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与卫星（GB）

　　林玥尧几乎是落荒而逃，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道漫无目的地走了多久，宕机的大脑才渐渐重启。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纠结再三，给小好打去了电话。

　　电话被接通，但对方沉默着，没有说话。

　　林玥尧为自己的失态道歉，问小好回家了没有。

　　小好说还没有。

　　时间不早了，路上行人也渐渐变少。林玥尧不是很放心，便和小好说：“我给你打辆车，今天出来一天，回家好好休息。”

　　又是一阵沉默，久到林玥尧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挂掉了电话，对方的声音才再次传来：“林玥尧，我们好好谈谈吧。”

　　-

　　两人约在林玥尧家见面，面对面坐在餐桌的两侧。

　　小好也不废话，直接进入主题，问林玥尧那天是怎么想的。

　　林玥尧正襟危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始终觉得自己和小好的关系还没有近到这一步，但他肯定不能直接这么说，于是话到嘴里拐了弯，说：“我就是觉得，我们两个之间的进展还是太快了。”

　　林玥尧说这话自己也觉得心虚，不敢抬眼与小好对视。

　　小好听罢，果然生气了。

　　“这么长时间，我们几乎天天待在一起。结果俩人就牵牵手，逛逛街，连嘴都没怎么亲。之前碍于刚在一起，你手又有伤就算了。但拜托，我们两个人都是成年人了，谈的不是十年前的那种清纯校园恋爱了。”

　　小好自觉自己是个性格要强，能干漂亮的女孩儿，她对自己的人格魅力有着极大的自信。可如今林玥尧的反应，十足是伤到了她的心，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渐渐染上些委屈：

　　“难道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你始终没有喜欢上我吗？”

　　林玥尧不知该作何回答，没等他想到借口，小好又继续追问：“难道你喜欢男的？”

　　听到这话，林玥尧几乎是应激一样快速反驳道：“不是。”

　　小好眯了眯眼，说：“那你是不行啊？”

　　林玥尧想不到别的借口，而且就他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确实就是不行，便干脆顺着小好的话承认：“是……”

　　小好语塞，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你那么年轻，没去看医生吗？”

　　林玥尧腹诽要是能有那么简单就好了，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小好解释，便继续保持着沉默。

　　恰巧此时，林玥尧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荃泉F4”群聊发起的视频通话。

　　“你先接电话吧。”小好偏过头看向窗外。

　　林玥尧拿起手机思索片刻，他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回房间接电话肯定是不合适的，但他又担心一旦在小好面前接起，小好会不会说些什么有的没的。

　　犹豫一会后，林玥尧还是挂断了电话，重新将手机放到一旁，接着就听到小好轻哼了一声。

　　“怎么没接？”小好问道。

　　“现在我们在聊事情，晚点再接也行。”林玥尧回答得天衣无缝。

　　“林玥尧，我之前就想问了，为什么你每次和家里人打电话都要避开我，就说‘我现在和我女朋友在一起’有这么难吗？哪怕作为朋友把我介绍给他们呢？我有那么见不得人，那么上不了台面吗？”

　　“不是的，我从没这么想过。”

　　不是小好见不得人，上不了台面，而是林玥尧始终无法说服自己承认他与小好之间的关系。

　　事已至此，林玥尧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面对小好的质问，他也只是一遍遍低低地说着“对不起”。

　　小好盯着复读机一样的林玥尧，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劲也使不上的无力感。

　　“行了那也别废话了。林玥尧，你对我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之后还能不能发展。今天我们就说清楚，不行就一拍两散，别继续浪费时间了。”

　　“我……”林玥尧踌躇片刻，努力组织着语言，“和你相处的这段时间，我有试着让我自己喜欢上你，但我发现我果然还是……做不到。”

　　他用余光看到了小好失望又难过的神色，便更没有勇气与她对视。“我对你、和你爸，是一样的感情，我很感激你们这几年来对我的照顾，我……铭感五内，无以为报。你值得一个更好，更爱你的人。这段时间，我很抱歉。”

　　林玥尧话音刚落，小好便留下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好”离开了林玥尧家，留林玥尧一人独自反思着两人这段时间的种种过往。

　　-

　　在那之后，林玥尧再没见过小好。

　　但人父女俩毕竟照顾自己那么久，之前手受伤，两人也是风雨无阻地跑上跑下给他送饭。

　　借着端午节的由头，林玥尧买了些礼品带去给饭店老板。他不知道饭店老板怎么看待他和小好这段关系的结局，内心有些忐忑。

　　或许是老天眷顾，去到店里，店里的其他员工说老板今天休息。于是林玥尧把东西一一放在店里给店员交代好，最后拍下张照片就走了。

　　夜晚，林玥尧收到饭店老板发来的消息，说林玥尧太客气了，又不是什么大节，何必如此破费。

　　对此，林玥尧早已想到对策，说自己下个月就要离开蕉蒲了，算是感谢老板这么长时间的关照。

　　老板没多说什么，回了几个抱拳的表情，祝林玥尧多保重，之后再来蕉蒲欢迎继续去他那吃饭。

　　林玥尧心情五味杂陈。他盯着屏幕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很久，才简单回了句“嗯”。

　　-

　　林玥尧并没打算在下个月就离开蕉蒲，他只是为切断这份关系找个借口。

　　终于过回了无人打搅的日子。

　　除去康复，林玥尧几乎都待在家里。

　　去医院的路上，他便留心着路上看到的招聘信息。回到家，他便继续在手机上刷着，偶尔陪望暹打打电话，然后就自己做做饭，或是叫外卖，早早收拾好一切，等待着晚上与望暹还有二老的通话时间。

　　这天林玥尧正刷着手机，望暹那边便打来电话。林玥尧接起，就听到望暹在电话那头调侃说：“林大店长今天又当甩手掌柜啊。”

　　林玥尧听到只是笑笑：“店里不忙，人也够用，不用我操心。”

　　“哈哈，当店长可太爽了。”望暹也在屏幕那头笑得爽朗，“最近有什么好事吗？怎么感觉你状态比之前看起来好不少。”

　　“是吗？”林玥尧愣了下，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手伤渐渐恢复，身体消耗没那么大了。

　　“是啊，感觉你之前看起来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眉头总拧在一起，最近很明显能看出你给你眉毛放假了。”

　　望暹将镜头移近，眯了眯眼，故意压低声音问道：“你和之前那个姐姐怎么样了？上次问看你都不想说的样子，现在能说了不。”

　　林玥尧挠挠头，有些心虚地撇开眼，说：“她是一个很照顾我的饭点老板的女儿，偶尔有空就出来一起吃个饭，现在没联系了。”

　　“怎么没联系了？”望暹注意到林玥尧的眉头又拧在了一起，激起了她想刨根问底的决心。

　　“就——”林玥尧内心纠结了下，但转念一想，实话告诉望暹似乎也不会怎么样，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而且他也懒得再去动脑筋想借口隐瞒。

　　“就是老板她女儿对我挺上心的，但我不想耽误人家，就一直拒绝，结果把人惹难过了。老板看我和她女儿也挺搭，年纪也合适，就劝我试着和她女儿处处试试。”

　　“然后你就和她处了？”望暹震惊。

　　“是啊。”

　　“你不是不喜欢人家吗？”望暹不解。

　　“她和她爸平时都挺照顾我的，所以我想既然她爸当时都那么说了，那就试试吧，感觉再拒绝就不好了。”

　　“那后面怎么没联系了呢？”

　　“她发现我一直都没喜欢上她，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就断开联系了。”

　　“你铁石心肠啊，人家贴心又能干，相处那么久就一点也不心动吗？”望暹再次不解。

　　其实林玥尧自己也不太明白。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想认识更多的人，不再想与人深交，不愿再花时间去赌眼下相处良好的人是否会成为未来给他致命一击的人。

　　他感觉自己的心里就像限时开放的游乐园，过了限定时间，就不再对外开放了。

　　“或许我就是铁石心肠，心早就死掉了。”林玥尧自嘲似的笑了笑。

　　“呸呸呸。你的心不是还跳着吗。”望暹赶紧让林玥尧打住，过了会，又想到什么似的，开心地笑着说：“不过还好，有我和外婆外公陪着你，还不至于留你一人孤独终老。”

　　林玥尧被望暹的童言无忌逗笑：“外婆外公总有离开的一天，你未来也会有成家的一天啊。”

　　“我没打算成家。我只想开开心心地活着。有恋爱就谈，没得谈就四处玩玩。”望暹说得理所当然。

　　“你不会是被我之前说的话影响到了吧。”林玥尧心下一惊，担心万一真是这样，自己还真没法向外婆外公交代了。

　　“哪——这是我自己想好的，我从初中就开始想，想到高中就差不多都想清楚了。我才不要被家庭和孩子束缚住，我自己都还没玩够呢，将来赚的钱也不一定会花够，怎么可能再把我未来几十年的时间和金钱投到其他人身上呢。”

　　林玥尧无从反驳，毕竟这也是他期望望暹未来能拥有的一种状态——还真是贯彻了那句话，只要自己过得开心幸福就好。

　　“好好，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的决定。”林玥尧眼睛弯弯的，依旧笑得温和。

　　“我对玥尧哥也是一样哦，可别小看我了。”望暹隔着屏幕冲林玥尧挑挑眉，自信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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