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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玄苍静坐于水镜之前,镜中云雾缭绕,映出德阳镇内,云疏与寒渊看似日常相处的模糊景象。他目光沉静,指尖在膝上无意识地轻点,心中正飞速推演着那两人破阵而出的种种可能。
恰在此时,叶瑄步履轻快地步入静室,眉宇间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意气。他朝玄苍恭敬行了一礼,声音都透着一丝上扬:“师兄,此番可谓大获全胜!那寒渊果然因云疏之故,心甘情愿踏入了阵法之中!”
然而,玄苍脸上并无半分喜色,反而眉头微蹙,凝视着水镜的目光愈发深沉。
叶瑄见状,心中的得意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迅速冷却下来。他窥着玄苍凝重的神色,惴惴不安地试探道:“师兄……可是有何处不妥?”
玄苍并未立刻回答。
寂静的室内,只剩下他指尖一下下敲击紫檀扶手发出的沉闷声响,咚……咚……如同无形的鼓点,敲在叶瑄的心尖上,让他坐立难安,几欲先行告退。
良久,就在叶瑄额角几乎要渗出冷汗时,玄苍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阵,尚有瑕疵。”
他目光一转,终于落在叶瑄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叶瑄遍体生寒。
“你去传话,”玄苍的语气不容置疑,“让他们立刻着手完善阵法。若此事办不妥……”
他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冷笑。
“合作之事,休要再提。明年今日,师兄会记得为你……多烧些纸钱。”
而在十几日前,月无漪坐于书案之后,案头阵法古籍堆积如山。她依旧梳着松散的麻花辫,发间点缀着不谢的蓝雪花,与窗外花海遥相呼应。只是那张清丽出尘的脸上,血色淡极,苍白得如同初雪,唯有一双沉静的眼眸,透着不容摧折的顽强气韵。
弟子通传云疏来访,道是还礼。月无漪自书卷中缓缓抬眸,轻声吩咐:“备茶,请他进来。”
云疏踏入室内,目光触及月无漪病弱的容颜时,呼吸不由得一滞,连开口的声息都下意识放轻了几分,生怕惊扰了这位仿佛以清风玉露为食的师姐。
“月师姐,”他展颜笑道,将备好的礼呈上,“云疏特来拜谢师姐日前所赠阵法,区区薄礼,聊表心意。”
月无漪浅浅一笑,那笑意如云破月来,竟瞬间驱散了几分她周身的病气,添上些许鲜活。她目光扫过侍立一旁的弟子,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此处无需伺候,我与云师弟叙话,尔等皆退下吧。”
待弟子尽数离去,她指尖灵光微闪,一道无形的阵法波纹悄然荡开,将内外之音彻底隔绝。
室内陷入一种极致的静谧。月无漪看向云疏,眸色清亮,直言不讳:“云师弟是聪明人,当知我赠阵之意。你我之间,不必虚与委蛇。这玄机派……早已非安全之地。”
云疏眼底警惕之色一闪而过,面上却仍是浅笑:“师姐此言,云疏不甚明白。”
月无漪仿佛早已看穿他的故作糊涂,唇角弧度未减:“你若真疑我,今日便不会踏足我这月阁。”
闻言,云疏终是轻轻一笑,那笑意不抵达眼底,却带着锐利的试探:“既如此,请师姐指教,此地……谁最危险?”
月无漪没有立刻回答。她伸出纤长食指,蘸了蘸杯中清茶,而后,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缓缓写下了两个触目惊心的水字——【掌门】。
水迹淋漓,映着窗外透入的天光,清晰无比,又转瞬即逝。却已如一道惊雷,重重劈在云疏心间。
云疏心中那隐隐约约的预感被彻底点破,但依旧带着疑虑。他神色肃然,对着月无漪郑重行了一礼:“多谢师姐坦言相告。”
月无漪轻轻颔首,正欲开口,却见云疏腰间储物袋光华一闪,一道黑影迫不及待地窜了出来——正是那只在內墟里憋坏了的魔焰虎。
谁知这平日里在寒渊面前怂得不行的家伙,此刻见了月无漪这般清冷病弱的漂亮人儿,竟毫无节操地就地一滚,露出柔软的肚皮,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讨好声,毛茸茸的脑袋一个劲儿地往月无漪裙边蹭,极尽撒娇卖萌之能事。
云疏看得眼角微跳,心下无语:【这厮竟如此不要脸面!】
然而,这“不要脸”的行径,效果却出奇地好。
月无漪往日平静无波的面容,如同被春风吹皱的池水,瞬间漾开了真实的笑意。她看着腿边黏人的小黑猫(魔焰虎化身),眼中焕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明亮光彩,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柔软的讶异:“这小猫……当真可爱得紧。”
云疏见她是真心喜爱,又想到灼在自己身边,因畏惧寒渊那身凛冽剑气而终日蜷缩不敢露头的可怜模样,一个念头自然浮现。
“师姐既然喜欢,”他开口道,“不如就让灼留在月阁,陪伴师姐吧。它在我身边,也总是不合时宜的。”
月无漪闻言,竟怔了一瞬。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与病气的眸子,此刻清晰地亮了起来,仿佛瞬间注入了蓬勃的生机。她甚至流露出一丝属于少女时代的、毫不设防的惊喜,语气都轻快了许多:“真的吗?”
她像是怕云疏反悔般,立刻俯身将那只化身黑猫的魔焰虎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指尖轻柔地梳理着它乌黑发亮的皮毛,抬头对云疏笑道:“多谢云师弟!我……我很喜欢。”
得知它名叫“灼”后,她低头用指尖点了点小黑猫湿润的鼻尖,眉眼弯弯,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灼……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她将灼更紧地搂在怀中,仿佛拥抱住了一份久违的温暖与陪伴,对云疏郑重承诺道:
“你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它。”
在月无漪的精心照料下,魔焰虎灼日渐“心宽体胖”,皮毛油光水滑,体型也圆润了一圈。
连偶尔前来、名为探望实为审视的玄苍都察觉到,这位素来清冷疏离的师妹,眉宇间似乎多了几分鲜活的色彩。他的目光曾在那只总偎依在她怀中的黑猫身上停留片刻,手下人回报,那不过是云疏捡来的无主小兽,见她孤寂,送来作伴的玩物。
【一只愚蠢的畜生罢了。】
玄苍心下稍安,他厌恶一切计划外的变数,但这种无足轻重的生物,尚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
然而,这几日,灼却一反常态。
月无漪将精心准备的灵食捧到它面前,它却看也不看,只是将自己团成一个黑色的毛球,喉咙里发出委屈又焦灼的呜咽。
“灼,你怎么了?”月无漪心疼地抚摸着它,柔声问道。
就在这时,灼猛地抬起头,那双猫瞳里竟闪过一丝上古魔兽的威严金光,它竟口吐人言,声音带着急切的哀求:
“漂亮姐姐!求求你,去救救云疏!他……他遇到大危险了,我感觉得到!”
月无漪瞳孔骤缩,抱着灼的手臂微微一紧。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救,必须救!这不仅关乎同盟之谊,更关乎她自身的道义与未来。可如何救?以她如今的修为,想悄无声息地离开玄机派也难如登天。
“我修为不足,而且玄苍看得紧,若我轻易外出,且没有他的人看守,他会怀疑我的,我们该如何……”她眉头紧蹙,快速思索着对策。
“我可以带你过去!”灼急切地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属于上古血脉的骄傲与决然,“我是上古魔兽,天生便掌控着短距离穿梭空间的神通!只要你愿意去,我能瞬间带我们到云疏附近!”
它说着,又用毛茸茸的脑袋使劲蹭着月无漪的手心,带着哭腔哀求:“求求你了,漂亮姐姐,救救他好不好……”
月无漪看着怀中为了主人向她撒娇打滚、甚至不惜暴露本源神通的灼,眼神由最初的震惊化为一片冰冷的坚定。
她轻轻抚平灼炸起的毛发,声音低沉而清晰:
“好,我们救。”
“但玄苍心思缜密,若是看到我不在,肯定会怀疑到我头上的。”月无漪心想:若是自己轻易离开了,师兄一旦怀疑,那么我的心血都白费了。“我们绝不能硬闯。我们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
她抱着灼,快步走向那堆积如山的阵法古籍。
月无漪太了解她那位师兄了。玄苍的“关怀”之下,是密不透风的掌控欲,她几乎已成为他一件不容染指、也不容自行离开的“藏品”。若她凭空消失,不出一刻,玄苍必定察觉。
她垂眸,取出一张素白宣纸,指尖灵巧翻飞,很快扎出一个精巧的纸人。她咬破指尖,将一滴饱含自身气息的精血点入纸人眉心。
“嗡——”
阵法光华流转,那纸人落地便长,顷刻间化作了另一个“月无漪”,眉眼低垂,气息沉静,与她本人一般无二。
【去吧,按我平日所为,莫要露出破绽。】她在心中默念。
那纸人微微颔首,转身便走向书案,如同过往千百个日夜一样,安静地翻阅起阵法古籍。
月无漪不再犹豫,对灼低声道:“我们走!”
灼身形一晃,现出威武的魔焰虎真身,它小心收敛起周身灼热的火焰,伏低身躯。月无漪轻盈地跃上虎背。下一刻,灼低吼一声,四爪腾起幽暗的魔光,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人一虎瞬间没入其中,消失在月阁。
几乎在同时,他们已出现在德阳镇外围。
月无漪不敢怠慢,立刻双手结印,布下数道隐匿气息的阵法,将自身与灼彻底融入环境,仿佛两道无形的影子。她凝神观察着这座死寂的城镇,越是细看,脸色便越是凝重。
“好狠辣的手段……”她低声自语。
以她的阵法造诣,一眼便看出,整个德阳镇的地势、建筑布局,乃至每一口枯井、每一段残垣,都已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夺灵邪阵。四面八方残存的一丝稀薄生气,正如涓涓细流,被强行掠夺,汇向城镇最中心——那棵散发着不祥与阴冷气息的参天怪树。
【若在此阵成型前发现,只需破坏周边节点,断其供养,核心阵法便不攻自破。】她心中迅速做出判断。
但眼下,为时已晚。
那树下的核心阵法已然彻底成型,如同一个张开巨口的贪婪怪物,不再依赖外界的微薄供养。它运转的能量来源,赫然变成了……吞噬被困于阵中之人的一身修为与生命本源!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以修道者为食的绝户之阵!
月无漪的心沉了下去。强行从外部破阵,极可能引发阵法反噬,加速对云疏和寒渊的吞噬。
她必须找到一个方法,一个能从这铁桶般的绝阵中,撕开一道安全缝隙的巧妙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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