的坚持。
殷孽周身的气势毫无保留的释放:“我再说一遍,把洛妄书,交出来。”
强势的威压让在场的部分年轻武僧脸色一白,呼吸困难。
了尘方丈往前一步,面色平静,他依旧双手合十,声音缓慢。
“洛施主,已入我寺悬空塔,塔门一关,七日之内,生死有命。这是洛施主自己的选择,施主,请回吧。”
悬空塔,殷孽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洛妄书,为了躲他,竟然宁愿躲进悬空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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